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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金雀儿道:“小姐, 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 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 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 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 只老实道:“俗话说, 嫁鸡随鸡, 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 从小娇养着长大, 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二夫人,还有三奶奶, 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 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 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
姚妈妈弯腰,想拉开胡妈妈,柳芙却一把推得姚妈妈跌坐在地上。
“你们心里没鬼的话,就让胡妈妈把话说完。”柳芙弯腰,亲手扶起胡妈妈来,“你说吧,爹爹是明事理的人,他会替你、替我做主的。”
胡妈妈拧了把鼻涕,这才从头开始说起:“前些日子,大小姐回府。没两天,姚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湖面结冰了,让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给冰面凿开一块儿。我当时没细细问,就照着做了。”
“可是后来,大小姐突然掉进冰窟窿里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找了姚妈妈,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让我闭嘴,否则苏太太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后来见大小姐无碍,心里才稍稍放宽一些。”
“自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把这一切说出来。就算在今天上午,我也打算一直瞒下去的。可是我没想到啊,你们……你们竟然信不过我,对我痛下杀手。你们想用对付大小姐的那一招对付我,想将我溺死在这河里。”
“老爷,太太,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大小姐。”
“推你下水?胡妈妈,你是不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苏氏还算镇定,并不认为胡妈妈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彻底打败自己,“你说是我想溺死你,可有证据?”
柳芙哼道:“姨娘大晚上的不呆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
苏氏说:“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
“心情不好?可是谁给你气受了?”柳芙穷追不舍。
“没有。”苏氏暗暗咬牙,“是我自己的问题。”
柳芙看向姚妈妈,目光沉沉:“姚妈妈,我娘当年待你不薄吧?这才几年功夫,你竟然倒戈,还想害死我。”
姚妈妈惶恐,跪了下来:“大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万死不敢的。太太跟大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都记着呢。”
柳芙道:“你是记着呢,你还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是胡妈妈乱说。”姚妈妈以头撞地,“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胡妈妈从怀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来:“你下午找过我,给了我这些银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大小姐。你还说,苏太太晚上约了我在河边见面,有话亲自对我讲。可我没想到,约我出来,竟然是想溺死我。若不是我命大,拽着河边的枯树枝,自己爬上来了……现在,我恐怕已经成亡魂了。”
“我没找过你,这银子不是我给的。”姚妈妈否认。
“银子当然不是你给的,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柳芙冷冷回了一句,又拍拍手,喊道,“旺福,你出来吧。”
旺福是柳重山身边的小厮,今天跟着过来的。
亏得当时金雀儿瞧见旺福也看到了,此番才多了一个证人在。
旺福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干干瘦瘦的,弯腰跑着来回话:“下午的时候,小的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喂马。大中午的,瞧见胡妈妈鬼鬼祟祟的,一时好奇,就跟着了。小的看到姚妈妈跟胡妈妈站在墙角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因为离得远,没听清楚说什么。”
“最后,姚妈妈给了胡妈妈一袋子银子,小的却是瞧的真真的。”
“你在撒谎!”姚妈妈不肯承认。
旺福道:“小的是替老爷办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哪里得罪了妈妈,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爹,您还想听什么?”柳芙望向自己的父亲,这个自始至终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还是不信吗?”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氏说,“银子的确是妾身给姚妈妈的,但是是姚妈妈说跟妾身借的。妾身也不知道,她要这银子,是给胡妈妈的。”
“太太。”姚妈妈望向苏氏,有些失望。
苏氏却说:“我要是知道这些,定然会阻止你。”一边说,一边给姚妈妈暗中使眼色,“你老糊涂了啊,跟大小姐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下此毒手。”
姚妈妈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锅必须得有人背的。
若是苏太太保全了自己,一定会想法子救她。可若是连苏太太也被拉下水了,她们主仆两个就都完了。
于是,姚妈妈承认道:“老爷,太太,是奴婢……是奴婢害了大小姐。”
“可……可奴婢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大小姐回娘家来,闹着要和离,老爷太太不答应。奴婢就想,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小姐。所以,奴婢找了胡妈妈,让她做了那件事情。本来只是想造成投湖自杀的假象,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真的害了大小姐。”
“后来姑爷接大小姐回去,还带走了胡妈妈。奴婢担心,怕胡妈妈说漏嘴。晓得今天要下乡来,便朝苏太太借了一百两银子,给了胡妈妈。”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的。这件事情,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苏太太没有关系。”
“爹,你也相信此事跟苏姨娘一点关系没有吗?”柳芙不管别人怎么狡辩,她只想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
柳重山想了想,冷着脸吩咐小厮:“先将姚妈妈关起来,等明天一早,送去县衙门。”
姚妈妈是柳府府上姚管家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卖身柳府为奴婢。后来苏氏进了门,便求柳重山将姚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了,之后签的只是雇佣关系的契约,并非卖身。
所以,姚妈妈虽然是柳府下人,但却是自由身。柳重山想整治她,也只能通过衙门来。
“苏姨娘呢?”柳芙轻声问,“爹爹真的信姚妈妈的话吗?”
柳重山看向苏氏,苏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用一种极为可怜的目光盯着柳重山看,那泪水似是断线的珍珠般,满脸的泪痕。
“老爷。”她娇娇唤一声,轻咬红唇,“妾身没有。”
柳重山便不再看她眼睛,只淡淡道:“把苏姨娘也关起来,明天一早,一并送去衙门。”
苏氏却哭着笑起来:“好,老爷,妾身一切都听您的。让刘县令彻底查清楚此事也好,查清楚了,才能还妾身一个清白。只是……”她忽而又哽咽起来,“只是老爷若是不信妾身,太太跟大小姐若是不信妾身,那妾身便也不想留下了。”
“芽小姐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妾身的错。老爷跟姐姐本来好好的,是妾身横插一脚,是我的错。”
她越说越哭得厉害。
苏氏手里的帕子使劲捂着脸,哽咽着,却不敢大声哭。
柳重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那个雪夜,是他对不住苏氏,是他喝醉了酒,错将苏氏当做自己的妻子,这才酿下了大错。
是他害得她村里呆不下去,娘家又回不了。所以,她只能嫁进柳府来,备受各种白眼跟谩骂。
好在她也想得开,一直都好好活着,好好抚养着柏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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