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混淆梦境

恩奇都做了个梦。

        梦里有环城而建的巨大墙体，在落日余晖中闪着金色的辉光。河流静静流淌，身着古老服装、使用古老语言的人们，沿河叫卖着应季的果蔬。那甜美成熟的香气像刚断奶的猫咪，随着晚间的风，在静谧安逸的城中好奇地乱窜。

        “她”站在中央的中央，嗅着那丰收的味道，轻声哼着歌。

        没有什么有序的歌词与旋律，仅仅是靠随意地声带振动，便能令人微笑、令人哭泣、令人愤怒、令人释然……这便是那位歌者的“力量”。

        可被称为“奇迹”的歌声，在城市的中央向四周扩散，最先感知到“她”的，便是那与王宫相对矗立的神庙。

        以巨大石块为根骨塑成，豪奢的宝石修饰着每个不经意的角落，矗立于城市最高点的神庙，背靠着绚烂暮色，呼应着非人所有的歌声，神性的气息磅礴涌出，祝福着每个王都内的居民。于是疾病痊愈、谷物生长，众人垂下眸子、恭敬祈祷，赞美那慷慨的女神。

        “……”

        歌者的歌声被打断了，“她”向后摔倒在某人的怀中，散乱的发尾被那人卷在手心里，亲昵的吻随后落在耳垂上。

        “别闹。”

        歌者忍笑着摆了摆手，便感到不悦的气息压了上来：

        “你注视神庙的时间太久了，吾友，祭祀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

        光黏在那人的发丝上，溶在那人的眼眸中，化开在那人似刻薄似温柔的唇角。歌者始终平静地微笑，抬起手，挑衅般地碰了碰那人的鼻尖：

        “是你注视着我的时间太久了……”

        手指被轻轻咬住，以示警告。

        “她”有些孩子气地提唇，念出那个名字：

        “——吉尔。”

        就像咒语一般，念出它的瞬间，由光构筑的幻境瓦解了。

        -

        恩奇都睁开眼，暗红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黏在她脸上。

        她迟疑了一秒，才想起这眼睛的主人是谁。

        “早上好。”恩奇都下意识地想起身，“我睡过头了吗？你是要出去散步？”

        从大狗的喉间响起呼噜呼噜的温柔低喉，安抚着恩奇都莫名紧张的神经。

        恩奇都看了眼窗外黯淡的天色，在库丘林的示意下重新躺回床上。心跳异常得快，胸口说不出的憋闷滞涩，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探索，都无法回忆起来。

        （也许是个糟糕的梦？）她猜测道。

        恩奇都最终妥协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前，感谢了帮她从梦魇里挣脱的库丘林，正想摸摸它的头，却被不自在地躲开了。

        她侧着脸，注视着大狗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又一次想到了《新手养狗100条》。

        （难道是破坏了什么东西，不敢看我吗？）

        恩奇都决定等会起床后，不管看到怎样惨烈的现场，都不会对大狗发火的。

        ——她本来就是很少生气的人。

        可没能再睡着。

        意识刚开始模糊，窗外响起嘈杂的人声。

        恩奇都翻了个身，确定自己再也不能睡着了，便干脆下了床，赤着脚去拉窗帘。

        是伊什塔尔。

        她戴着黑色墨镜，头顶深咖牛仔帽，大模大样地站在一辆中型卡车旁，指挥着几个工人往下搬东西。

        恩奇都眼眸一眯。

        “怎么了？”

        绿发少女睡裙外披着一件蓝染短褂，从躺卧的墨黑大狗身边经过，停在木质走廊边缘询问伊什塔尔。

        “没什么，一些旅行的纪念品，品味一般，丢了又有些可惜。”

        顶着远坂凛模样的伊什塔尔耍赖地回道，

        “我家里摆不下了，想往你这放点，不行吗？”

        恩奇都不经意地瞥了眼那些小型集装箱模样的密封箱子。确实，以这位大小姐的性子，若是真正重要的东西，绝不会配上这么简陋没品味的外包装。

        她于是收回目光，随意地笑着点头说好。又看向脚边的大狗：

        “我洗漱一下，等会带你出去放风。”

        -

        离开的恩奇都没有注意到库丘林的异样，他不知何时又蹲伏变为了站立，前爪骚动地扒拉着地板，这骚动在最后一个集装箱被搬出来后达到了顶峰。

        库丘林盯着又一个被搬出来的箱子，暗红的眼珠里滚动着奇异的情绪。

        “小心点放，我不在乎是一回事，你们要是摔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伊什塔尔警告地瞥了眼搬运工人，那些壮汉头也不敢抬，动作变得极其谨慎，几乎是一步一挪。

        （那是……）

        库丘林现在的视力能看清几百米外的物事，自然也能看清那箱体上贴的单据。

        大部分由日文写就，但也有几个库丘林格外熟悉的字眼。

        ——那就足够了。

        库丘林避开伊什塔尔觉察后投来的视线，转身回了房间，他打量着自己始终无法习惯的身躯，虽然较普通人类确实强壮不少，但与他真正的身体差距甚远。

        而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终于有了打破的希望。

        【圣杯】【参加者】【Gae  Bolg】

        这几个词条联系在一起，很容易就能知道那些集装箱到底是拿来干嘛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小姑娘的朋友要隐瞒，但想必，是作为惊喜吧。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老子的幸运星啊。）

        库丘林望着拿着新买的狗链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绿发少女，尾巴甩得更欢了。

        -

        有史以来第一次，恩奇都差点迟到。

        （养狗真是体力活啊……）

        守候在校园门口的粉丝团看起来快要崩溃了，在恩奇都出现之时爆发了一阵欢呼。恩奇都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尽量维持着哀川所教导的礼仪，挨个微笑点头。

        “你看起来很累，需要我搭把手吗？”

        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她回过头，被忍足侑士故作优雅的姿态逗笑了：

        “忍足君，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所以——”

        （——没有时间留给你的绅士礼节的发挥了。）

        她没有把剩余的话说出口，但忍足显然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扶了扶快滑下来的镜框，略带些尴尬地自行解释道：“路上有群野猫发疯了，我已经给你们协会的人打了电话，但还是……”

        恩奇都眨了眨眼，没有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平时看起来贵气十足的忍足为何会满头大汗右脸还有一块伤疤。

        两人一左一右，维持着默契的沉默，一同向教室走去，脚还没落进玄关，就听到教室里头传来了清晰的对话：

        “说起来，恩奇都昨天的综艺更新了呢！”

        “是啊，和凉太浓情蜜意的……感觉真好啊。”

        “有点羡慕凉太了，恩奇都这么可爱。”

        “那两个人肯定是恋人吧。”

        恩奇都脚步一顿，余光里看到忍足侑士也跟着停下来。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反驳：

        “喂，烦死了你们！明明恩奇都就和那个骚包模特没有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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