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莫乌胤哲

吉祥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再三仔细地看那鸠神杖，没错，龙头样式、杖身长短、精细线条、以及杖首系黑巾的开孔位置……除了眼前的是本木色而吉祥家中那根是黑色外，其它全部一般无二，！

平复了一下呼吸，吉祥用尽量正常的音调问伊余：“这一套驱瘟神旗就是那毛乌颜曾额赫所用的法器吗？”

“当然不是，毛乌颜曾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他使用过的那套神旗早都烂掉了，这是杜氏后人仿制充数的。”伊余一无所觉，随口答道。

一千多年前！和自己的前世同一时代！吉祥觉得脑海中有一道闪电划过！

这个人会不会和杀死前世的萨满有关？有这么巧合吗？不对，毛乌——莫乌，颜曾——胤哲，发音也是相似，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毛乌族，本县志中怎么没有记载？”吉祥强压心中的激动。

“哦，他是雪岭那边过来的。”

果然！

想起牛眼汉子给杜天当教练，似乎关系也不简单，最后问道：“杜氏与富氏有什么往来没有？”

“星安富氏吗？那必须有！两个家族一个是旺族，一个是贵族，婚姻交通是必然的，我有记忆以来，他们就数度通婚，互有嫁娶，算是累世之交吧。”

至此吉祥已经心中恍然，难怪与富氏相关的资料不见莫乌胤哲的名字，因为他与杜氏更紧密。萨满名录里也找不到他，那是因为他只是低一等的额赫，根本不是萨满。

杜氏！

显然，杜氏向县博物馆捐赠莫乌胤哲萨满服的时日并不久，也证明关于莫乌胤哲的事迹，杜氏存留应该最为丰富。

只是吉祥有些犹豫。

他和杜天虽相识日短，但是不打不成交，互相脾性很合胃口。虽然这家伙毒舌毛病自已也有些受不了，但他有信心迟早给他收拾过来。他不知道，如果自已调查莫乌胤哲的事，让二人站到了对立面，自已会怎么办。杜天是他长这么大，知道自已的身世后，仍然真心愿意和自已交朋友的唯一同龄人，即使是万不得已，吉祥也不想二人破脸。

吉祥能求助的人只有王子薇。

怀着这个疑问，吉祥走出文史馆就拔通了王子薇的电话。出于对伊余的尊重，吉祥并未把伊余暴露出来。伊余显然是没有入妖册的，而王子薇的职责就是把这部分妖精鬼怪收入妖册，瞒着对二者都好，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大家在一个合适的契机见面。

王子薇听了这个消息也很重视，但她在省城办事，要晚上才能回来。

晚上吉祥再次被牛眼汉子操练成地上的一滩时，王子薇打来了电话，让他马上出去。

吉祥刚放下电话，刚才还生不如死的杜天眼睛亮晶晶凑了上来：“小伙子谁呀？听声音就带劲！”

“你未来的嫂子，明星全盖！”吉祥自豪地起来洗涮，杜天跟屁虫一样也起来在后面问东问西。二人虽然会被操练得爬不起来，但只要能挣扎起来，就不会赖在地上，这是习武的自觉性。

杜天听了一撇嘴：“在我家飞儿面前，全是萤火！”

“你轻点吹吧，农民伯伯不容易，连手指都没碰到过，还好意思你家？”吉祥揭老底，见杜天还要强辩，又补了一刀：“打嘴巴不算！”差点把杜天憋出内伤，心说你怎么知道我挨过孟蝶儿嘴巴？

等吉祥坐上王子薇的车，一条信息发了进来，打开一看，是一个乐得满地打滚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话：“太缺少母爱了孩子……都能开车了，这得十八岁以上的老女人了吧……娶回家当妈吗……”

歪头看了一眼专注开车的王子薇，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想起修行的人是可以延缓衰老的，就接着大胆编排：“切，小屁孩啥也不懂，架不住你嫂子永远十八啊……”

杜天回了一个呕吐。

吉祥这时才注意到，自已上车时从副驾座位拎起抱在怀里的，竟是打包好的饭菜，看份量足够两人吃的，心里一动，这是要回住处吃吗？那接下来的时光，岂不就是自已和薇姐香闺独处的浪漫时刻？吉祥的心热了起来，再也没心思搭理杜天的啰嗦，留心看路，见王子薇果然不是开向餐饮繁华地段，而是绕松湖开出两公里左右，进入了湖东一片高档住宅区，这下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王子薇哪里知道，这个胡子还没长的小孩伢子内心戏会如此丰富，还奇怪平时话挺多的小子，怎么让富师兄给训几天还给训呆了？而且面挂傻笑，呼吸不稳，不会把身体给伤到了吧？过一会得好好问问。

