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班主任的电话

陈燃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橙汁，然后顺便把已经冷却了的锅从水槽里拿了出来，从后门顺便给扔了出去，随后走回谢言面前道，“别闹脾气了，刚不是有意说你的，我着急了。”

        正当陈燃看着怎么劝都没效果，有些烦躁涌上心头时，一声轻轻的啜泣直接把他的心捅了个大窟窿。

        好家伙，差点把厨房点了还这么委屈，陈燃看着谢言不肯抬头的模样，心中跟被攥了一把似的。

        再一次，众人口中不近人情的煞星蹲下身凑近软糯糯的高中生，神色冷凛，语气却泛着轻柔的哄劝道，“我没在怪你，我把你带来的，我得对你负责啊。”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怪？!

        “对不起。”小孩儿还轻声抽泣着，嗓音略带嘶哑，还有浓厚的鼻音，“我不是……我，不该没经过你同意……”

        陈燃吸了口气，眼底泛起了一些柔软，像是落叶停在湖面时泛起的圈圈涟漪，他不受控制的把手搁在谢言还有些灰的头发上毫无顾忌的揉了两把，“说多少次了没怪你，是我偷懒了。”

        有种大人为了歇一会儿把自己小孩儿搁在外面嚯嚯的感觉，突然间感觉自己有些失职。

        后来陈燃转念一想，快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少年被陈燃强硬捧起了脸颊，谢言视线闪躲，眼角还挂着泪，被陈燃的拇指迅速的抹了去，“去洗个澡，你要不愿意叫外卖，一会儿我做给你吃。”

        陈燃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厨房开始“心甘情愿”的给浴室里的小高中生做饭，心里拿自己都有些无可奈何。

        这要是别人他早抽上了，还他妈哄？

        不对，别人不会进这间屋子。

        陈燃察觉到自己对谢言的在意程度和他在自己这里的“例外”，露出一个苦笑，倒把自己弄得心猿意马了些。

        谢言双手满是泡沫，他抓着自己头发，眼镜和鼻尖还是红的。

        不知道刚刚他是不是操作失误，锅竟然又一次着起来了。

        但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把锅烧着过了，而且那次也并没有这次厉害，窜了这么高的火苗，谢言还是第一次被吓得发了懵。

        他还记得上一次是自己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总是不被新家庭接受，谢言心里也是着急的，继父对自己不冷不热，爷爷更是严厉，好像自己连呼吸都是污染了空气，是要招骂的，而妈妈总是为他说不上话，最多的安慰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抱抱他，热泪盈眶的叫他再忍忍。

        谢言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或许是自己不够乖，所以刚升了初一的小谢言变着法的讨好继父和爷爷。

        直到那一次，小谢言特意定了四点半的闹钟，他最近看了许多做饭的书，把步骤都谨记于心，然后在天色还没亮起来的时候困得泪眼惺忪的就奔了厨房。

        他想尽力为自己的继父和爷爷还有妈妈做一顿早饭，那或许继父和爷爷会对他满意些，妈妈也会欣慰一些的。

        四点半的时间，天还没亮，屋子里面的保姆也并没有醒来，小谢言想给他们一些惊喜，于是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跑去了厨房。

        而当五点半保姆醒来进入厨房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小黑人，和一地狼藉的废弃材料，还有桌子上同样黑的看不出来颜色的炒鸡蛋。

        最后由于声响太大，还是把全家人都吵了起来。

        爷爷那双眼睛瞪得像是要吃人一般，双手指着谢言气的直哆嗦，继父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回了房间，临走时还对着保姆说了句“麻烦您收拾，辛苦了。”

        谢言的妈妈二话不说拿着擀面杖就将他揍了一顿，打着打着还把自己给打哭了，韩老爷子一脸的怒气和嫌弃丝毫不避讳，语气狠戾道，“打死也别打死在这！真有那本事和韩沉再生一个！我看这个是废了！”

        落在身上的擀面杖还没有心脏痛，也没有被烫伤的手背疼。他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搞成了这样，本该欣慰他的妈妈一下又一下将利器打在他腿上，疼的谢言叫不出声，继父已经一脸失落的走远了，爷爷说……还不如再生一个。

        我废了吗？小谢言深深的怀疑着。

        从那天后，谢言没有多余的话了，也不笑，每天让所有人把他当成空气，要多透明就多透明。

        有时候他恨不得自己化成一道风，爱吹到哪吹到哪。

        热水冲掉了头上的泡沫，谢言心里暖了起来。

        他刚刚听到了陈燃的斥责，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鼓起勇气说一句，“我自己滚。”

