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如果不是爱你，就不会说对不起

“杜衡，你跟着我不要乱跑，火烧不到你的。”宋显允拉住杜衡的手腕轻声道。

        杜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的很是干脆，从眼神到整个身体都显示出他十分信任宋显允。

        宋显允说不怕，他就不怕。

        几乎是一瞬间，一间连一间的房屋犹如星星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无一不烧断里间之物。不仅如此，还向外冒出熊熊的烈火。

        浓重的黑烟，红透半边天的火势，将整个笑源村置身于人间炼狱之中。

        火势蔓延得极快，周围充斥着噼噼啪啪地燃烧声。

        迟魍坐于檐顶，俯瞰着那一大片火海，神情由刚刚开始的不屑和戏谑渐渐转为冷厉。

        他的嘴角扯到一边，不阴不阳地对宋显允道:“宋谷主这是要断绝我的后路啊，真是好狠的一颗心。”

        宋显允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他像之前迟魍在魇境立于雪地一样，负着手，旁观者一般。

        淡淡回应道:“无他，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阁下这么多年来还是毫无长进，后路藏得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听到宋显允这番的回答，迟魍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没办法呀，谁叫我的对手是如此冰雪聪明又手毒心辣的宋谷主你呢？！”

        笑罢，迟魍站了起来，收回了红伞，并将红伞当做拐杖撑在瓦面上。

        他那么大的一个人，站在瓦块上一点都不见声响。身姿轻盈，落叶似的，没有一点重量。

        向着火海“观赏”了一会儿，迟魍摇摇头，“真的很是心疼啊！不过，若是能换得宋谷主一消怒气，那么，也是值了。”

        很奇怪的是，尽管火烧的势头很是劲猛，蔓延的速度很快。然而，迟魍所站的屋宅，屋宅门前的那一棵大槐树，以及宋显允他们所在的街道，一点都没有被波及到。

        迟魍还在上面啧啧叹惜，一会儿指向这边，一会儿又指向那边，口中念着“哎呀，烧了可惜”，“烧了可惜。”

        而脸上的表情却是愉快的。

        杜衡表示对这个变态的人不理解，他扯了扯宋显允的袖子，问道:“谷主，那个人是不是已经疯了？他自己说着心疼死了，可是脸上却是非常的高兴。”

        就在这时，迟魍捂着自己的胸口作心痛状。

        他装模做样地对宋显允说：“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来搏褒姒一笑；今有我迟魍奉上整个笑源村以求谷主冰释前嫌。迟某都已经这么有诚意了，谷主难道一点儿都不动容吗？果然书上说的都是对的，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唉。”

        搞了这么多，这孙子原来是想举白旗投降。杜衡冷笑，“敢情你这是在求人啊，不过有你这样求人的吗，让杜衡爷爷来教教你。在我们那，求人就要跪，还要磕几个响头说自己是孙子。”

        迟魍似乎对杜衡所说的“求人”不太满意，稍稍皱眉。

        但是他并不反驳，而是接口道:“宋谷主若是喜欢迟某如此，那也可以商量的嘛。毕竟我对待合作者一向都是包君满意的态度。”

        杜衡听到前面一句就已经不耐烦了，插嘴道:“还没说完呢，在我们那是跪求。可你现在求的不是别人，不赶快把自己的头砍下来扔进茅坑，怎么能表达自己的诚意呢。”

        迟魍皮笑肉不笑，火光倒映在他的眼底，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到最后，他说:“你真调皮。”

        杜衡：“……”

        迟魍仿似睥睨天下的君王，昂起头。

        他很有信心道:“相信我不用多说，谷主也看到，也应该能感觉到，我此番来是极有诚意的。谷主你是个聪明的人，要不然就不会出现在此了。这个谈判要不要谈？能不能合作？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杜衡有点蒙，怎么烧几间房子，就是一种买卖了？

        尽管杜衡对于其中的盘根错节关系存有诸多的不懂，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确的，绝对不能让这厮从此逍遥天外。

        因为急的缘故，杜衡扯住宋显允的衣袖，揉成皱皱巴巴的一团都浑然不觉。“谷主，他这话是不是要你放过他？你一旦答应与他谈判，是不是意味着阿桑的事你从此不再追究？”

        面对杜衡异常殷切的眼神，宋显允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起，也不知如何说才妥善。

        他略微有点顿住，神态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自觉的就错开了与杜衡的视线。

        杜衡心里莫名的冷了一下。

        他紧紧扯住宋显允衣袖的手松了开去。

        看见杜衡眼中闪过的一丝难过，宋显允的内心同时也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可是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抓住一切的机会去根寻自己这二十多年以来的谜团。

