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种感情是

最开始遇见萨瑟萝斯的时候，她还很年幼，是个小孩子。

        看到了他非常狼狈的一面。

        因为利益的关系，当时状态很差的他强迫自己摆出最友善的表情，希望得到这个孩子的信任和帮助——虽说结果达成了，但过程却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年幼的孩子一脸老成的样子，比起被他蛊惑，更多的好像是出于同情才给予的帮助。

        和她张扬随性的母亲不一样，萨瑟萝斯是个不太喜欢出门的女巫，在最初的解除诅咒的过程中，她给枚瑟波的印象一直是阴沉而早熟，认真而可靠，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主要进行“治疗”的其实是那个大女巫薇尔德·维克特。

        再后来，因为一些不靠谱的原因，萨瑟萝斯担任了他的主治医生，自第一次见面以后，他们再一次两个人、面对面地进行了交流——她似乎有点害怕，这让这孩子生动了起来，原来她不是一个像尸体一样冰冷的家伙。

        ——不，她的皮肤比他的还要温热一点……打住，别往其他方向想！

        枚瑟波强迫自己接着回忆。

        嗯，然后，她住进了城堡。他发现这个小女巫其实有点怂，但怂的并不剧烈，在他表达出自己的善意以后，就可以堪称大胆、肆无忌惮地和他交流，顺着“朋友”这层身份，越发的随意。

        但她没有变，她依然不喜欢出门，依然非常的可靠和认真，依然日常阴沉着脸。她以毒药女巫的身份攻克了最后一点诅咒，完美给她母亲收了尾巴。

        他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一次意外，那个讨厌的狼崽子闯了进来，虽然整起事件莫名其妙地开始，也莫名其妙地结束，但也是在那一次，他意识到萨瑟萝斯是会被漂亮的东西吸引的——多次突如其来的心跳没办法骗人。当时他是什么感受来着？好笑，宽容，理解……她毕竟是个小女孩，会被漂亮、好看的人吸引并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他不会否认这一点，那个狼崽子的确够养眼。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孩子对好看事物的喜爱，即使萨瑟萝斯非常早熟，但幼齿的外表还是不能让他往别的方面想。

        也因此，他似乎做了不少蠢事。

        比如送戒指。

        他们早期的互动其实比较亲密，因为他不会把萨瑟萝斯当成异性看，而那个女巫幼崽——她表达过抗议，但似乎被他纯洁的表情和语言迷惑了，在之后的时间里也慢慢变得亲昵了一点，像搭上肩膀、拽拽手腕、用肩膀撞一撞之类的举动，也经常会做出来，并逐渐习以为常。

        反复多变的其实是他。

        当那个孩子渐渐长大，有了更挺拔的身高、更柔软的身体、更漂亮的脸……他才开始有些不自在。她会不自觉地靠他很近，肩膀几乎能挨到一起；她会习惯性地拍拍他的肩膀，轻轻的触感让他心里发麻。有时因为各种事情，他们很长时间不会见面，再会的时候她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单论年纪，枚瑟波其实并不小，这么些年见识过不少漂亮的小姐或者夫人，其中不乏有让他感兴趣的。他很清楚，他在用什么眼光去看萨瑟萝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那么纠结——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卑鄙很无耻的人，他简直在玷污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爱情的萌生会不会很容易？

        他不知不觉想起了萨瑟萝斯的话，也因此陷入了茫然。爱情是什么？欲望是什么？当他真正开始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一直困扰的是这样一件庸俗、不高雅的事情。

        他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萨瑟萝斯产生了爱情，或者说，欲望。

        萨瑟萝斯躺在床上，复盘着今天发生的故事，她以自己有限的恋爱游戏经验来看，觉得舒德那家伙可能要沦陷了。

        大概再见个两三面，这个角色就妥当了。她翻了个身，默默猜测着玛利亚后续的安排。

        现在所有男主角差不多都出场了，几乎每一个都和玛利亚产生了联系。尤其今天她还观看了现场直播，更是深切地感受到了玛利亚雄厚的斩男功力，这个姑娘有着近乎完美的外表，委婉的言辞和相当透彻的观察力——可惜这份观察力有点双标。她又想起了玛利亚对自己表现出来的“不爽”熟视无睹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气愤。

