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王大人，请。”“李大人客气了，此次乡试已然结束，大家也将上榜的举子遴选出了。李大人，名次是否已经排好？”

        “王大人，各位大人已然选出最优的十人，还请大人定夺名次。”王杰仁将十份考卷一一看过。

        从第一场考出后，就已经初选出名单，三场考下来，优秀的试卷经过讨论留下的十份，就是为乡试定名次所用。

        嗯？他一看到这诗，就知道这份卷子是李利成所选。

        “二月梅岭春意浓，清风拂面花渐红。”这次所试诗为借景抒意，这个学子写的是二月春景。

        “香风微熏游人醉，倚坐林间听鹿鸣。”好嘛，这是乡试中举而参加鹿鸣宴，又畅想二月会试后的春风得意了。

        王杰仁作为一个保守派人士并不喜欢这种锋芒太盛的学子。他抽出这份卷子“李大人，这种恃才傲物之辈如何能选中？还是落了去罢。”

        李利成心中对王杰仁这种看不得别人意气风发的样子早已不满。怎么地，人有信心不行吗？非得唯唯诺诺什么都听你们的？

        再说他又不是为这一首诗就选此人，他的文章策论还有诰、赋也作得很好。

        且每位份取优的考卷，其他大人也要过目以防独断，只为一首诗就要让人家连榜也上不了？

        “王大人，此诗乃抒意，来乡试的学子谁人不是为了金榜题名？我认为此诗没有不妥。”其他大人看他们你来我往，谁都惹不起，只得默默围观。

        王杰仁瞟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这份考卷放在了第十五名后。又将第十一名抽了出来，加在了前十名之中。李利成觑见也不再说什么。

        “嘡！嘡！嘡！”熟悉的锣声传到了客堂。永昌激动地又一次站了起来，看向门外没人传报，又坐下，一撇头偷偷地看向绍荣几个。

        绍荣无奈地看向他爹，你这偷偷的也太明显了吧。“啊!哈！哈！”

        永昌看到小海跑进来，连话也说不全，手脚比划着别人看不懂的样子。连忙端起一旁冷好的茶水递给他。

        绍荣几个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人中了，他们互相看了眼，不知道是谁。

        “哥！中了！中了！”好了，小明和阿松，放松了挺直的身板，看向绍荣和大山，不知道是哪个哥。

        “哥！你中了第八十七名”小海一把搂住大山，开心地大叫。大山茫然地看着他，这一幕好熟悉，好似在梦里见到过。

        绍荣一拍他的背，大山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着“中了，我中了，中了！”看他高兴的样子大家纷纷恭喜。

        小海对着他们说解释“我爹他们还在看榜，我们先看到大哥中了，我就赶回来告诉一声。你们准备准备，一会报喜的就要到了。”

        话间刚落，就有报喜差役上门“恭喜常州延陵县夹江镇冯老爷高中！恭喜冯老爷高中桂榜第十五名！恭喜常州延陵县夹江镇冯老爷高中！”

        啊？众人大吃一惊，不是王伯山老爷吗？正犹豫着，又听到一道报喜声，正是恭喜王伯山高中的。

        二边报喜人一听纷纷恭喜这家双喜临门。冯永昌被这惊喜炸懵了，好在马秀明机灵，赶紧拿了喜钱发给报信的。

        这时候看榜的王北他们也回来了。别人看榜是从前向后，他们是从最后一名向前看。所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大山的名字。

        等看到绍荣的时候，就回来迟了。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喜悦，毕竟这次来了四人有二人中举，比上次更好。

        绍荣拍拍阿松的肩膀，林语松对他摇摇头“唉，自从去了州学，我就不如在县学时用功了，这种结果我考完就知道了。”

        州学的生活比县里多彩，阿松去了那里也经常参加一些文会，反倒不如大山用功。

        他苦中作乐“也好，我没中下次还能和小明一起，要不然只剩他一人，肯定要寂寞的。”

