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知我心者

“我和张雅然的认识是一场误会：有一次我去渝北的悦来会展中心参加一个会议，当时她在那里勤工俭学当服务生，她在给我倒水的时候，因为我突然抬起头来撞到了她的手，结果热水倒在了我裤子上。”

        “本来当时我没在意，但是把她给吓坏了，手足无措的找纸给我擦，一边用那种颤抖的口气问我有没有事什么的。当时她的那个表情，那种感觉，让我感觉特别的奇怪，我一把把她手抓住了告诉她没关系，她有些手足无措，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然后你就直接勾搭了？”我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别这个样子。”看到我的表情他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才能懂得那种感觉：就好像一颗已经埋藏了很久的种子突然发芽，然后开始疯狂的生长：你连按都按不住！”

        “开完了会之后我坐自己的车离开，在会展中心门口我看到一个女孩正在等车：那个会开的很晚，公交车早就收班了，轻轨也没有了，她只能可怜兮兮的等在车站那里，手里拿着公交卡……我估计她的钱也只够乘坐公交。”

        “于是我就叫司机停了下来，打开车窗招呼她上车，说我可以送她，她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犹豫，还有一些害怕。”

        “当时我想了想，知道她的顾虑，我就下了车，耐心的解释了一下我没别的想法，然后让她给自己的同学打个电话告诉同学我的车牌号码，如果有什么问题她同学可以直接报警什么的。”

        “结果她没有打电话，在犹豫之下还是上了车。”

        “在车上，我知道了她是川外的学生，还知道了她家里的一些情况。”

        说到这里，石旭杰又喝了一口啤酒，我把一根鸭肠烫好了放在他碗里：我发现他似乎很喜欢鸭肠。

        “谢谢。”石旭杰点点头，我能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有一些湿润的感觉。

        “我想先给你说说我。我从小在忠县的农村长大，小时候很穷，家里有我，我姐姐，我们家就一个土坯房，我爸是个石匠，我妈能种点地，一家人日子过的很差，我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辍学了：当时她的成绩很好，但是我爸妈都认为女孩根本不用读书，以后嫁出去就好了。但是我姐姐非常的喜欢读书，最后甚至跪在我父母面前求我父母让她读书……结果父母根本不理睬。”

        “于是我姐姐把自己的书本埋在了后山的一处地方，不再提任何关于读书的事情开始帮助家里做工，全家人都在供我一人读书。”

        说道这里，我能看到眼泪滚出了他的眼角。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爱读书，上学就是逃课，打架，和一些不好的人混在一起，我姐姐多次劝我好好读书。她哭着说这是她牺牲了一切给我换来的机会，我却……我却根本不懂珍惜，反而嘲笑我姐姐没书读……我那时候就是一个混蛋。”

        “初中之后，我的成绩烂的让我老师叫家长直接给我退学……但是是义务教育退不了，我又不愿意上，把我爸妈气惨了，而我那时候又和一些不好的人交往，养成了一身的坏脾气和懒惰，不劳而获。”

        “结果那个时候，我交往的一个大哥看上了我姐姐，叫我把我姐姐给他玩一次就带我上位什么的，然后威胁我要是做不到就要打我，当我还真的鬼迷心窍的答应了，把我姐姐给骗了去，当我姐姐从我嘴里得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知道我姐姐当时怎么做的么？”

        我盯着他，用眼睛瞪着他：“你姐姐狠狠的揍了你？”

        “不……我姐姐去了。”石旭杰怅然若失的说道。

        “几个月以后，我姐姐怀孕，她给了留了一张便条给我：上面有好几个字是写的汉语拼音：因为她就只接受过两年的小学教育。”

        “然后她直接跳了长江。”

        我默默的吃了口菜，然后看着他。

        “给你留的话是什么？”

        “幺弟，我这辈子都为你而活了。好好待爹妈。”

        说到这里，石旭杰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滚落下来。

        “石老板，我必须说……你确实够人渣……”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我看了那张纸条之后，我就吞下了肚子……然后再也不和那些人来往，开始真真正正的为了我们这个家而活。”