        可是他还是没敢，看，他就是那么胆小。

        但那人把他抱了出来，问他，伤到哪儿没？

        谢言是很爱哭，但每次哭的时候，都是因为找到了依靠，或者独自一人，可以哭了才哭。

        这次哭也不是因为受到了陈燃的斥责，不是怕他被人赶出去，有一就有二，把他丢出去他也不意外，自己也不是没被丢出去过。

        在韩家时，讲好听点是他自己要求离开的。

        可是那人问，伤到哪儿没。

        是当初妈妈都忽略的问题，谢言当时所有的惊慌和委屈像是滚烫的沸水冲破了心中越涨越大的气球，然后那人蹲下了身，一句一“哄”，让他的心理防线接近崩溃。

        陈燃是他们口中的煞星，是不近人情的酒吧老板，但谢言却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从未寻找过去，不用去埋藏伤口的坦然，还会收到一句冷冷的安慰。

        但是很暖，足以把他的四肢，甚至心脏焐热。

        洗完澡的时候谢言已经调整好心态，他缓慢的走出浴室，那人正好把做好的面条端到饭桌上，然后眼睛瞄了他一眼，慵懒道，“把头发吹干，然后过来吃饭，小哭包。”他的话语里藏了些宠溺。

        谢言的眼底越发明亮，他弯了弯嘴角。

        过堂风吹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冷，谢言刚洗完澡，被冻的一个哆嗦，他回过神来，从窗外看去，火红的太阳伴着稀碎的云彩涌过来，朝阳像点燃了天空，有着燎原之势。

        从那以后厨房成了谢言的禁地。

        ——

        周日晚上谢言离开陈燃的屋子里还有些不舍，他偷摸的往里面瞧，在这里住了两天，自己却有些贪恋上那个房间了，有地暖可以随意光脚走动，晚上还有人跟自己一起打闹聊天。

        陈燃话少，话里话外都爱怼人，但谢言喜欢和他说话。

        他的视线被骑上摩托的人正好捕捉到了，那人一声短促的嗤笑，等谢言走进了才肆无忌惮的揉乱了他的头发，柔柔软软的，不扎手，极其好摸，“不舍地走也不是不行。。”

        谢言亮晶晶的眼睛抬起头瞧着他，陈燃接话道，“就是得交钱。”

        谢言：“……”

        “不能免费住吗？”谢言眨着两个大眼睛问。

        陈燃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弧度很小，但是笑意到达了眼底。

        “只要你不进厨房，怎么住都行。”这话说完就被谢言不轻不重的拍在了肩膀上，力道像是被小猫挠一样。

        谢言被放在了家门口，走之前还深深的看了陈燃一眼，像一只小猫在跟即将出远门的主人道别。

        “我真的还能去吗？”谢言转过了身走出三米去，又犹豫不决的第四次问出这个话题。

        陈燃叹了口气，笑道，“谢言，就算你差点烧了厨房，也没这么不受待见，再说，一个微信的事，搞得跟生离……”

        话没说完就被谢言急忙且生硬的打断，“不生离，也没有别的。”他匆匆看了陈燃一眼，然后挥了挥手，脸颊有些红，轻声道了句“拜拜。”随后转身上了楼。

        直到人都没影了陈燃才堪堪回过神，想起自己这些天频频失态的表现，陈燃眼底常年波澜不惊的海面像是有一条鲸鱼跳起打了个滚，溅起庞大的水花，又奚落的拍碎，回归海面。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惦记的滋味了……

        陈燃把视线投回谢言背影消失的角落，皱着眉“啧”了一声，显得有些苦恼。

        ——

        谢万习应该是上午到的家，之前跟谢言联系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但谢言还是在陈燃家吃了一顿他做的饭才肯回自己家。

        到了家门口，谢言敲了两下门，屋里一片寂静。

        谢言又忍不住敲了两下，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声响，他叹了口气，从楼道窗户向下看了一眼，早就已经没了那亮眼摩托车的踪影，他认命的回到了家门口。

        正当犹豫要不要给谢万习打一个电话的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

        三天没见，谢言还是有些惦念的，毕竟出去这么久，估计大多数时间都在路上，也不知道谢父有没有好好吃饭。

        等门打开时，谢言果真看到了谢父的身影，他的眼底还挂着一些乌青，脸上的疲惫藏都藏不住，谢言心里微微难受了下，随即在脸上挂上了笑容，轻轻的喊了一声，“爸。”

        谢万习不轻不重的从上往下打量了谢言一番，然后淡淡“嗯”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多少兴致要跟谢言互相关心一番，看着为人冷淡了些。

        “爸，您吃饭了吗？我去给您煮点挂面？”谢言没多想，只当人累了，然后换了鞋就要往厨房去。

        谢万习这才轻缓的开口，语气却比平时要重，“不用，你过来，咱们聊聊。”

        不知道为什么，谢言听到这心里咯噔一声，也知道这次肯定是有事惹谢父不开心了，来到这半年多，这是谢万习第一次冲他板着脸讲话。

        谢言的大脑里快速过滤了一遍这两天自己干的事，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可以让谢父追究。

        他糊涂的走了过去，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看着谢父这幅严厉的样子，谢言打心底还是犯怵的。

        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谢万习面前，脸上也没有了刚进来时的笑容，像是准备好被批判的小学生，乖乖的立在一侧，一动不动。

        “我在周五那天，接到了你班主任的电话。”谢万习只说到这，谢言却在那一瞬间吃透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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