        绍荣看着在那边招呼人的小明，还好，他没听见。“知道问题在哪就好解决了，咱们的路还长着。赶紧赶上来！”

        延陵县又有学子中举，对整个县来说都是件喜事。其中冯绍荣是在县学里读书而中举的，另一位王伯山也是在县学里学过一阵的。

        桂榜一出，县学里的名额瞬间满员。郑敏玮对此效果特别满意。

        他满意了就有人不满意，如此功绩虽然不足以让郑敏玮升迁，可对他的考评大有帮助。有人想把他调走后，再把自己人塞到延陵。

        林介甫听说秦学回乡，就派人打听是否真是如此，没想到他回的正是在郑敏玮所辖县内。早知此消息，万不会让姓郑的到那边任职。

        只是皇上因为高仪的所作所为，不仅让萧敬之殉城，还损失了几城。为弥补此事，才将郑敏玮调至延陵。

        眼看他牧民有功，万一哪天又升上来，他们的计划就怕被打乱，还是打发他再调远些才能心安。

        正考虑怎么向皇上提此事，就听人传报高仪来了。“岳父！”林介甫虚抬手扶起“王爷不必如此多礼，请坐！”

        高仪难掩激动地对他说“还要多谢岳父周旋，皇上才开口同意选宗亲进宫陪伴。”

        高仪如此高兴不过是他的长子，也就是林介甫的外孙高进被选进宫中。

        今上至今无子嗣，四五年前众臣就已有异议，这一二年，随着皇上的身体越发差了，大家都开始着着急了。

        眼看皇上年近五十，身体越发不好。宫里从出生的孩子站不住，到近几年，内宫久未有消息传出。若是再不选择过继，再等十几年天下又交给谁？

        林介甫捋捋胡须“只是选进宫里陪伴罢了，王爷须知一切自有圣意，还请谨言慎行。等到皇上下定决心之后，才只是开始。”

        高仪被泼了冷水，略尴尬地回应“岳父言之有理，此次进宫的除了进儿，还有其他宗亲家的共有三人。不过，我看他们都不长久，毕竟进儿有岳父和我帮扶。”

        林介甫其实早有消息，不过他也没有向高仪透露。“哼，许光启他们尽痴心妄想，还想让皇上禅位给前朝余孽。”

        林介甫瞟了眼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女婿，前朝是禅位给高家的，又不是因暴虐被推翻。若是他这话传出去，非得被万人所唾。

        唉，可惜白谨钰不姓高，若不然他又怎么会将女儿嫁这么个愚货。“此话万不可在外乱说，不然对进儿的前途影响甚大。”

        高仪慌忙住嘴，又嘴硬道“我只在岳父这说过，自家人不妨事。定不会出去乱说。”

        林介甫不想在这事上和他废话，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郑敏玮调走。“虽说白佑靖已经死了，白谨钰也因丁忧不能回来。可他们这一脉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最好是打散他们。”

        高仪不懂为何要这么麻烦“岳父，为何不将秦学给…”他作势一抹脖子。林介甫好险没给他当场表演翻白眼。

        谁不知道杀人容易，可之后的影响呢？高家得天下本就心虚，所以才对前朝的子孙多的厚待，为得就是堵天下之口。

        对待前朝的众臣更是多有礼遇，这些朝臣本就有势力，高家不就是因此坐上那个位置的吗？

        若是杀了秦学，不仅天下的读书人要闹，就连一些有异心的人也会搅混水。正好有由头，名正言顺地推翻高家。

        “此事干系众大，切不可乱来，特别是圣心未定，须稳妥为上。”林介甫对他说道“明年既是大比之年又恰逢述职调任。正好找个理由将郑敏玮从延陵调走。”