        “我不断的努力奋斗，让我父母都住进了城市里，那时候我在城里打工，工资很少，但是我却一定要我爹妈过上城里人的生活，随着我开始做生意发迹，我不断的给家里买各种各样的东西：你看到的那个钟就是那时候买的，我觉得把这种东西放在家里，我们家才像是城里人。”

        “而那个时候，我买来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亲自置下的，每一件都能让我父母开心好久，我用我的一切去补偿他们。”

        “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永远也补偿不了：我的姐姐……我永远都补偿不了她。”

        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姐姐的尸体……都没有捞到，而且还是……未婚先孕……还被村里的人戳着鼻子骂，什么怪话都说……而且还不能进祖坟……我……尸体都找不到，我连给我姐姐修坟都做不到……我……我特么。”

        我呆了呆，然后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好了石老板，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想同情你。”

        “我知道。错已经错了，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处。”石旭杰点点头苦笑道。

        “还是继续说张雅然吧。”他捞起一片藕，放在油碟里面蘸了蘸然后在油碟里面用筷子轻轻的掰成了两半。

        两滴眼泪直接掉在了油碟面。

        “在车上，我花了点时间打开了张雅然的心扉，然后，慢慢的开始了解她的家里情况。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很惊讶的发现：她的家庭和我很像。”

        “他们家也是农村，并且比我们还差：是石柱的，家里父母都种地，穷的家里只有一间土坯房，全家的年收入还不到5000元，家里除了父母，她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弟弟。”

        “而她的这个弟弟就是当年的我，而她，就像是我当年的姐姐。”

        “他那个弟弟比她小几岁，现在还在上初中，每天除了打电话叫自己姐姐给他充钱上网，买游戏装备之外什么都不管：自己的爹妈都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全家只能靠着她一个人顶着所有的压力。”

        我又咬了一口藕片：“恕我直言：这不是什么你出轨的好理由。”

        “……你这家伙是铁石心肠的吗？”石旭杰一脸郁闷的看着我。

        “石老板，你是把这个女孩当成了你姐姐，然后把对你姐姐的愧疚全部放在和她身上？您不觉得很扯淡么？你会把你姐姐压在身子底下？”

        “一切总会有一个开头，至于过程和结果，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了。”石旭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会鄙视我，特别是你这样还没结婚，对爱情充满了一种憧憬的小年轻。我告诉你：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想的了的！”

        爱情么？

        想想我自己的爱情，我苦笑了一下。

        “别给我说爱情，戒了！”

        “哦？对你你还有个女朋友是不是？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孩？”

        石旭杰很迅速的调节好了情绪，然后开始打趣我了。

        “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看看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多了，石老板结账之后我取了车，两个人杀回了江北，向着龙湖走去。

        “另外有件事告诉你：之所以我相信真的可能有鬼，是因为我看到了那口钟。”石老板在路上一边走看着我说道。

        “为什么？”

        “因为知道我喜欢这些旧东西的，只有张雅然。”

        我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交流方式到底是什么样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两个在一起都是我滔滔不绝，而她就是仔细聆听，而当我说到我喜欢一些老东西的时候，她能知道我在这方面的感受！”

        “你的感受？”

        “对啊！”石旭杰神采奕奕的说道：“以前我给人说我很喜欢一些老东西的时候，大家要不就是大惑不解，要不就是因为有求于我而很虚伪的迎合着我说话。”

        “而只有她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她也对以前的老东西充满了兴趣：虽然她的家里没有我年轻的时候的那些东西，但是她却能理解我对这些旧东西所产生的那种感情，只有她能理解！”

        “所以，看到那个钟，我开始相信也许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老婆看见那些东西只会直接丢出去，我女儿虽然知道我喜欢旧东西但是也不知道我在地下室放了这些：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张雅然！”

        我心里打了个突……

        “走吧，也许……她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或者是……总之我们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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