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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朱凤


谢晦如放下帘子转过身来,松纹正好剥了一圈三月红的荔枝在五彩细瓷碟里,果肉晶莹剔透,手里还拈着一颗,问他吃不吃荔枝。

        他颔首,笑着接过了松纹手里那颗到嘴里,一口下去汁水四溢,然而甘甜中还有一点点酸涩。

        于是他皱了皱眉,心里盘算着做个顺水人情,喊住松纹说:“姐姐也吃吧,你的手指甲那么好看,跟水葱似的,可不要因为给我剥荔枝剥秃了。”

        松纹脸上浮上一团红云,这个女孩乌黑的头发梳成抓髻垂在一边,圆圆的眼睛像小鹿一样,藏不住心事,被谢晦如一逗整个人都羞成了河蚌,缩在壳里不肯出来。

        谢晦如见到她垂着头羞红了脸也不好再调笑,只是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又因为马车颠簸,不能读书,索性闭着眼睛靠在软枕上养神。

        等过了一会谢晦如将睡时,忽然传来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谢晦如晓得是松纹缓过神来吃荔枝了,脸上不由浮现出一点笑意,又好奇地想听还有什么响动,一下子睡意全无。

        等江水滔滔声和码头上宣沸的人声渐渐响起,谢晦如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睛,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于是他对着松纹善意地笑笑,等车一停稳,他就自己从车上跳了下去,把松纹吓了一跳。

        胡传艮的就在后面同陆氏指给谢景明的老管家一起指挥着仆人把一车的行李搬到船上,谢晦如先下的车,站了一会,见谢景明还没有从车里出来,就含着笑往奴婢那边走去,喊住胡传艮家的问他::“我们的船是哪几条?”

        胡传艮的眼睛也跟着往水面上看去,江面上挺着数十只小舟,几条稍微大一点的油布船和一艘乌篷船。

        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向谢晦如行礼,说:“汉江上里有一种大船,专门承值差使的,叫做“江山船”,乌篷的那艘的就是。至于装货的就是蒙着藏青色油花布的那四条。船家都是水上老手了,三少爷不必担心”

        谢晦如本来就是没话找话,来与他客套两句,听了这话也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枚金珠,悄无声息地递过去。

        胡传艮本来领了这差事在薛文宾处就另有赏钱,虽然一个金珠在他看来太少,但毕竟算是意外之喜,也眉开眼笑地接过去。

        这个时候谢景明身边的洛生走过来喊他,说是他们已经叫茶棚分老板用布帘子隔出一扇屏风来,可以坐着喝茶了。

        谢晦如不经感到瞠目结舌,觉得他未免太过讲究,然而终究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两个人挨着坐了一会,谢晦如就借口想好看落日离席,站在茶棚边望向对面的樊城。

        自从本朝将都城从建康迁至襄阳,樊城就作为西府所在,附山面江,当交通要冲,为拱卫昭都的军事要地。

        眼前夕阳西下,天空仿佛流淌着一层熔化的赤金,金红色的水波荡漾,他迎面便看到汉江对岸,因为夜色的推进,而好像慢慢腾空,悬浮在半空中的、金红色的、静静燃烧着的城池。

        他凝视着滚滚江流,想他那久未蒙面的父亲应该也在那座燃烧的城池里,他的官衙上挂着锡纸灯笼,昏黄的灯光和月色笼罩着府邸,梨花悄然飘落,像破碎的月光一样铺了满地。

        不远处船家已经开始吆喝,乌篷的船用一根铁索拴在江边的柱子上,由于正在退潮和初春苦水江面看上去很窄,仿佛一苇可渡,船上和岸边搭了一块板子,谢晦如跳上去,往船舱里走去。

        谢景明也从茶棚里走出来,他相貌生得极好,双瞳如电,剑眉似墨,身长七尺,貌若冠玉,引来一众人回首。

        船家看不出年纪,带着尖尖的斗笠,见人齐了,却并不急着开船,只是接过胡传艮递过来的纸卷的烟草,点了火在嘴边吸着,靠着篙子说:“现在夜里不好走,就是开了船,也走不上多少路。不如等到下半夜月亮上来,潮水来的时候,趁着潮水的势头,一穿就是多远,走的又快,伙计们又省力,岂不两得其便?”

