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记忆

今天是庆祝复活全人类并且安全解决了石化问题的大日子。
  世界意识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混在人群中看着台上正在领奖的众人。
  他略有些欣慰的拿了块帕子装模作样的擦擦自己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诶？老哥，你这块帕子是丝绸的吧？”身旁的一个人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帕子。
  他的手略微顿了顿“小兄弟，你看错了吧？这是粗布啊？”
  说着他将已经变换了材质的帕子给那个人瞧。
  那人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脑袋“诶？真是我看错了啊？对了老哥，这台子上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
  “我猜的啊！瞧见你在那擦眼泪，能和我讲讲吗？”
  “你猜错了，我只是为文明的蓬勃发展而感到开心。”
  那人又有些苦恼的抓抓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老哥，我有点不太理解。”
  “没关系。”他显然认为话题已经结束了，于是认真的看着台上的颁奖仪式。
  那人看见他认真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踌躇的收了回去。
  周围的人群是相当拥挤的，人们都热切的望着台上的救世主，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道听途说的一切。
  “你听说了吧！他刚醒来时才十七岁，居然只依靠一个人就拯救了全世界吗？”
  “什么啊！明明醒来的时候才十六岁吧？而且你把龙水大人放在哪里?”
  “龙水大人好帅啊！！”
  “杠大人！杠大人的手艺天下无敌！杠大人的美貌天下闻名！杠大人！我爱你啊！！”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台上，夏油杰接过奖章略有些出神的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台下的许多人都在石化醒来后觉醒了术式，这与自己从前的想法吻合了，但他依旧有些恍惚。
  他总感觉自己的记忆里好像缺了个人，自己一开始为什么会知道新世界?为什么当初会去高专和乙骨打架?
  一个模糊的人影总是在回想这些的时候不自觉的出现。
  “杰。”五条悟拿着奖章凑到夏油杰身旁“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夏油杰下意识摇了摇头。
  “又想起ta了？”硝子有些了然的问。
  夏油杰点点头“你们两个也是的吧？总感觉记忆里缺了个人，总是会有个模糊的人影?”
  五条悟和硝子都沉默了。
  “算了，我怎么又在说这个。”夏油杰摇了摇头想将这些思绪赶走。
  硝子摸着手上的奖章“我觉得ta也应该获得这个，虽然没什么用。”
  “这简单啊，我们给ta做一个就好了！”
  “你还记得ta的名字?”硝子好奇的看向说话的五条悟。
  “不记得了……但是我们可以为这个无名氏先生或者无名氏小姐做一个空的啊！等我们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给它印上名字嘛！”
  领完奖的千空笑着和好友们击掌庆贺，科学世界的大门再一次为所有人敞开。
  见其他人聊的正欢，千空有些惆怅的握紧了这个金奖章。
  你们也会很高兴的吧？我最后还是拯救了所有人……
  因为所有人都醒了过来，这个世界的发展就好像被摁上了加速键，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认真工作力求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大树也在表彰结束后在千空等人的见证下对杠表白了，两人都有些羞涩的接受了大家的祝福。
  龙水大手一挥让杠和大树放了两天假，突然闲下来的两个人在自己的小窝里相拥着谈天说地。
  聊着聊着两人都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有那么两个人的面容，名字与身形都是空缺的。
  那两个人是谁呢？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想要记起来，但越是回忆，关于那两人的记忆就越是模糊，最后只得放弃了探索那两个人具体是谁。
  说不定哪天就自然而然的想起来了呢？
  半夜，从睡梦中突然醒来的五条悟脑中只留下了一句“我想要所有人都看到我，知道我，仰望我。”
  那个人是谁？什么样子?对我很重要吗？为什么会忘记ta呢？
  不知道，通通不知道。
  “这是ta的想法?”他有些迷茫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无论是什么方法，他们都无法记起记忆里那个人，到最后或许只有顺其自然等自己想起来了吧？
  不过既然这句话很有可能是那个人所希望的，那如果自己将它实现是否就能记起来了呢？
  五条悟想了想，最后又重新躺下。现在可是半夜，就算有想法又能怎么样？还是等第二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五条悟就醒过来，他敲响了硝子的房门。
  硝子打着哈欠打开了门，她有些困倦的半靠在门上“这么早敲门，你想要做什么啊？悟?”
