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二十一 另有其人

这个神秘的书生大抵是在三楼或四楼的住客，故而无论是店家还是伙计，都对他毕恭毕敬，唯恐有什么闪失，惹得他生气。

        而在一楼吃饭的人，自然也已经见识到了这人在捕差们面前的威风，当然也不敢有所怠慢，远远地看着，不敢大声说话。

        而中年书生对杜衡礼貌周周地告辞后，转身就往楼上走去，留下了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

        附近的人离开的离开，躲开的就躲开，皆不太敢离杜衡他们距离过近。

        ——他们怕挨得杜衡太近，让人产生误会。万一以后杜衡真发生了什么事，便会殃及池鱼，惹祸上身。

        杜衡才不管这些人的变化，他只是盯着中年书生的背影思考，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关键时刻闹了这么一出，大家的注意力全被衙差们的事吸引了过去，对于公子靖的监控力度可就减少了。

        如果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的话，那么……

        杜衡连忙回过头看向公子靖的位置。

        这时，公子靖仍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原“封”不动，好好的坐着。

        甚至在杜衡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形，那个小眼神，似乎已经看到了杜衡的所思所想。

        尽管公子靖没有说话，但杜衡依然能感觉到公子靖在说:

        “安啦，不须担心，我在这里不会走的。”

        杜衡被人看穿了心思，有点郁闷，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他的屁股还没坐到，人已经说话了:“谷主，他们所说的这个颜府会不会就是我们之前路过时所看到的那个？”

        宋显允点头，“是。”

        杜衡想起自己当时在颜府的门口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来到了酒楼这里的事情，好像还没有搞清楚。

        他想开口问，但是想想，接下来自己想要问的第二个问题才是眼下的关键。

        于是杜衡话锋一转，“谷主，刚才替我解围的那个书生，既有气场又和官役们认识，这么看来的话，你觉得他是不是在朝廷里是当官的？”

        宋显允还没开口回答，在旁边貌似很乖巧的公子靖又接过话茬来:“杜公子你看人的直觉很准，没错，他确实在朝堂里有个一官半职，不过嘛……”

        杜衡摆摆手中止，“哎，小靖靖，我还没问你呢，不要乱插嘴好伐，再说你所说的消息，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你就这么自信，我们会听从你的？”

        被杜衡称为“小靖靖”，公子靖也不生气，他从容道:“杜公子说的对，是瑶靖失礼了。”

        公子靖没有打算住口，继续说道:“不过瑶靖如此，也是万不得已，谷主和你都是我愿视之为知己的朋友，我实在是不愿意在此其中产生误会，所以请恕瑶靖急于澄清。”

        听到他说的如此诚恳真切，再配上那小脸委屈的，寻常人恐怕会信之八九。

        杜衡看了看宋显允，发现宋显允听得认真，好像还挺认同公子靖的说法。

        “那好，你既然要澄清，要证明，就说吧。”杜衡说道。

        公子靖展颜一笑，宛如春风度过雁门关，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他朱唇轻启:“杜公子，你无需芥蒂的。我之所以可以知道这么多消息，原因无他，只因我是醉乡居的人。这迎来送往的道上，多多少少还是可以认识些人。所以，我才知道刚才的人是新任的吏部待郎程文庭。”

        杜衡道:“程文庭？没听过。不过虽然我不太懂官场的品级，但是听着吏部侍郎这品职，怎么着都是一个朝官，为何他会来到文殊镇，还住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酒楼里？”

        公子靖轻笑:“这你就难为瑶靖了，杜公子。程侍郎吃的是朝廷俸禄，为君办事，他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事情，我们这些小民如何会深知。”

        杜衡还想再问，宋显允果断出手。

        在公子靖的身上拍了几下之后，公子靖的后背随即向里微微靠去。

        ——他能动了。

        杜衡认为这样不妥，出言劝阻道:“谷主，不能啊，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没有查证，你就要放开他啊！”

        公子靖略略捶打自己发酸的后腰，说道:“杜公子要是还不信的话，可以再问我其他的，瑶靖自然知无不言，只不过嘛，你确定要我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里，说出一些暂时在目前算得上是秘密的事情？”

        这人说话不紧不慢的，从来没见过他有急躁的样子，颇有君子之姿。

        可对他有所怀疑的杜衡觉得很郁闷，心很憋。

        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相关有力的言语来反驳他。

        因为公子靖确实说的在理。

        宋显允伸手轻轻在杜衡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抚道:“你有很多不明白的，我待会儿会告诉你，现在我们暂时先上楼去。”