        啧，保持这种心态的话，下次见到玛利亚肯定会搞砸的……萨瑟萝斯揉了揉脸，回忆起有些遥远的前世，想通过过去的自己再学习一下如何克制情绪。

        不得不说，周围人对女巫的敬畏和尊敬让她不知不觉间变得有点任性，隐约之中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女巫前辈们都有着肆意妄为、阴晴不定的差劲风评。萨瑟萝斯觉得自己不应该承袭这种恶评。

        在心里反复暗示、调整过心态以后，她觉得自己变得好多了，可以虚伪地去面对那个金头发的魔族小丫头了——在达成这种效果之后，她才拆开玛利亚刚刚寄来的信件，打开带着些香味的信纸，阅读着上面的信息。

        “不久之后又是舞会啊……总共需要举办几次舞会来着？”萨瑟萝斯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太好使了，“管他呢，反正玛利亚也没有成年，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在初步想明白了玛利亚的事情以后，她才有空好好回想一下关于自己的事情。只要一闲下来，她脑海里就会被一个纯白色的人填满，甚至做梦都能梦见他抱着自己，舔舐自己……她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尴尬地搓了搓手臂，一边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一边又忍不住继续想，两种矛盾的念头纠缠在一起，把萨瑟萝斯的脑袋搅成了一团浆糊，几近让她放弃思考。

        ——这是她离男人最近的一次。

        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她还该死的熟悉。

        她不是不知道这家伙有攻击性，只是在诅咒解除以后基本就很少再暴露出来了。萨瑟萝斯习惯了他温和的样子，结果这次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她拿被子捂上脸，觉得那该死的心脏一直在该死地发出吵闹的声音。

        真是没出息啊，因为她没怎么碰过男人的缘故吗……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突然，萨瑟萝斯又猛地掀开了被子，双目无神地盯着酒馆的天花板，看着上面古老的木头纹路，在封闭了思考的脑海里，默默闪过了一个念头。

        必须要解决这个事情。

        立刻，马上。

        一年一度的舞会再一次来临了。

        萨瑟萝斯应玛利亚的邀请，正大光明地来到了舞厅，她姑且没有特立独行地披着常穿的黑袍子，而是整了件低胸的晚礼服，在和玛利亚打过招呼以后，就缩进了阴影里，争取不让太多人注视自己。

        她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

        但是没办法，她觉得这里的氛围比较适合和枚瑟波谈一谈。

        音乐响起，玛利亚再次成为了主角，暂时没空来管萨瑟萝斯了。这个女巫见大多数人都进了舞池，便从阴影里钻了出来，立在长桌前吃东西，期间婉拒了几个绅士的邀请。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看着桌子上精致的餐点，竟然有点提不起胃口，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舞厅中央的圆盘钟表上，直到指针指向某个确切的时间，她的身后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呦。”

        这是虽然不太礼貌，但是混杂着刻意的亲切的语气词，如果这个发声的人是枚瑟波的话，那又平白添了几分尴尬。萨瑟萝斯虽然心里猛地激灵了一下，但表面上依然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咽下嘴里的点心，从侍者那里端了杯酒，伪装平静地转过身。

        嗯，他好像打扮了一下。

        作为一个老贵族，枚瑟波这家伙日常的穿着就够浮夸的了，萨瑟萝斯还嘲笑过他“可以直接去参加舞会”——其实真的不是不可以。而现在他的浮夸程度更上一层楼：

        他直接穿军装过来了。

        礼仪式的军装。

        红黑的配色，猩红的绶带和夸张的半肩披风，连头发都扎的更规整了，一下子让萨瑟萝斯楞在了那里。这夸张的出场不出意外得吸引了周围闲人们的注意，她只能有些慌张地拉着枚瑟波再次躲进阴影里，用自己半桶水的阴影女巫技能勉强把这个吸引人眼球的家伙罩住了。

        “……不用那么紧张。”枚瑟波看了萨瑟萝斯一眼，又把视线往旁边转移，“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我做了准备。”说完他指了指舞厅空出来的一大片场地，里面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还有这样的空地，没有一个人往那里挤。

        “要去跳舞吗？”她有点犹豫。

        “你愿意的话。”枚瑟波伸出一只手，躬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萨瑟萝斯看着他被手套覆盖的、骨节分明的手。

        他们好像第一次这么正式地面对对方。

        克制住退缩的冲动，萨瑟萝斯深吸了一口气，接受了他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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