吉祥发现了那包饭菜就是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中，一直迷迷糊糊地跟着王子薇，脑子里全是那些让小男生脸红心跳的情节，直到突然看到一张笑咪咪的大饼脸，才懼然而醒：成大仙？这才发现已经站在一处明亮的客厅之中，眼前一身唐装的老者，可不就是成大仙！

“你怎么在这里？”吉祥大惊。

“我怎么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肖弟子！不然我用冒这个风险？！”成大仙不豫道。

成大仙所说还真不是假话。他属于华夏至尊堂和组的成员，是隐藏于民间的一组，非必要不会暴露与官方的关系，这次来县城见王子薇，是冒有一定风险的，而且他确实是为了吉祥。那天吉祥向他讨教萨满的知识，他就不看好吉祥能在县文史馆查出什么，因为他都不知道的一号人物，书上更是没有可能记载的。

成大仙在给吉祥作法通灵后，对莫乌胤哲这个名字也上了心。与吉祥和王子薇不同，成大仙对一出马仙或萨满一道，是百分百的专业人士，对北地历史上知名的大萨满可以说耳熟能详。但是成大仙索尽枯肠，也没有记起有关于莫乌胤哲的记载，这就太不正常了，能够灭杀金丹仙人的萨满，在大萨满中都得是顶层存在，怎么可能会汲汲无名？

这个问题，作为萨满，成大仙其实有一个现成的方法可以施用，那就是向自已的领神们探听消息，这种法事称为梦启，过程是先把疑问存思默祷，然后睡去，即可在梦中与领神交流或获得领神的启示。但梦启有两个弊端，一是由于没有香火可以领受，领神们未必愿意浪费修炼时间和修为出面解答。

二是这些活跃的领神中，道行不乏千年以上的神灵，会不会和那个时代的神秘萨满强者莫乌胤哲有什么利益勾连或不可告人的秘密，谁也说不准，万一问到不该问的领神，把消息泄露了出去，吉祥立有性命之忧。正是因为领神强大、危险且不可完全信任，所以当时在富氏墓地，王子薇担心自已与成大仙的关系暴露，才拒绝他作法请神出手相帮。

所以成大仙最后未了稳妥起见，放弃了从这个途径来获得解答，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峰回路转，他多年不见的恩师竟然突然来访。

成大仙的恩师姓关，叫关阔杰，是北地最德高望重萨满之一，有北富南关之称。

北富就是指现在于白省省城大学任教的富守山，此人四十二岁之前是北地最有名的萨满，领神法力无边，曾有一日连作十场法事的盛举，成为全世界萨满界的一个传奇，名声远在关阔杰之上。

但是富守山在四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十几年前，他的领神突然扣香而去，他便干脆不再做萨满，开始潜心研究萨满文化，成了一名萨满文化学者，受聘为大学教授，专门带学生研究北地的萨满民俗。北富之名，现在更多地是推崇他过往的成就与现今在大萨满文化学术界的地位。

南关指的就是关阔杰，这老头官面是九十七岁高龄，但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年纪，只知道他至少百岁开外，但仍然精神矍铄。他居于北地三省最南的奉天省莲花山中，深居简出，无人能寻。富守山名声大于他，也与这老头不争名利有关。

成大仙于机缘巧合之下，拜了关阔杰为萨满师父，但除了修习萨满神术时朝夕相处外，学成出师后，几十年间，成大仙几乎年年去莲花山拜见恩师，但获得召见的次数，廖廖无几。

没想到这次恩师竟然主动来探望他，简直让成大仙喜出望外，挽留师父一住就是十余天，天天聆听教诲，正是在这十余天中，成大仙向恩师问到了莫乌胤哲，而关阔杰萨满，还真给出了答案。

莫乌胤哲是出身于雪岭毛乌部不假，但却不是主族，而是一从属的小部落。千年之前，在北地民族与中原王朝的冲突中，莫乌胤哲所在的小部落被乘胜追击的中原王朝军队覆灭，莫乌胤哲是唯一的幸存者，不过当时刚刚两三岁，还是个有些不记事的孩子。中原王朝军队走后，毛乌族人在废墟中发现了大难不死的小莫乌胤哲，带回了主族，由族中一位萨满养大。

本来莫乌胤哲是被当成萨满继承人从小培养的，身上也确实早早出现了有神灵要落神的迹象，但最后在领神法事上，却只仅有娘娘神落神，成了最低级的、只能治疗瘟病的额赫萨满，而且终生未能变过。

只不过莫乌胤哲显然并不甘心于额赫的身份，某日突然消失，不知去向。直到几十年后再出现时，他虽然还是额赫的身份，但实际上却不知有了什么际遇，学得了成神之法，真正修为深不可测，并被萨满神国接纳，开始在北地诸族中发展信众，并成为了不少萨满的第一领神。

也就是说，莫乌胤哲变成了一位萨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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