        好吧，也只能是这样了。

        杜衡依言。

        杜衡了解宋显允的性格，原先如果不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关键点，宋显允是不会轻易出手，把那一杯毒酒明明白白地放到公子靖的面前。

        现在既然已经出了手，却又收回，那么说明在公子靖身上的关键点已然有了转变。

        那么这个转变是在何时？

        难道，就是刚才聂捕头被人扔进来的时候？

        且不提杜衡心里是如何翻江倒海，那边宋显允袖口隔空随意拂过，在桌子上的那杯茶，不用多久，立刻化为虚无。

        公子靖看罢，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不明的笑容。

        当杜衡他们三个走上楼梯的时候，一楼的角落里有几双眼睛，慢慢地看了过去。

        这些人的目光显出阴戾和狠毒。

        在经过三楼的时候，杜衡刻意在每间房间门口转了一圈。

        可并没有什么收获，因为里面的人都没怎么说话，也没有什么动静，仿佛是一间间空房。

        杜衡转了一圈之后，不再多做停留，急急忙忙跟上宋显允的步伐。

        天知道，杜衡看到在楼梯间的角落，横梁上，等等地方闪过了数个黑影。

        看此情形，他们都是些身手不凡的道上高手。

        这个吏部侍郎还蛮有官势的，护卫如云。

        等到宋显允他们三个来到了之前杜衡和阿妙姑娘所在的房间门口时，宋显允将要推开门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了下来。

        “怎么了？”杜衡问。

        “这里施有结魇术。”宋显允目光如炬，观察四周。

        “结魇术”三字一出，杜衡的脑海里下意识想到了施术人是殷谷樵。

        他有点犹豫，但还是如实告诉宋显允，自己在下楼梯的时候曾经见过殷谷樵。

        殷谷樵是檀青宗的人，更是白星群的亲传弟子，除了他，杜衡想不到有谁比他魇术更厉害的了。

        况且，他本人还在这里出现过。

        听到杜衡怀疑是殷谷樵在其中做梗，宋显允只是微微侧头听着，没有认同。

        “不是他，施展此类魇术的另有其人。至于这人功力造诣比起殷谷樵，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显允一边解释着，一边把自己的手重新搭在了门上。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指所触碰的地方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这白光出现也只是瞬间，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随着白光的消失，门从里面自动而开，跟寻常的门没有什么区别。

        杜衡本来已经亲身经历过此魇术的厉害，还想着既然谷主所说的那人的功力高深，那么要破此术，必定还要花费上一些时间。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预料。

        宋显允处理起来不用眨眼的功夫。

        惊讶之际，杜衡忆起在九祁镇关府时白星群提到过，宋显允曾经向白星群的师傅学习过结魇术。宋显允学得快，也悟得快。

        自然破解方法还是有门道的。

        既然如此，那么在关府的时候，宋显允完全可以用尽量快的时间破解白星群的魇术的。

        何解当时的谷主会被算计到，从而还曾一度落入到险境中呢。

        有意为之的谋略吗？

        杜衡的脑海中霎时出现了那只刻有“关”字的翡翠玉扳指。

        就在这个时候，杜衡的身后响起了公子靖的声音:“杜公子，你在想些什么呢？还不进去吗？”

        杜衡回过神来，大跨步迈了进去。

        他们刚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易朝澜两眼发直地撞了过来。

        杜衡见状抱住易朝澜，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易朝澜依然是两眼发直，整个人就像没了灵魂的躯干。

        杜衡对宋显允说:“糟了，谷主。易师叔肯定是中了陷阱，进入到魇境中去了。”

        宋显允斜着眼看了看易朝澜，走过来，伸手进易朝澜的嘎吱窝中。

        很快，易朝澜夹紧双臂，木愣愣的眼神灵活了起来。

        易朝澜破功笑道:“哈哈哈……诶呀，我错了，你们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就在他们玩笑打闹的时候，还在床上盖着厚被子的阿妙姑娘“哇的”带着哭腔叫道:“公子，救救阿妙。”

        等到公子靖走近床前时，阿妙姑娘的身体自己也能动了。

        她迅速爬起来，委屈巴巴地投入到公子靖的怀抱中。

        “公子，他们好坏，尽是欺负我，你要替阿妙做主啊！”

        说话时阿妙姑娘指着易朝澜控诉起来，而她口中的坏人名单里竟然还包括着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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