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宪州守军已经是通知的最后一批了，陈子英与沈安之商量后，决定率骑兵轻装先行，余下的步军携带辎重，昼夜兼程，争取早日到达熙州。

        一行五百人，个个身跨骏马，在陈子英的率领下，如暗夜幽灵，向熙州方向疾驰。

        陈子英入伍多年，战场本事不输男子，马上技术也了得，时常把沈安之抛在后面。

        众人清早出发，经过一天的狂奔，终于在傍晚时候越过红叶河，距离熙州只剩下三十里路。

        红叶河名副其实，底部水草丰茂，把水面都变成红色。

        沈安之从马上下来，与陈子英漫步河边，等待前行的斥候。

        “末将这次多亏了右侍郎大人，不然就要提前告老还乡了。”陈子英不好意思地说道。

        “此话怎讲？”沈安之好奇地问，“就算胡广同嫉贤妒能，我大盛这么多军营，还没有陈将军的容身之地吗？”

        “唉……”陈子英叹了一口气，走到河边坐下。

        “大人有所不知，末将入伍多年，至今未嫁。家中爹娘催得急，一年中，除开在家的几天，每月至少有三封信是催末将回乡成亲的。本来末将也没有嫁人的打算，可是自从胡广同过来，排除异己，把不合他心意的人都调离了大营，末将心灰意冷，也没了建功立业的心思。这次要不是沈大人过来，末将大抵这个月就要回乡了。说起来，末将是真不愿离开沙场。”

        沈安之没料到，自己传圣旨还阴差阳错挽回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将军，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沉吟片刻，笑着说：“陈将军不必担心，熙州若是得救，陈将军的功绩必然传遍全国，想不成亲就可以不成亲，令尊也不敢多作要求。若是没救下来……”

        他说了一半停下来，看着河底随波逐流的红叶，良久才又接着说：“若是没救下来，大盛自此消失，更没有人催陈将军了……”

        陈子英听了，也是一阵叹气，两人都明白，大盛的前途就在此一举。

        红叶河的风呼呼吹着，两个心系家国的人，看到水底的红叶，仿佛看到熙州城杀声震天，血汇长河……

        远处马蹄“嘚嘚”，斥候伏身马背，朝河边疾冲过来，行到近处，从马上翻身下来。

        “禀报沈大人、陈将军，熙州城被围困，所有出城的位置都被矢车人派重兵把守，属下找了几处，都没找到适合潜入的地方。”

        不久，后面又有一匹马冲过来，在河边停下。

        “禀报两位大人，属下探明，矢车部落从去年就起了蝗灾，所牧牛羊缺少饲料，饿死者众。这次入侵边界也是蓄谋已久，从去年末就开始在两国交界处陈兵，所以才兵发神速，目的是将熙州城一举拿下，从大盛划出新的牧区。”

        熙州以北有山有河，熙州到宪州之间俱是平原，偶尔几个小山包，也基本可以忽略，是绝佳的放牧场地。矢车人生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但沈安之绝不相信，矢车人攻下熙州只是为了牧场，恐怕到时候，大盛全国都要沦落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沈安之越想越心焦，皱眉看向旁边的陈子英。

        “打仗我是外行，不知道陈将军有什么高见？”

        陈子英思考片刻，道：“想解熙州之围并不难，秦大将军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是苦于城门被封，没办法出来罢了。”

        闻言，沈安之眼前一亮，“是何对策？将军可否明言？”

        “天机不可泄露也。”陈子英大笑，吩咐手下士兵整顿休息，为战斗做准备。

        沈安之一头雾水，却想不通其中要害，只能听命行事。

        到了天黑，陈子英率五十人轻装北上，绕开熙州城，直抵两国边境。沈安之则率剩下的四百五十人，摸黑来到熙州城外，一部分人扮成矢车士兵，一部分人在后面接应。

        矢车大营。

        草原王胡其格已经年逾六十，这次御驾亲征，皆因国内缺衣少食，加上蝗灾导致的部族纠纷弹压不住。

        胡其格年轻时跟沈惟交过几次手，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次铤而走险也是没办法。若是不攻入大盛，部族中的反对势力一起来，他的王位就不保了。

        夜已深了，胡其格看着跳动的烛火，想到和亲的女儿已经多年没有消息，顿觉怅然若失，眼皮也跟着跳起来。

        “成败在此一举，愿上神保佑我矢车男儿杀入京城，从此不再为衣食发愁。”

