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平正义的科杰萨满

随着玛拉依的讲述，吉祥越听越气愤，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木勒在作妖。

原来科杰不但是木勒的萨满，本人也是个外来的“梭梭”，因为是个神眷者，被梵音收为学徒，后来就加入了木勒，成了一个少有的男性族长。

但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科杰在木勒只有两个子嗣，都是男丁，一个叫苍狼，一个叫逢熊。苍狼性子狠辣，好武成命，刚让伏敇的一个少女怀了胎，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白石部修习旋天术，已经多年未归。

逢熊却是另一个极端，年纪比闻鹰略小，但好吃懒作，娇惯得不成样子，完全靠科杰的秘术，才得以成功加载图腾，

又给他配上最好的猎手组成阿那格，才让他能够猎到野兽，以免出丑。

没想到这家伙拥有木勒最强大的阿那格，不去思考怎么更多的猎取猎物，反而还仗着科杰的宠爱，凭此横行无忌，欺凌族众。

除了梵音在时不敢和古安较劲外，木勒和伏敇的猎民，几乎没有没受过他气的。

这种人，自然让颇有正义的闻鹰很看不过眼，教训过他无数次，但有科杰护着，虽吃了些苦头，却死不悔改，还忌恨上了闻鹰。

以前拿他闻鹰没办法，只好绕着走。

但是早上知道伊古尔出走的消息时，突然想起闻鹰阿那格在山里围逼鹿群，已经在外消耗了一天一夜，神力肯定匮乏，而且绝对没有图腾兽补充神力，这岂不是自己最佳报仇的时机？

歪心思一起，这个坏总立刻率自己的阿那格偷偷出发，径去寻找闻鹰众人。

迷围子布置的地点在天壁三部都不是秘密，但三部虽然一体，为了狩猎时互相不干扰，还是各自有各自的猎区，跨猎区狩猎，是各部大忌，都是要重罚的。

此时闻鹰一行猎民，花了一天一夜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已经顺利把鹿群逼到迷围子附近，眼看三十几头鹿，就要成功进入圈套，正沉浸在即将而来的大收获喜悦之中。

没想到逢熊这个混蛋，不但毫不犹豫地跨了猎区，还完全不顾猎民狩猎的忌讳，悍然出动猎狗，把鹿群惊散，让闻鹰等人颗粒无收还不说，就借机寻衅动手，欺侮闻鹰等人图腾没了神力，把所有人都打伤。

特别是闻鹰，被逢熊亲自出手，以蟒蛇图腾之力，给绞断了右臂！

“他这么肆无忌惮，就没有什么惩罚吗？”吉祥义愤填膺。

玛拉依哭诉道：“有。梵音婆婆在时，这种惊扰了别人狩猎的行为，要照可能猎获的双倍赔偿——也就是说，最少要赔我们四十几头鹿！并且越区的人，还要抽上二十皮鞭！

“可是现在科杰萨满最大，他那么宠着逢熊，怎么可能赔偿和处罚？肯定找个理由不了了之了！”

“以前梵音婆婆就不管吗？”

“以前梵音婆婆很严厉的，但是最近五六年来，她的身体一点点垮了，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只能把天壁部的诸多事都委托给科杰萨满处理，才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吉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摇头道：“不对，如果就只是这件事，为什么要急着让我去白石部学旋天术？你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没有！我不知道！”玛拉依哭着摇头道。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其他几位少女也眼睛红红的点头附和道。

“那你们替我收拾一下，我去找族长问！”见玛拉依哭得厉害，想了想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好怕的！”

转头滑着雪板匆匆而去。

进了莫昆，还没到族长阿婆家，远远却看见萨满神堂前，祭祀用的托罗杆处聚着一大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

滑到近前一看，中间围着的竟然是木勒来的人，领头的，赫然是拄着拐杖的科杰萨满，正面泛红光地握着闻鹰完好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而闻鹰面色虽然不好，但仍然在恭敬地不停应着声。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吉祥站在人群后，寻了一位相熟的年长妇女一问，才知道，这一行人竟然是来“表示歉意”的！

表示歉意？

看科杰萨满意气风发、口沫横飞的样子，那里像有歉意的样子？反倒更像下乡扶贫！

只听见他道：“……逢熊还是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做事任性，这都怪我管教无方，还希望古安和闻鹰，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有什么怨气，就撒在我老头子身上好了！

“但是，必竟是我们木勒的人做错了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表示一下歉意，这新猎来的三头鹿和五头狍子，我就做主都拉了过来——相信这对现在的古安来说，也能解决不少问题，这样也会让我心安……”