        乡试后的鹿鸣宴是同榜间增进感情的好机会。不出意外，他们明年还会在京城相聚。绍荣趁此契机也结识了几个谈得来的举子。

        “若然兄，恭喜此次你高中解元，来，这杯祝你能连中三元。”这次的解元是平江府本地人，名为蒋化文，字若然。

        平江府果然是文昌鼎盛，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蒋化文也在三省书院读书，永康就曾对绍荣说过这人。蒋化文少年英才十三岁就中了秀才。

        与绍荣不同的是，上次乡试他没来考。不然十六岁的举人也是很厉害了。蒋家压着一屇没来，奔的就是能连中三元。

        自前朝至今，还未有过连中三元的人。若是蒋化文明年顺利得中，那可谓是名气事业双丰收。

        不过这事虽然大家都有揣测，可像这位这么没眼色直接说出的，还真没有。

        这就是把人往天上架着，让人下不来台。这种自己没能力还喜欢吃柠檬的人绍荣最看不惯。

        “哈哈哈，茂才兄，小弟也要恭喜你。这次茂才兄取得佳绩，小弟实在佩服。”站在蒋化文旁边的绍荣端起酒杯向黄茂才敬去。

        黄茂才喝下酒，口中连说哪里，可眼神中的得意无可避免地冒出。

        做为第十名，与第一名的差距是微小的，在他看来不过是他这次乡试中的小失误，待到明年会试，难保他不会发挥真正的实力勇夺会元，甚至状元也无不可。

        蒋化文感激地看向绍荣。说实话他的酒量不好，今天敬他酒的人又多，要不是绍荣帮忙挡酒，他早就倒下了。冯叔的这位侄子，真是好人啊。

        被发好人卡的绍荣，借着酒杯遮住对他说“不能再喝了，座师还未到。一会醉酒失态可不好。

        要是再有人给你敬酒，你就用袖子挡住，仰头喝，让酒顺着脖子向领子里流。”

        蒋化文惊呆了，还有这操作。他看向绍荣的领子。绍荣……这傻孩子“我是说你！”他咬牙说道。别和哥比，哥还能再喝二斤，只要让他去厕所放个水。

        王大人、李大人、徐知府……到，众人听到传报，连忙回到位置坐好。

        王杰仁就座后，说了一番官方发言，先表扬了诸位学子，又激励了众人，最后祝大家明年一举夺魁。

        在宴会举行到一半时，又有学子即兴做出佳作若干，最后晚会圆满结束。

        宴会结束后，王大人收获了学生黄茂才，李大人收获了学生李光远，绍荣收获了好朋友蒋化文，王伯山……王伯山思考了人生，做出了决定。

        “你考虑清楚了？不去试一试？”绍荣看着王伯山问着，看着他肯定地点着头，有些意味不明的叹了气。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大山自认为对会试没有竞争能力本身就已经落了下乘。若是他能把握这接下来的几个月再拼一把，未尝没有机会。

        性格使然，有些人虽然普通但是自信，有些人却因生活的环境而缺乏。“你当初那么想读书，想改变，都到了这一步了，不去拼一把，你就不怕以后遗憾？”

        王伯山想得很清楚，以自身的能力能考上举人，已经耗尽精力，再去拼会试也只是跟着陪考。

        虽说家里挣得比以前多，可想到爹娘劳累了这么些年，还是做下决定。

        “我准备去教书。这几年在县里，在州城，我多少已经明白官场不是那么好去的。

        就我这木鱼脑袋别说出人投地，能保自身都够呛。还不如做个先生既能多为乡邻开智，又能养活自己。

        说不准我也能教出几个进士学生。”

        看他已然打算好了，绍荣也不是那种将自己意愿强加与人的性格“你都已经想好了，就放手去做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兄弟的尽管开口。”

        听他如此说，王伯山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自永康叔离开后，咱们二边村子里都没了教书的。

        偏偏因为自他起，大家都看见读书的好处，但凡有些资产的都愿意送孩子学几年。”