        胡传艮把这话回了谢景明和谢晦如两兄弟,谢晦如本是无甚所碍,自己娶了烛火来点着温书。谢景明本就精神不振,早早叫人铺好了褥子,自己埋头睡觉。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走了几十里,谢晦如在卧房走出来,没见着谢景明人,才知道他晕船,吐得厉害。

        谢景明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幼清在旁边打了个五更鸡炉子替他熬药:“我倒宁愿祖父把事情都交给你。”

        “兄长说得什么话,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听说上舱比下舱晃得厉害,兄长若是不介意不妨同赤霄换个房间,这样也好受些。”谢晦如提议道。

        等处理完谢景明的事情,他兴致阑珊地到下首围廊里,叫松纹吊起蕉叶窗,端一把椅子,靠在短栏上,看江中的野景。

        江风忽然而来,云间有光如金一样迸射开来,正当心旷神怡之际,忽地里扑的一声,有一样东西,端端正正打在他的脸上,谢晦如回头一看,一块橘子皮恰正掉在地上。

        谢晦如正要发作,忽见对面蓝篷子的货船上的舱房门口坐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低着头,在那里剥橘子吃,好像不知道打了人,只顾一块块地剥,也不抬头。

        流云四散变幻,一片晨光的光彩正照到那女孩子脸上。谢晦如远远望着,直觉得光滟滟的耀花人眼,又恼恨她一直不回过脸来,白吃一记打,忽然心生一计,拾起那块橘皮,照着她身上打去,正打个着。

        那女孩子一迭声地叫起来:“啊”,短促的声音就像杜鹃啼鸣,别过脸来看谢晦如,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子,鲜红的圆脸上一双呆而黑亮的眼睛,额发留得很长,盖过了眉毛,袖子短到露出一截藕粉的胳膊,正要弯腰捡起橘子皮再打谢晦如。

        忽然后艄有个汉子出来,把她拎回去舱房内,眨着他那烂掉了睫毛的眼睛,献媚似的向谢晦如作揖:“朱凤这丫头不懂事,得罪了少爷,我这就回去教训他。”又押着那小女孩同谢晦如道歉。

        叫做朱凤的姑娘垂着头撇着嘴,两只手绞做一团,不情不愿地把脸别过去,又被扳回来。谢晦如摆了摆手,心里觉得这汉子做父亲也太过严厉,止住他道:“不必了,都是我们小孩子之间的玩笑。”

        等回到中舱里才觉出不对来,货船上除了船夫怎么还有其他人,忍不住叫人去问船家这姑娘的来历。

        赤霄不一会就回来了,忍不住眉飞色舞地同他讲这姑娘的身世。

        原来这姑娘父亲原来是河边摆渡的,同母亲青梅竹马,后来她母亲因为难产去世,父亲不胜悲痛,一天喝了酒不慎掉下船去,再捞上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团水草了。她在葬礼上还懵懵懂懂,看着空空的棺木咬着指甲不说话,索性他父亲有个过命的兄弟,就把她带在自己船上跑生活。

        说到这里时赤霄忍不住抬眼看谢晦如,像是在等他意思好去收了那女孩。

        谢晦如一个茶碗磕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笑道:“你怕不是在说书的听多了自己也开始讲古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却把她的事当笑话一样说。”心里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推测——这女孩在家里怕不是受了虐待。

        赤霄心里只觉得委屈,愁着一张脸想:哥儿怕不是看上了那姑娘才这样恼火,我把那女孩子弄上来他就不恼了。

        夜里谢晦如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发现听见轻轻的“嘎吱”一声,房门处似有隐隐的亮光,起先还以为是松来看他睡得踏实不——这丫头本来愈贴身伺候睡在他床前,被他劝到下层舱房去了。

        然而始终不见灯光,于是人一下子清明了,睁开眼睛往墙边靠,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

        只见一个看不出形状的半人高的玩意摸到他床前,正要往上爬,他一脚踹过去,那个怪物惊呼一声,竟然是白天那个姑娘。

        他怒从心起,晓得一定是赤霄那个时候王八玩意干得好事,从床上翻下来点了灯,在昏黄的灯光下发现那个女孩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面容清纯,身上就披着一床被子,素白的躯体在赤红的丝帛遮挡下隐约可见。身上正是有斑斑点点的红印子,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

