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八 瑜姑

经介绍，罗大叔方才知道，眼前的这一个绿衫年轻人才是鹿衔谷的第一把手。

        罗大叔还想贴上前跟人家唠嗑唠嗑，孰知仙鹤“大牛”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拍双翼，驮着他远远飞去了。

        ·

        潭水甚是清冽，把脚放进去之后，整个人顿时被一种直冲到天灵盖的凉爽劲儿包裹住。

        原来如此舒服，杜衡欢快地脱下另一只脚的鞋袜。

        阳光之下，他的小脚丫子白到发光。

        明明身是男儿郎，皮肤却是那么的皙嫩，引人驻目。

        宋显允在杜衡身旁负手站立。杜衡玩着水，而他则望着杜衡。

        是有意抑或是无意，面对宋显允投射过来的专注眼神，杜衡就是不回应，错开不看也不搭理。

        小杜子明显是耍小脾气了，宋显允深知其意，默默在一旁陪着。

        杜衡用脚在水中随意划拉几下，却吸引了几尾小鱼儿过来。

        它们在水里探头探脑。

        杜衡不动，它们便悠哉游哉地游近一些，杜衡若是动了一下，它们立刻弹将开去。但也不游远，属于“你进我退，我退你进”的状态。

        就这样不近不远围着，像是在跟杜衡玩游戏似的。

        人鱼同欢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条尾指长的小小鱼咬了杜衡一口。

        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吸。

        杜衡没注意到因而吓了一跳，连忙把脚从水中收回。

        宋显允随即上前，问道:“怎么了？”

        本来杜衡打算依然不理会他，先晾一晾再说的，不料刚抬头，与宋显允那眼神对视瞬间，心立马就软了。

        说话声音柔和许多，身体很是诚实地答道:“没有，就是刚才好像被那条小鱼啄了一下脚底。”

        听到这个回答，宋显允向肇事鱼望去，嘴角留有一抹淡淡不明的笑意。

        杜衡以为宋显允在取笑他脚底有味道，才会吸引住小鱼来讨“吃的”，马上举起脚自证清白，“你看，我可是每天都洗脚的，干干净净，绝无异味。至于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会那样……那你问它好了。”

        觉知杜衡产生误会，宋显允解释道:“此处的鱼儿不怕生，它们非常喜欢亲近人，之所以贴近你也只是想跟你更亲些罢了，断然不会是因为别的。”

        他把杜衡拉过来身边，让杜衡坐在石块较高的地方，继而单膝跪地，掏出小手帕非常细心地给杜衡擦干净脚上的水渍。

        宋显允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热乎，杜衡双脚被他十指轻轻扣住，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涌遍全身。

        而这种难以言状的酥麻感并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有这种强烈感觉正是在前不久的那个晚上。

        想起那天晚上种种，杜衡的脸即时热烫起来。

        宋显允早不抬头，晚不抬头，偏偏就是在杜衡的脸瞬间红起来的时候看过来，眼睛还都不带眨的。

        于是乎，杜衡脸色堪比锅里虾，他不由得别开脸去。

        宋显允眼睛里尽含笑意，他将杜衡的双脚捧在怀里，顺势与杜衡并排而坐。

        自己的脚就在人家的手中，就算杜衡再怎么别扭，此时此刻也得将身体正面向着宋显允。

        杜衡尝试了几下，始终抽不回自己的脚。

        谷主的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

        无奈之下——

        “谷主，  放开你的爪。”

        “不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我抱着你。”

        “呸，想得美。”

        “那行吧，就这样。”

        “……谷主，你好歹也是堂堂一谷之主，讲点道理好不好？”

        “好。”

        “那你放开。”

        “不行。”

        “喂……”

        “我的道理就是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我抱着你，二就是让我抱着你的脚。”

        杜衡发现谷主若是不要起脸皮来的时候，天下无敌。

        那头宋显允挑眉，嘴角噙着笑意，“和好不？”

        杜衡撅嘴:“和好。”

        “夫人真好。”宋显允亲密地将杜衡揽入怀里，高兴道。

        “别乱叫，谁是你夫人？”

        “现在嘴巴高高撅起可以挂油瓶的是。”

        杜衡不服气，“哪有，我现在怎么可能撅着嘴？”

        宋显允捧起杜衡的脸:“到底有没有撅着，待为夫一亲便知。”

        杜衡一个头槌撞向宋显允。

        宋显允却不躲避，也不撑住，两个人差点以齐齐向后翻了跟头告终。

        杜衡反抱住宋显允，头埋进他的胸膛，温顺的样子像极了任撸不炸毛的小猫咪。

        两人不闹了，相互依偎着坐在溪潭边的石岸上。

        杜衡说道:“谷主，这些天我不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想。”

        杜衡委屈，“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可是差点死掉了呢……”