        “等等，你是说直接回村里教那些小萝卜头？”绍荣原以为大山要么去县学，要么自己开馆。没想到他跑回村里教孩子去了。

        “你一个堂堂举人，跑去教蒙童，不嫌大材小用吗？”

        王伯山想法却与众不同“就是要从小教起才好，等性格定了反倒不好教。

        若是学生自小就养好习惯，长大了学起来就不费劲。当然我教起来也省力。

        不过有年龄大的要来学，我也是收的。”

        他这想法倒是不错，绍荣觉得这种教学方法，对专为科举而读书的人来说很有帮助。

        “不管是我们村，还是你那边都没合适的地方”绍荣他们村祠堂倒是够大，但是不可能给大山借用。老荡村那边也没地方。

        对此王伯山早就找好地方了，就在途经竹下庄的那条路，驱车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就能看见一片空地。那里离新、老二村还有竹下庄的距离都差不多。

        “那块地，离二边村子都太远，地方也不大，若是耕种肯定是不合适。要是盖间书院还是可以的。”

        王伯山估算了下，那地差不多有二三亩，盖了书院后，还能多几分地种些瓜果蔬菜正合适。

        绍荣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有时候他们从县城赶车去奥园，还会停留在那休息。

        “那里倒是合适，几边的孩子差不多也能有十几二十个读书的。就是盖书院买地都要不少花费，家里拿得出嘛？”

        王伯山正是要和他商讨此事“爹娘给马家供茶点，已经有些吃力了。”

        随着小明又开了一家茶楼，光靠他们这种家庭小作坊，肯定是吃力的。可做点心的配方也不敢轻易告诉别人。

        “我正想将这些配方都卖给马家算了，以后让他们自己准备茶点。卖下的银子除了给你的，我就厚颜留下一半拿来开书院。”

        “等会”绍荣纳闷地问“有我什么事？干嘛给我银子。”王伯山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不肯收“本就是你教我娘做出来的，若不是要开书院，另一半也应给你。”

        绍荣可不愿意要“我只是让舅母给我做了几个好吃的，哪有教什么方子。再说了，后面舅母自己也做出几个新花样，这和我更没关系了。”

        绍荣知道舅舅家肯定觉得占了便宜“既然你要开书院，绍蕴以后就交给你了。

        银子本就是舅舅他们自己挣得，非要算那么清，那咱家绍蕴去念书是不是要也教束脩？”

        王伯山被他一噎“这一码归一码”绍荣表情一肃问他“我家自分出来，全靠二位舅舅帮扶，若这样我是不是也要给舅舅们算算银子？”

        王伯山被他说得不好再多说，只得道“书院盖的时候，除了学堂还要建座藏书馆。再盖几间房给不能每日来回的孩子住。”

        他一说这，绍荣就来劲了。这是准备搞个寄宿学校啊。

        “要我说，既然要盖，就要盖大盖好。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说不准你这书院也能招些大儒过来。”

        王伯山可没想这么美“能引来些秀才、举子我就万幸了。还大儒，这世间哪那么多大儒？”

        “嗨，你身边就有个，你都没打算把他勾过去？”对他的用辞大山只能在心里默默心疼一下白先生。

        “说得容易，哪那么简单”王伯山叹息道。绍荣想着自己过段时间就要去京里，留下老师一人，那思乡病一犯，又要受凉了。

        找点事给他做，他一忙就没那么多感伤。再说了，只要激发白状元隐形吃货的属性就好办了。

        “你去找些北方的点心，若是能找到做法就更好了。让舅母在家里学着做，然后送到奥园里。

        若是老师吃得好，就时不时的请他到书院去喝茶吃点心。后面的就看你自己了。”

        反正一时半会的，书院里的萝卜们还不需要大佬的关怀。看局势，朝庭在老师丁忧结束后也不大可能启复。

        做学生的总要为老师考虑，给他找到精神寄托，他的生活才能过得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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