        宋显允对迟魍说:“你知道多少？”

        迟魍面露欢容，“你想要的我差不多都知道。”

        宋显允:“范派跟你是什么关系？”

        “范派？哼，范派算什么东西？我若告诉你范派在哪里也不算本事。如果你还能跟我合作，我可以附带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给你。”

        迟魍对于自己所知道的很是骄傲，引诱宋显允道。

        宋显允眼睛眨都不眨，就是问一句话:“范派何在？”

        “好吧。”迟魍耸耸肩，他也不勉强。

        尽管最后一步不能如他所愿，但是只要开了头，何愁后面办不了。

        他不急，他一直都能等得起。

        火海已经在他们之间围成了一个墙，尽管暂时还烧不到他们，但是那阵阵高温，热浪依旧能够感受得到。

        迟魍笑了，他撑开伞，对着宋显允他们说了三个字，“醉香居”。

        说完这三个字，他便一个起落往住宅的“天井”跳了下来。

        就在他跳下去的刹那，整座大居宅燃烧了起来，像是蓄势待发了很久一样，这一燃起比外面的火势更要猛烈。

        “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杜衡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去，被宋显允一把捞住。

        “你放开我！”杜衡气得要命。“你要的答案已经知道了，可是我的呢？我什么都还没有……”

        宋显允任由他揪扯自己的衣服，耐心道:“你怎知我要的答案已经知道了，你冷静下来，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讲得清楚的，得从长计议。”

        又补充道:“你听话，现在结界已经不能支撑了，快跟我走。不然就很难出去了。”

        杜衡这个状态不能哄的，一哄他火气更大了，“屁，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把我带在你身边就是想看一个笑话，明明知道我自己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意，你还装作不知道，三分几次看我笑话，你就是个渣男！”

        宋显允的手像一个铁钳一样紧紧地钳住杜衡的身体，任由他骂，就是不让他冲过去。

        看到宋显允没有什么回应，杜衡一肚子的火炸了，“你放不放开我？不放开我就咬死你。”

        说到做到，他张大嘴，上下牙齿一合，咬住宋显允的肩膀，很快就咬出了一个血印。

        “噼噼啪啪——”，现场烧焦的，烧断的东西更加多，温度也越来越高，他们的肌肤已经明显感觉到迫在眉睫的灼热痛感。

        杜衡用力地咬着，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仿佛被咬住的人，痛的人不是宋显允，而是他自己似的。

        宋显允无奈地闭上眼，双手松开，垂了下去。

        身上的箍紧感没了，杜衡后知后觉地松开了嘴。

        看到宋显允满脸无奈的样子，杜衡紧紧咬住后槽牙。“善解人意”道:“怎么，你也怕死啊？行！快去逃命吧，不然赶不上啦！”

        说完他就赌气地转身往大宅居的木门跑去。

        “呼——”那木门前高高悬挂着的大青灯在杜衡抬脚的时候由于剧烈的燃烧，脱落，掉了下来。

        咕噜噜沿着台阶甩到了杜衡的脚跟前，不再是灯的模样，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堪的框架子。

        越靠近那个木门，带来的皮肤灼烧感更加强烈。

        杜衡攥着拳头，尖尖的指甲陷进掌心划破皮肤都没感觉。

        他由刚开始的大踏步转为小碎步。

        这个时候还要进去吗？迟魍早就桃之夭夭，不知躲在哪里吃西瓜，抠脚丫子了。

        现在自己冲进去，虽然慷慨赴死很是壮烈，但是意义一点都没有。

        可是如果不冲过去的话，自己的狠话已经摆完了……

        他娘的，这年头没点本事想摆个英雄款，不扑gai，谁扑gai？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杜衡的脚快要踏出结界，再往前一步，自己的脚铁定成了烤猪蹄。

        他假装头痒痒，挠挠，留心听听后面动静。

        没有，水静河飞，除了震人心魄的燃烧声。

        “不会吧，让他走，他就真的走啦！”

        杜衡这回又气又委屈，恨恨转回身，“咚”，正正撞到一个厚实的胸膛。

        杜衡抬眼，跌进了一个幽深的眸子里。

        “……”

        “对不起。”语气温柔，诚恳。

        这是眼前的人第二次跟他说对不起了，杜衡心底里的火无情地被浇灭了一大半。

        理智回来。

        杜衡低下头，“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咱们俩的关系还没好到要你放弃自己一直追寻的东西来照顾到我。我不应该勉强你，是我自己没本事去争取。”

        有一双手轻轻扶住杜衡的腰往里带了一下，以防止外面的火灼到他。

        同时那人俯在他耳边，郑重道:“如果不是那种关系，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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