        他刚说完，帐内就起了一阵风，把烛火吹灭。紧接着，便是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多，帐外呼声大作，人声鼎沸。

        “快救火呀！大家快起来救火呀！”

        胡其格吓了一跳，立即叫来值守军士询问。

        军士一脸黑灰，喘着气道：“回禀大王，今夜风大，粮草库不知怎么进了火星，看守的人救之不及，火势已经蔓延到中军来了！”

        胡其格大惊，急忙披着外袍出去查看。

        果不其然，外面狂风大作，火势冲天，绵延数里。营中将士来来往往，有的在忙着救火，有的在帮忙把东西往帐外搬运。

        不久，外围又有消息传来，说这次所携带的粮草全部被烧干净，大盛人已经攻入营内。

        消息传得有模有样，一时间，矢车部落人人自危。

        胡其格不信大盛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调集兵力，立即吩咐手下人救火，再安排多余的人到边境报信，从后方调集粮草。

        然而，还没等他的人出去，底下又有人来报，说边境的粮草同样被焚，此时只剩下几座孤帐，驻守的军士跑了大半。

        “天要亡我不成？”

        胡其格对天狂呼，却听到远处杀声顿起，秦颂趁着火光已经杀了过来。

        憋了半个月，熙州守军早就想活动筋骨，一听到秦颂下令要开城门反攻出去，立即一呼百应。大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就着火光，砍瓜切菜一般，在乱作一团的矢车大营里如入无人之境。

        沈安之脱下矢车人的衣服，朝秦颂掩杀过去，边打边呼：“国公！”

        秦颂杀得性起，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一回头看到是沈安之，欣喜的模样瞬间阴沉下去。

        “你来干什么？这可不是玩的地方！”

        沈安之讪笑两声，知道自己还没取得秦颂的原谅，当下也不多言，挥起宝剑，投入到杀敌当中。

        纵横沙场多年，秦颂十分欣赏有才干的年轻将士，他见沈安之英勇无畏，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心里的气也消了一些，不如之前那样愤懑了。

        熙州守军与矢车部落打得难舍难分，但因为人数差距，逐渐显露颓势。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一只军队杀来，一问才知，是宪州的援军到了。紧接着，各州守军纷纷加入，不过一个时辰，人数上的攻守之势互换，矢车人支撑不住，隐隐有逃窜的趋势。

        “咬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秦颂一声令下，四面将士向中间合围，逐渐缩小包围圈。

        胡其格见大势已去，与手下人拼死突围出去，驾着骏马狂奔。秦颂立刻命人追上，死死咬在后面。

        剩下的矢车人，看到领头的跑了，也心灰意冷，纷纷弃械投降。大盛大获全胜，欢呼的声音响彻黑夜。

        天亮后清点战场，矢车部落的财产辎重被烧得所剩无几，只剩下一堆框架。

        秦颂坐在帐中，对沈安之另眼相看。

        “之前倒是我误会你了，想不到你极少回京城，还能使出这种突袭敌后的计策，不当将军实在是可惜了。”

        得到未来岳父的夸赞，沈安之心花怒放。但是一想到尚未归来的陈子英，他受之有愧，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国公误会了，计策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陈子英将军。陈将军让我潜入矢车大营，趁机烧毁粮草，并散布谣言。她自己亲率五十轻骑，深入边境，去焚烧矢车后方的粮草，这才解了熙州之围。”

        秦颂第一次听到“陈子英”这个名字，不过这个计策倒是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若不是被围困在熙州，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矢车部落蝗灾肆虐，本就缺少粮草，这次急着攻打熙州，也是为了解燃眉之急。想要打赢矢车，他们只需要让矢车人的粮草不能为继，熙州的围困自然就解了。

        大盛多年没有出过有用的武将了，战场上都是身经百战的老人，秦颂有心想认识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急忙问沈安之：“你说的陈子英，是哪里的将军？”

        沈安之解释道：“陈子英将军是宪州城的副将，因为得罪了胡广同，被降为勤杂兵。我去调集援军时，被胡广同阻挠，后得到她的支持，我便让她取代了胡广同，率部到熙州增援。”

        说着又补充一句：“陈将军是女子，之前一直被上司压着不让出头，国公不知道也很正常。”

        “女子？”秦颂大为吃惊，想到家中同样好武的女儿，顿时大笑，“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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