第三十章

简单的葬礼，走了个流程。

完后，闻悟与阿汉一起返回，顺便打听了一下官方和工务处的消息。

据说因为连续几天没什么进展，负责调查的人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又因为事情过了，关注度降低，于是就开始敷衍了事。

这也难怪的，毕竟元望镇这种地方，虽然不是法外之地，但是因为临近陨龙墟，人员流动性大，本就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在这里，猎人、佣兵、流贩、奸商……等等，愿意为了钱而铤而走险的人远比其它地方多。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猎人可以变为真正的猎人，佣兵什么事都可以干，流贩说不定一转身就是流寇，奸商不止奸诈还会越货……而泰明府远离中州，官府的力量相对薄弱，仅仅是维持表面上的秩序就已经吃力，哪能将时间精力耗在一个案子上？好办就办，不好办就搁置，基本是常规操作。

当然，也是因为布德一个老混混，死不足惜，根本没谁会追着要破案。听阿汉说，停尸房的人还嫌死人太多占着地方，要不是他和酒二娘去的快，布德都已经被卷一张草席拉去乱葬岗埋了。现在算是好的了，起码还有个坟头插牌子。

闻悟看阿汉，发现他虽然嘴巴上轻松，但神色间还是略有些低落。还有酒二娘，眼里透着一些悲戚，脸上的表情略显复杂。她毕竟是重情义的人，哪怕过去是有身不由己的因素在，但终究相处了那么多年，一时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你要回家吗？”

“没有，去万药堂。”

“去万药堂干嘛？买药吗？”阿汉有点奇怪。

“不是说过吗，想去万药堂看看，看能不能进去当个帮工。”闻悟随口一说。

“啊？你什么时候说过？”

“嗯？我……”闻悟一顿，脑子一下混乱了，“我没说过吗？”

“没有呀，啥时候说的？”阿汉一脸懵。

“没有吗？可能我记错了吧……”闻悟捂捂额头。

“嘁，我就说，我怎么不知道。”阿汉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要去当帮工了？考官试不好吗？先生说你一定可以去府院的。”

闻悟紧皱着眉，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了上来，“我想过了，我娘的身体不好，我，我想去万药堂试试，学些医理……”

“哦，这样呀，呵呵，也对，你脑子灵光，学什么都快，连夫子都爱夸你，说不定不考官试去了万药堂还能当个药士呢，那就更牛气了。”阿汉拍一下他肩膀，笑道：“反正你想好了就行，我娘说过，做人最重要开心，我支持你，嘿嘿。”

“呵。”

闻悟不置可否。暂别了阿汉和酒二娘，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来到万药堂，却被药工告知，万药堂的招工有固定流程，每年只招工4次，每隔3月也就是每季一次，分为春招、夏招、秋招以及冬招。而上一次的招工在一个多月前，离下一次招工还有一个多月。

咨询处的药工倒是挺和气，问：“你年纪有点大呀，识字吗？”

“嗯，15岁。”

“有点大了，我们这边12岁就可以来了，不过你识字还好，有读过药本纲目吗？”药工打量他一下，大概是觉得文文气气的一个人，多了点耐心。这年头识字的人不是很多，能读会写本身就是一种优势了，万药堂也会稍微给些优待。

闻悟被问的一愣，老实摇头，“没有。”

“嗨，所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头脑一热就跑来这里问的吗？”药工哭笑不得。

闻悟有些尴尬，但秉承了不懂就问的原则，还是诚恳地请教，“我是准备参加官试，但又怕考不上，想要留一条后路，所以才过来一问，烦请赐教。”

药工又看他两眼，见他一脸认真，于是点点头，“谈不上赐教啦，就是我们招工的时候要考试，你连药本纲目都不知道，能过才怪了。”

“考的是药本纲目？”

“嗯，差不多吧，不过不会太难啦，基本就是死记硬背，你识字，要是真的有心，现在回去恶补一下，说不定还能赶上下次的招工，不然就得等明年了。”药工笑笑说。

“好的，谢谢了，那这药本纲目要在哪买？书铺吗？”

“问得好！”

药工笑嘻嘻地举起手就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我这就有！官文正版，只需8个铜钱！”

靠。

闻悟一脸无语。不过不买又不行，只得乖乖掏钱。

药工又笑眯眯地说：“要不顺便报名了吧？买书加报名有优惠哦，正好1银钱。”

“报。”

“嘿嘿，谢谢惠顾。”

药工收了钱，挥挥手：“慢走，记得来考试哦。”

虽然好像没啥问题，但不知道为啥，闻悟就是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他吸吸气，翻开药本纲目看了看，入眼的全是药物图鉴。药工倒是没有骗人，官文正版，质量还是可以的，有图有注解，简单明了。然而，闻悟却倒吸了口冷气。整本书有半截手指那么厚，每页大约记载着十几种药材，加起来不得上万种药材？这要全记住？他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当个药工，要求这么高的吗？

闻悟有点懵，正要走出万药堂，目光一瞥，却见到了鉴药处的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稍稍一顿，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他转向走了过去，不等有人过来招呼，直接就朝正在里边埋头工作的女子唤了一声。

“曲红？”

“啊？”女子闻声一怔，抬起头来。

“你是谁？”柜台后的一名药工站起来，皱着眉头。

“你是曲红？”闻悟没理他，又问了一句。这时候，不仅女子，连里面几个药士都有些讶然，纷纷停下手看了过来。

“没关系。”

女子阻住不悦的药工，又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然后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同时端量了闻悟几眼，有些迷惑，“你是？”

“我能跟你学鉴药吗？”

“啊？”曲红一怔，有点蒙了。

“噗，哈，小子，你哪来的？”那药工一听就喷笑，用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看闻悟，“你是谁呀？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曲红皱着黛眉，虽然不太喜欢药工的语气，但是她实在记不起来眼前这少年是谁，甚至脑海里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闻悟没有说话，望向她的工作台，视线在药柜上面移动，最后停住。

药工斥道：“喂，小子……”

闻悟打断他，自顾说：“第三层，从左往右数第五排，那株紫色小花的药材，应该是灵药吧？”

曲红一愕，显然被闻悟的一番操作迷惑了。但看闻悟笃定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眸光稍稍停顿了一刻。

“我说，哪来的疯小子，喂，门守……”

“闭嘴！”

曲红不耐地低叱，回首看看闻悟。俩人对视了几息，她点点螓首，从里面打开了柜台的隔门，招招手，“你随我来。”

闻悟对着目瞪口呆的药工耸耸肩，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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