        宋显允将怀里的杜衡抱得更紧了，脸带歉意，“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都不知道我差一点就在樵人村被人卖了。”

        宋显允想都没想，低声道:“我知道。”

        杜衡坐正，直视宋显允的眼睛。

        ——眼前的这一双清亮眼睛满是诚恳，不掺半点假。

        杜衡突然间笑了，将脸重新埋进宋显允的肩窝，“我信你。”

        宋显允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这几天委屈你了，不怪我？”

        杜衡:“怪你干什么，对了谷主，昨天长卿被四个打扮古怪的人抓走，还扬言引你入瓮。也不知道落入他们手中，长卿会怎样？”

        “那四人在江湖中被称为汶亭四煞，另外，长卿没事。”宋显允言简意赅。

        听罢，杜衡十分高兴。

        “谷主，汶亭四煞特别坏，他们三番两次地掳走王純大人的小公子，居心叵测，万万不能放过他们。”

        “自然。”宋显允变得阴沉起来。

        杜衡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罗大叔的惊天鬼嚎由天而至。

        但见罗大叔骑在仙鹤“大牛”的背上，放开喉咙乱喊一通。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害怕趴在大牛的背上了，反而非常享受这种飞天的感觉。

        罗大叔喊完之后还哈哈大笑，很是得意。

        仙鹤“大牛”对宋显允非常恭敬，在距离十多步的地方停住，不再往前。

        这回换罗大叔不高兴了，他学着扬鞭催马的样子，一个劲的“驾”、“驾”、“驾”的叫。

        对于这个聒噪的老小子，大牛丝毫不惯着，洁白长脖子狠狠一甩，罗大叔即时摔到地上。

        扎扎实实地挨了回屁股墩。

        把罗大叔甩下，仙鹤“大牛”仰天而啸，舒展双翼，扶摇直上，逍遥而去。

        杜衡穿好鞋袜，跑过去将自家的老顽童师父扶起。

        罗大叔遭了这么一回，起身骂骂咧咧，却不料看到宋显允就站在他们的身后，立刻噤声，随即陪上笑脸，打招呼道:“嘿嘿嘿，谷主。”

        宋显允点头唤道:“前辈。”

        说话之间，悬挂在宋显允腰间的那个翠青色药葫芦突然动了两下。

        见状，宋显允不做多说，径直带着师徒俩回去。

        东绕西绕，来到了一间草堂。

        在草堂的不远处还有一间不大的瓦屋。在杜衡他们来到的时候，那一间茅屋的屋顶处正冒着黑烟。

        没过多久，一个青衣少年捂着口鼻从里面狼狈跑了出来。

        他的脸已经染上厚灰，而身上的绿衫更是熏黑了不少，看起来颇为邋遢。

        杜衡一看见这个人，惊喜迎上去，紧紧抱住少年:“长卿，你没事就好。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青衣少年挣脱，板起脸来，“你认错人啦，我是顾京墨，不是什么长卿短卿。”

        好嘛，撞到铁钉上去了。杜衡悻悻回到宋显允身旁。

        由于事情颇急，宋显允三步并作两步牵着杜衡进入草堂。

        草堂内甚是宽敞，杜衡前脚刚踏入门槛就看到一个跟顾京墨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端着托盘走出来。

        还没等杜衡说话，那个少年已经率先开口:“谷主，杜公子，你们回来了。”

        嘚，这个才是真正的顾长卿。

        宋显允:“长卿，瑜姑婆婆伤势如何？”

        “好很多了，不过……”顾长卿眉头微皱，“刚才醒来时吐了一大口血，真气非常不稳。朝悯师公在里面施针，暂时不让人进去。”

        原本跟在屁股后面一直看热闹的罗大叔忽而冲上前，抓住顾长卿的胳膊，急急问道:“小兄弟你刚才说，说受伤的人是谁？”

        虽然被抓得胳膊生疼，但是顾长卿还是回道:“是瑜姑婆婆。”

        “瑜姑……”罗大叔念着这名字反复几次，失魂落魄。

        杜衡过去拉住自家师父，稳住他的心神:“师父你先别着急，这个瑜姑是你认识的人？”

        “何止是认识的人？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罗大叔就要往里面冲去。

        宋显允反应迅速，身形一晃挡在罗大叔的前面，“前辈，瑜姑婆婆正在接受治疗，你贸贸然冲进去惊着她反而不好。”

        “怎么会惊着呢？瑜姑如果看到是我，一定非常高兴，说不定就挺过来了。”罗大叔不听劝，反而要推开宋显允。

        然而，无论他如何急，使出近十成的功力，仍然推不动宋显允半步。

        宋显允挡在他的身前，就像是一座千斤闸落下，令他前行无法。

        罗大叔眼睛发红，“谷主，让我进去。”

        僵持之间，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你这老头是谁，慌失失进来打扰婆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赔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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