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笼中女神

库丘林在这栋看起来不是特别大的日式别墅里探索了一天，愣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厨房、客厅、两名少女的卧室、书房、仓库……无论哪个角落都没有，一直到恩奇都放学归来，库丘林才不情不愿地从沙发背后钻出来。

        他是为了寻找能变成人的关键道具才这么做的，但在旁人看来，白天还毛色光鲜的大狗此时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显然是顽皮捣蛋了。

        库丘林对此浑然不觉，实际上，他还保留着侦查的本能，没有弄脏地板、咬烂毛毯、也没有打碎花瓶。可保存环境整洁的代价，就是库丘林自己一只狗变得脏兮兮。

        “哎呀，这真是……”

        恩奇都将书包放到脚边，眼神有些讶异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停在了库丘林扑上了□□、颇具喜感的脑门上，

        “今天过得怎么样，汪酱？”

        大狗低嚎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有点没精神呢。”

        顺毛的动作顿了顿，绿发少女不动声色地将嵌在库丘林毛发间的细小碎片挑出，很快就识别出这些碎片来自于是远坂凛偶尔会使用的宝石。

        恩奇都眼眸微眯，若无其事地问道：“凛有给你准备午餐吗？汪酱？”

        库丘林用半生不熟的狗语回道：没有。

        实际上，原本恩奇都是准备在午休时间回来，与新养的狗狗培养感情的。结果一向对小动物没什么耐心的“远坂凛”对库丘林展现了不同寻常的好感，再三要求自己投喂，恩奇都就准备随她去。

        现在看来——

        “果然不行吗？真是对不起了，凛的耐心有些差。”

        绿发小姑娘歉疚的眼神让库丘林一阵心虚，他撇开眸光，再度确认了自己的指控：

        “汪汪汪……汪汪……汪！（那个人一直在房子里鬼祟地藏东西！）”

        “咦？”

        “汪汪汪汪！……汪汪！（本大爷想替你排除掉潜在危险，但被这个女人发现，差点就被赶出去了！）”

        库丘林越说越溜，但是恩奇都只是频率不乱地给他顺着毛，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是吗，我会去教育凛的，真抱歉。”她说。

        戏瘾上头的库丘林忽然噤了声。他等待几秒，发现恩奇都既没有追问远坂凛究竟藏了什么，也没有想对他解释的意思，有些不安地甩了甩尾巴，撒娇似地把下巴磕到少女弯曲的膝盖上方。

        “汪呜（饿）。”

        库丘林试图用吃来转移话题。

        少女翠玉色的眸子眨了眨，她像是刚惊醒般，抓住库丘林的手不自觉用力，让他感到了疼痛。

        所幸恩奇都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她望着忍痛闷哼的库丘林，澄澈如水的眸中涌上了更多的情绪：

        “很抱歉，我马上去给你准备晚餐。”

        对一只狗也要认真地道歉，这就是恩奇都的风格，这也是库丘林此世所选择效忠的主人。

        库丘林百无聊赖地舔舐着刚刚被少女捏痛的地方，评估着恩奇都的力量——

        少女的力量出乎意料得强，她不仅仅是一员优秀的辅助。

        库丘林回忆起有关【圣杯】的资料，又想到不知被伊什塔尔藏在了何处的宝具原型，兽瞳颜色变深了。

        （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啊……得抓紧了。）

        -

        “远坂凛”的办公点在地下。

        恩奇都趁库丘林专心吃饭的时候走进了洗手间，反锁好大门，按一定的规律敲击墙砖，一条通道就在眼前展开了。

        令人不快的气息就从通道尽头争先恐后的涌出。恩奇都捂住口鼻，低咳了几声，然后端着装有食物的盘子向里走去。

        恩奇都视为家人的少女，在很早以前身体就出了问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改造后的消除诅咒之笼中稳定状况。而每当那时候，恩奇都就会放下手中工作，在家中陪她。

        恐怕今天的凛也是因为突然感到不适，才丢下库丘林不管的吧。

        （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得向她道歉才行。）

        恩奇都有些忧虑地猜测道，她推开通道最里的那道门，努力遏制逃离讨厌气息的本能，向里望去。

        “哎呀，你来了。”

        黑发双马尾的少女扬起头，她一青一红、犹如名贵宝石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色泽。

        一瞬间，盘子变得出奇得重，恩奇都一个踉跄，视线飞速摇晃起来——

        眼前的影响变得模糊，肉体的感知变得模糊，仿佛一脚踏入了陌生的异次元，恩奇都猛地伸手，扶住门框，堪堪阻止了身体的下滑。

        声音重新灌入耳朵，是“远坂凛”的询问：“……没事吧？”

        主动待在笼中的少女，有着漆黑如鸦羽的长发，上等葡萄酒般的绯红瞳眸，她侧卧在铺着羊绒毛毯的地面上，眸中闪着隐晦的担忧，似乎想支撑着身体坐起，却没有那个力气。

        恩奇都张了张嘴，她想回答“没事”，可话语从口中漏出，却是她无法理解的语言——

        “Ishtar？”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语言。

        冷漠又嘶哑的声音，犹如垂死之人发出的诅咒，与平日里自己的声音大相径庭，声音出口的一刹那，房间内那令恩奇都感到分外不适的气息又厚重了几分。她下意识抬起头，朦胧中似乎看到笼中少女惊慌失措的模样。

        “……”

        那张写满不甘、泫然若泣的脸，一瞬间，与那个快要遗忘的梦里的另一张脸重合了。

        啊。

        手中盘子终究没有摆脱坠落的命运，清脆的毁灭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恩奇都垂下眸子，避开那道莫测的目光。

        “都掉地上了，我回去重打一份。”

        “Enki——”

        在笼中少女呼唤她名字的瞬间，恩奇都像沾染到脏物般飞速地起身，躲开了“远坂凛”的视线，飞速地跑向门外，嘭地一声，将身体不适的“远坂凛”，一个人留在了黑漆漆的房间里。

        “……”

        这样毫不温柔的举动，不像是恩奇都会做出的，可她确实站在门口，倚靠着门扉，像是个叛徒一样，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我是怎么了呢……）

        绿发少女感到一丝困扰。

        从被“远坂凛”捡到开始，她就很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无论喜欢还是讨厌都相当稀薄，简直像把喜恶均分给了所有人。在公众形象上，“恩奇都”也被刻意赋予了非人的特性，虽然是褒义上的，可她还是分外在意有关自己“人类特质”的评价。

        在偶像培训期间，恩奇都在专业导师的帮助下，进行过一些测试，其中就有一项关于【性取向】。

        正如白天她对清水摩纪说的那样，恩奇都在恋爱方面是不在乎性别的类型。

        虽然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恋爱”，但专业测试的出错率很低，也就是说，恩奇都喜欢的人是女孩子——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恩奇都沿着通道，向前走去，她摸向重新通往洗手间的机关的时候，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话：

        【面对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呼吸频率加快，嗓子发干，会想见ta，又不想见ta，即使那个人不在你身边，你也会忍不住考虑关于ta的事，为之忧心不已……还会在梦里梦到ta，醒来后会对某些场景产生既视感。】

        心跳……呼吸……思念……忧心……梦。

        恩奇都脑内灵光一闪，动作慢了下来，她对着这些【恋爱的征兆】，挨个确认过去——

        完全吻合。

        （我……）

        （难道说……）

        （爱上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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