  夏油杰身上简单的围着围裙，一手拿着铲子来到五条悟身边，他又看了看一脸困倦的硝子“硝子，等会过来吃早饭，还有你也是。”
  “啊……知道啦，妈妈～”硝子的脸贴着冰凉的门“所以啊，悟，你有什么事？”

  “我昨天晚上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可能是神秘人的愿望?所以我想如果实现了这个愿望，我们会不会就能记起ta了？”五条悟认真的说。
  空气寂静了一瞬。
  “你以为你在玩什么游戏吗？达成愿望，NPC就会实现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万一呢？”五条悟有些执着的看向夏油杰“你也很好奇吧？为什么不试试呢？”
  夏油杰顿了顿，他昨晚上也做梦了。
  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似乎很悲伤的看着他们“不要忘了我……”
  等他从床上醒来时，一股沉闷的悲伤感充斥着他，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却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的眼泪。
  “好啦，现在举手表决！”硝子此时格外清醒，她举起自己的手“现在，同意悟方案的人举手。”
  五条悟看着三个人举起手手笑了笑“那等会吃完饭再想想办法吧？”
  “好～那我去洗漱一下。”硝子有些懒散的应了一声。
  夏油杰带着五条悟来到了餐桌前，三个人如今住在同一栋房子当中，早中晚的饭轮着做。
  硝子很快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三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着这个愿望究竟该怎么实现。
  “不如我们请人雕刻一个大石像吧？”五条悟兴致勃勃的提议。
  “先不说放在哪里吧？你还记得ta的样子吗？”夏油杰为自己好友这跳跃的想法有些头疼。
  “啊，那个，放哪里我倒是有点想法。”硝子默默举手。
  “哪里?”*2
  “龙水最近有说想要造个公园，他不是很困惑公园中心要放什么来装饰吗？你们还记得的吧？放那里不就好了？”硝子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叼着勺子有些含糊的说。
  “那里吗？确实可以，不过那个石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是个身高大约175左右，身材窈窕的长发女性。”夏油杰想了想这么说。
  “你想起来了?”硝子看向他。
  夏油杰摇摇头“昨天晚上梦到她了，但那大概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诶～真是不公平啊！怎么你们都梦到了，就我没有?我好伤心啊～”硝子平淡的抱怨了一下。
  “完全看不出来。”五条悟认真的看了看硝子的表情说。
  “真讨厌，我明明也很伤心的，你说对吧……”硝子又下意识这么说，但还没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这里除了她就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了。
  “又是这样……真讨厌……”硝子有些烦躁的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三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好啦好啦，那就先这样定下来吧？我晚些去找龙水说说好了！雕刻什么的，就交给你了！杰?”五条悟看见硝子的样子故作轻松的说。
  “好。”夏油杰点点头打算等会出门寻找合适的石块，这并不算太麻烦。
  “中午回来吃饭吗？”硝子放下手，将烦躁的心情赶走。
  ————
  时间过的很快，距离三个人拍板说要制作一个石像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现在，这个石像正坐落在龙水投资建造的龙水公园当中。
  或许是名人效应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公园的落成代表着人们又多了一个娱乐场所，总之每天空闲的时间都有不少人在这里休息。
  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注意到门口的两个石像。
  一个是龙水本人，而另一个却是个没有脸的女人。
  硝子站在无脸女人的脚下，她的手抚摸着石像的基座。
  五条悟抬起头看着没有脸的石像有些不理解“按理来说，我们已经造好了石像，也应该想起她是谁了吧？为什么？”
  “人生毕竟不是游戏，你说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嘛！”夏油杰无奈的摇摇头，对于五条悟这种想法并不看好。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忘记她！”
  “说不定是自然遗忘。”
  “骗骗自己就好了，你怎么连我都想骗?这正常吗？对了，其实我发现忘记的不止一个。”
  “你是说伊薇特?千空他们好歹还记得一个名字，不过她绝对不是伊薇特。”
  硝子摸着基座沉默着不说话，其实最近她确实有点像五条悟所说的触发NPC剧情一样，渐渐回想起她和他们具体的一些事。
  她的厨艺很好，很温柔，很爱笑，很漂亮，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
  但是依旧没有脸和声音，就好像为了填充记忆而构想出来的白色人影。
  她说“我喜欢你！”
  她说“我爱你！”
  她说“不要忘记我……”
  她是谁？我的爱人吗？不然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很重要?不，这种感觉不太像，那大概是和悟，杰一样的挚友?
  我爱你……这种话她很喜欢对我说……
  “你是谁？”硝子摸着基座小声呢喃。
  那个人影是谁这个疑问可以说是几乎围绕了三个人的后半生。不过，年纪越大，想起来的似乎越多。
  硝子如今的年纪真的很大了，她已经老到走不动路了，三个人谁也没有结婚，平常忙完工作就聚在一起和从前一样。

  社区里派来的小年轻经常会推着她的轮椅到龙水公园里晒太阳。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总觉得自己身体好，从来不坐轮椅，即使两个人的年纪比硝子还大些。
  她才不管两个人，有轮椅坐着不舒服吗？每天拄着拐杖就不会有人觉得他们老了?