        谢晦如心里咔哒一下,连忙锁住房门,举起油灯蹲下身子来对着那姑娘说:“我问你答,声音要小。”,又比了比怀里的匕首:“否则我杀了你。”

        那姑娘缩在被子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起身,谢晦如从柜子里取了一件袍子盖在她身上,侧过脸去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开口问她:“谁叫你来的。”女孩点头,呆头呆脑的:“阿大说跟着少爷会有好日过,一个哥哥把我接到这船上来的。”

        谢晦如心里并不意外,又问她:“你身上的印子是谁弄的。”

        女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扯紧了被子把头裹住仿佛身处噩梦。

        谢晦如等了半天没有听见回音,索性把匕首出了鞘,往那姑娘脖子上比划:“朱凤,你是叫这个是吧。我听说凤凰浴火重生,不知道你死了能不能再活过来。”

        女孩瑟缩着身子,嗫嚅着说:“阿大,阿大弄的!阿大说这样就算少爷没有碰我我也……”她越说声音越高,仿佛见到了恶鬼修罗一样,谢晦如连忙捂住她的嘴。朱凤整个人颤抖着,张开了嘴咬在谢晦如手上,她的虎牙尖利,几乎咬穿了血肉。

        谢晦如吃了痛也连忙松开她,心下明白了大半,原来所谓的收养不过是拿这女孩做发泄的工具,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但也恼怒被算计,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听话,你听话我就帮你离开你阿大,你不仅不用被他压着,还可以顿顿有饭吃。”

        那女孩果然不做声了,谢晦如这才打开门确认了外面没有人,领着她出去到后艄。

        冰冷的江水如墨一样翻涌着,谢晦如指着江水,对她说:“跳下去。”

        朱凤抬眼看了一眼谢晦如,踌躇了一下咬着嘴唇跳下了江水,用手扒着船舷,等她浑身都泡透了,谢晦如才喊她上来,领她到房间里扔了件衣服给她换上。

        谢晦如背过身去,对她说:“你晚上出来看月亮,自己不小心从船上掉下去了,幸好爬到我们船上来,赤霄正好没睡,把你捞上来找我借了一件衣服,留你在房里休息,听明白了吗?”

        怕她不懂,谢晦如又补充道:“赤霄就是那个带你上船的哥哥。”

        等她换好衣裳,谢晦如才领着她去隔壁赤霄的房里串供,看了看外面已经泛白的天色,心里暗道一身晦气。

        赤霄开了门,见到他连忙做出一个讨赏的笑容来,谢晦如拉着朱凤闪身进去,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才八岁,你心里想得什么劳什子玩意,得亏了你是我奶兄弟,换成旁人早就打杀了你。”

        他本是顾及了舱板隔音的问题,声音放得低了,在赤霄看来却好像哥儿被气到说不出话了,连忙告罪。

        谢晦如止住他,同他通气,说到朱凤长期被那汉子□□的时候,赤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等他说完,赤霄忍不住问:“若是他讹你不成又赖上我们怎么办,这印子谁也解释不清啊。”

        谢晦如白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先发制人,把这个姑娘买下来。就说你命里缺火,才特意娶了这个名字,算命先生说你六岁的时救下一生良配。若是实在不依不饶,反正你现在住着二哥的房间,就如实告诉大家他们是为了算计二哥才搞了这一手,说我们本来为了女孩子的闺誉着想不欲说,可这汉子偏偏咄咄逼人。”

        顿了顿,谢晦如方说:“你要是不想要她到江夏下了船再放掉就是,现在给我应着,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担。以后多跟松纹学学。”心里却觉得赤霄也不是能担当大任的。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对面船果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那汉子哭天喊地地说还有半日就到江夏了,他女儿不见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啊,谢晦如却早已告诉了船家事情的经过,由船家同这汉子交涉,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曾出面,只是给了那汉子十枚金珠,算作聘礼。

        谢晦如正因为这女孩的遭遇而糟心,心中难免不快,索性对着已经喜笑颜开的赤霄训斥:“那十个金珠的钱一半从你月俸里扣,每个月还十个银毫给我就是。”

        赤霄顿时苦了一张脸,刚刚想要申诉,谢晦如却已经打道回府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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