吉祥看见科杰萨满身后，立着一个一脸桀骜的青年，科杰说话的时候，他就在那里望天，偶尔目光凶恶地看一眼周遭交头结耳的古安人——这小子怕不是得有二十三四了，居然是个“孩子”？

吉祥听得鼻子都气歪了，没想到“还是孩子”居然是古今通用的借口！还有，什么叫“做错事”、“表示歉意”？按规矩是要双倍赔偿的好不好？肇事的还要抽上二十皮鞭的吧以示惩戒的吧？你怎么一个字都不提？

而且吉祥发现，这货还真当自己是来扶贫来了：逢熊惊走三十头鹿，就算不能全进迷围子，但捕捉二十头鹿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按规矩是要赔四十头鹿的，就算不翻倍，原数赔，三头鹿和五头狍子也差得远得很，这又算什么？

想一个歉意就完了？

想得美！你的歉意就那么值钱？

不行！

不能惯这种人毛病！

吉祥分开众人就挤了进去，口中大声道：“好！科杰萨满讲得太好了！”

古安的人立刻就对吉祥投来鄙夷的目光，心说这小子怎么吃里扒外？科杰萨满在这里以势压人也就罢了，我们可是倾全力救了你的命的，你怎么还公然捧他的臭脚？！

吉祥不理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科杰萨满前，继续吹捧道，“有科杰萨满这样胸怀仁义又公正无私的萨满，何止是木勒之幸，简直是天壁三部之幸啊！”

这下就连一向豪爽的闻鹰，也不解地看了过来。

科杰萨满被捧得眉花眼笑，心说这外来的小子很上道嘛，口中却客气道：“哪里哪里，身为长者，这些都是应该的！”

然后就听见吉祥道：“您额外表示歉意的三头鹿和五头狍子，闻鹰大哥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收，我虽然也是孩子，但萨满大人不会认为我代收了不合道理吧？”

额外？科杰萨满一怔，见吉祥一脸天真地等他回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顺口答道：“不会不会，不收才不合道里。”

“那还等什么？大家把东西卸下来啊！难道还要等木勒的兄弟动手吗？”吉祥趁转身的时候，背着木勒的人对闻鹰使了个眼色。

闻鹰当然不会拆吉祥的台，况且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东西，终究是古安亟需的。便示意其它猎民把三头鹿和五头狍子卸下。

“咦？不对啊！”吉祥转了一圈又回到科杰萨满面前，疑惑地看着他道。

科杰看到古安众人的顺从，正心里高兴，闻言道：“什么不对？”

“你的歉意我们已经收下了，但是按照天壁猎民的规矩，你们需要赔偿我们的四十头鹿，在哪里呢？”吉祥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科杰萨满。

笑容立刻僵在科杰萨满的脸上，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闻鹰，见他也没有表示，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孩子说笑了……”

“说笑？”吉祥果断地打断了他，先做疑惑状，马上又恍然大悟：“哦，你是说那群鹿有三十头，按理应该赔六十头吧？科杰萨满果然是公正无私！”吉祥大声赞道，还双手挑了个大拇指。

接着道：“不过萨满您仁义，我们古安也不能昧良心，说实在的，那三十头鹿，我们顶天也就能赶到迷围子里二十几头，所以可不好这么占木勒的便宜，您就意思意思，给四十头就好了！”

意思意思……我不一把掌抽你脸上都不够意思！科杰萨满腮帮子都抽搐了。

吉祥视而不见，接着道：“而且，现在整个天壁其实都食物匮乏，想来木勒也拿不出那么多，我们也不能要求你们一次性给齐……这样，分两到三次吧，萨满大人您看如何？”

科杰萨满已经知道，自己刚才绝对没有听错，没想到就这么让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当面挖坑给埋了。

但是他已经被吉祥一口一个“仁义”，一口一个“公正”给架起来了，心里还有其它算计，对方不给梯子，他还真不好硬下来。只得强笑着，阴恻恻地看着吉祥，咬牙道：“好……分两次就好！”

心说，等我回去，看你们能取走一个鹿腿不！

“萨满您可不只胸怀仁义、公正无私，还特别爽快！”吉祥再次挑起了大拇指，让科杰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果然吉祥道：“那我们现在派人去取第一次的？”

吉祥的步步紧逼让科杰恨得牙根直痒痒，只得恨恨地道：“好！”

这时古安的人也琢磨过味来，立刻有对科杰不满又熟悉流程的猎民过来，向科杰萨满要了信物，套上狗拉爬犁就往木勒莫昆去取鹿。

看着古安猎民走远，吉祥开始各种彩虹屁吹捧科杰，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把逢熊顺手治一治，这仇隔夜报，就不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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