  硝子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家入奶奶，这里怎么样啊？”推她来晒太阳的年轻人在一片清秀的湖畔停了下来，她轻声询问。
  “硝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那个年轻人了然的转过头就看见了两个人“五条爷爷，夏油爷爷，你们又来了啊？要我说，你们真的要注意身体啦！”
  “哼，清水你懂什么？”五条悟拄着拐杖不屑的说。
  被称为清水的年轻人顺从的点点头“是是是，我不懂，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走太快还闪到腰了？要不是家入奶奶在，您怕不是要好好躺上几天呢！”
  “那是意外！意外！”
  “好啦，人清水说的也没错。”夏油杰站在一旁慢悠悠的开口。
  清水微微弯下腰对硝子说“家入奶奶，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我在不远看着你们，有需要叫我呀？”
  “好，去吧去吧。”硝子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夏油杰接过清水手里的轮椅，推着她来到长椅的一旁。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夏油杰在长椅上坐下，他有些怀念的看着湖对面的无脸石像。
  他们一开始雕刻的那个必然不如现在这个由专人雕刻的石像精致。
  “是啊，总感觉一转眼我就是这副老胳膊老腿的了。”五条悟靠在椅背上有些怀念的想起从前。
  “你们说，她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老了呢？”五条悟看着那个石像突兀的问。
  “不知道啊？大概是吧？”夏油杰看着平静的湖面，不远处还有几个年轻人在岸边露营。
  “走的时候怎么也没和我们说一声?还让那个谁把记忆屏蔽了……”五条悟有些埋怨似的开口。
  “听说你们在说我？”一个中年男人笑着在长椅上坐下。
  “她现在应该也很开心吧？你说，她有没有结婚生孩子呢？她老了又会是什么样子呢？”硝子并没有搭理突然出现的世界意识。
  “啊～我觉得她应该没结婚，不过孩子真不好说。”
  “为什么这么说？”硝子似乎很有兴致的问。
  “这还不简单?见过了我和杰这种风度翩翩的大帅哥，她怎么可能会和不如我们的人结婚嘛！”五条悟很是自恋的开口。
  “喂喂?怎么没人理我?”世界意识装作不满的笑着开口。
  “哦，原来你来了啊？”五条悟装作才发现的样子有些惊讶的说。
  “太假了吧？”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假的离谱的表情说。
  “啊？是吗？”五条悟听见夏油杰的话调整了下表情“这样呢？”
  “嗯，看上去真多了。”夏油杰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我说，你们两个好歹避讳点吧?我还在这里诶？”世界意识无奈的摇摇头。
  “你来做什么？”硝子看向世界意识。
  “来看看老朋友不行吗？”世界意识笑着问。
  “见到了你该走了吧？”
  “真不欢迎我呢？”世界意识无奈的耸耸肩。
  “你知道我们想听的答案。”夏油杰看向世界意识。
  “嗯，好吧。”世界意识站了起来  祂来到硝子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抵上她的额头“家入硝子，你就要死了，我来解开你最后的记忆枷锁。”
  硝子闻言，记忆中的那个人越来越清晰。
  “小芜……”
  五条悟和夏油杰听见这个昵称，记忆也如同打开了阀门一般，记忆，声音和面容全都清楚的记起来。
  世界意识看着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回忆，皱着眉头小声说“话说，我这样对老人家会不会不太好?这刺激有些大了吧？”
  “没事，谢谢你……”硝子最先反应过来“你说的我要死了……”
  “是真的哦！”
  “原来世界意识还兼职死神吗？”硝子笑着问。
  “才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来，一是因为那个女人嘱托，二是因为你们也算得上是我喜欢的人，临终前送一送你们。”
  “……就像是喜欢宠物那样吗？”夏油杰自嘲的笑了笑。
  “嗯……硬要说，是。”
  “我还有多久？”硝子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
  世界意识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你们好好聊吧？我走了。”
  世界意识的消失就如同祂来的时候一样隐秘迅速。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认识你们，真的很好……”硝子看着湖面突兀的开口。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夏油杰有些惆怅，自己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挚友就要离去了。
  “我死了以后可以把我埋在小芜的石像旁边吗？”硝子轻声问。
  “龙水那小子会同意的。”五条悟笃定的说。
  “那……就太好了……”硝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好温暖，恍惚之间自己好像变回了高专时候的自己，笑着和好友们调笑。
  许多年后，来到龙水公园的一个孩子指着无脸石像旁的三个墓碑好奇的问“妈妈，我以后也可以埋在这里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大概就可以吧？”那个母亲看着那三块墓碑有些惆怅的说。
  微风轻抚着墓碑，带来蒲公英的种子，它在墓旁落下生根，来年开花然后踏上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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