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入梦

游昕昕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本来不应该这样沉睡的，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周围的环境也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安全。
混混沌沌中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来到一个古老的城堡，古堡四面满是荆棘，她孤身一人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埋头慢慢走着。
世界很黑，天空中没有月亮，游昕昕有一点茫然地抬起头，她的梦总是这样，永远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前方的道路还不知道要走多远。
有一个人喊她的名字，“昕昕。”
游昕昕抬起头，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身边，目光温柔，朝她伸出一只手牵着她。
“两人一起走，就会容易一点。”那个人对她说，声音听起来很暗哑。
游昕昕看着那张脸，努力想要辨认出他是谁，好像是一个朋友，熟悉的面孔总陪在自己身边，在梦中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夜色正浓。
游昕昕觉得有一点恍惚，一时间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季楼斜靠在床边，没有睡，正看着窗外的湖景。
像是为了不把自己吵醒，他甚至没有叫护工把床头放下来。就这样沉默地一直静静坐在自己的身边。
看见她醒来了，季楼也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像游昕昕这样趴在他的床边睡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收了你爷爷的钱，所以才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游昕昕突然说。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但总觉得应该把事情说清楚一点。
季楼又看她一眼。那眼神表示他心中对一切一清二楚。
游昕昕沉默了一会，觉得心里一直纠结的事情，就这样放松下来。这样很好，他什么都明白。
过了一会，游昕昕又说，“所以我照看你是应该的，你不用对我……特别好还是什么的。”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睡迷糊了，词不达意的。
她其实一直单方面把季楼当做自己的朋友，哪怕之后两个人的交集可能会很少，但她也至少希望季楼心里不要对她有什么奇怪的误会。
季楼看着她，湖面的月光透过窗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点像是梦中城堡里遇到的那个王子。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一点悲伤，好像游昕昕说了什么令他伤心的话。
“我当时是因为奶奶要动手术，急需用钱，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答应你爷爷的。”游昕昕挠了挠头发，“不过后来……”
季楼在等着她往下说。
游昕昕就鼓起了勇气：“后来相处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不知不觉就把你当成一个朋友，习惯和你念念叨叨，把各种话都对你说了一遍。”
“我当时不知道你能听到，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不这样吵着你。”游昕昕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希望你不要介意。”
想起自己在季楼身边，对着季楼各种碎碎念，把心里什么话都对这个男人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
幸好季楼的性格似乎很好，醒来之后一直对自己十分温和，只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心中笑话自己。
“谢谢。”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啊？”游昕昕抬头看季楼。
季楼朝床边挪了挪，床是半斜靠的，游昕昕就坐到了床上，和季楼并排靠着床头坐在一起。
季楼伸出手，在她的手指上慢慢写字。
【谢谢你在那个时候和我说话】
“啊，这有什么好谢的。”手指划在手心很痒，游昕昕笑了起来。
【我那个时候很寂寞，被困住了。】
“是……是吗？”
【幸亏有你，和我说说外面的事。】
这样看来，话多也不全是坏事。原来那个时候的季楼，很渴望听到别人的声音。
游昕昕笑起来，她看见季楼也在微笑。
季楼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温温润润的，像是春日枝头那一捧初融的白雪。
过了片刻，游昕昕又说起今天出现的这个护士。说起这个护士的诡异之处。说到她的背后肯定还有同伙，可惜没能一起抓出来。
又说到婚礼的时候遇到的车祸，当时那个肇事车的司机逃逸了。说起当时游昕昕没有办法，提着裙子抢了一辆路边的自行车，穿着婚纱骑着自行车跑了好远的路，一路上被人围观……
因为睡了一觉，变得很有精神，季楼也似乎很有谈兴，两个人就坐在病床上，一个人说，一个人写划，不知不觉聊了下去。
窗外的湖面上渐起白雾，朦朦胧胧的水汽笼着翠绿的湖面，倏然有水鸟掠过，撩得水面波澜荡漾。
游昕昕很少和别人说这样多的话。她从没想过会和一个人一聊就聊到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
除了从前的季楼。
也只有季楼。
“我觉得真的很危险。我刚刚就不该睡着的。”游昕昕说，“你是病人，在你爷爷回来之前，我就该死死睁着眼睛守着你。”
不过事情一直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季楼醒来了，他的爷爷也很快就会从国外回来。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背后乱七八糟的人，总会查得出来。
到时候就不用这样担心了。
到时候……自己也就可以离开了。
季楼看了她一会，突然按了床边的呼叫铃。
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推开门，“季先生有什么吩咐？”
突然有人进来，让一起坐在床上的游昕昕局促了一下。
但她很快想开了，季楼是一个还没有多少行动能力的病人，自己也已经很亲近地照顾了他这么长时间，又何必在最后这一点关键的时候过于迂腐呢？
保镖很快出去了，守在门外。
既然有了季楼安排的人在外值班，游昕昕也就松了很大一口气。
“你放心。”季楼说。
他的声音还是有一点哑，不像是前日那样地难听了，有一点像是大提琴的弦在颤动。特意开嗓子，就为了和游昕昕亲口说这几个字。
游昕昕下意识想叫他别说了，但又觉得觉得这种感觉很温暖，想多听他发出几个声音。
两个人挤在一张病床上，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发白，季楼才闭上眼睛睡着了。
游昕昕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季楼的手指卷着了她的一缕头发。
黑色的发丝绕着他的指节转了好几个圈，被蜷在他的手心，哪怕陷入了梦乡，依旧紧紧攥着。
游昕昕试了几次，也没能在不吵醒季楼的情况下，把那一缕发丝悄悄抽出来。
左右天也都快亮了。于是只好合衣就这样在同一张病床上凑合躺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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