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相互依偎

游昕昕看着季楼的脸，慢慢向后退了一点。
发丝上的雨滴掉落，她低下头，看见那些水珠，一滴滴顺着那件昂贵的西装表面滑落。
西装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表面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光泽。那些透明的雨滴沿着纹路滚过，被亚黑色的布料温柔地吸收，留下一道道深色的水痕。
有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昕昕？”
游昕昕抬起头，看见季楼近在眼前的面孔。他还是那样俊美又温柔，衣冠楚楚，正低头看着自己。
游昕昕的目光有一点模糊，恍惚中有一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但她知道那是一个那是一张让自己感到安心的面孔。看到他，心里好像就会感觉到松懈，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好像在他的面前，是可以放下心来，可以肆意放纵的。
他任何时候都会对自己露出温柔的模样。不管发生了什么都那样平静，坚定。他不会责怪自己的唐突和冒犯。会包容了自己情绪上的放纵。
游昕昕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视线清晰了一点。
发现自己的脸颊是湿的，不知道是不是哭了，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季楼的手指抬起，轻轻在她的眼尾掠过，沾下来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下一刻，他的手臂猛地发力，游昕昕踉跄了一下，被搂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季楼的外套给了她，自己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衬衫，衬衫很薄，游昕昕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可以察觉到布料之下胸腔的起伏，听得见清晰的心跳声。
她还听见季楼在说话，那声音和他平时的不太一样，有一点哑，带着干涩的气音，拂在游昕昕耳边。
像他把藏在心底最深处反复琢磨过的东西小心翼翼捧出来，艰难晦涩地说给她听。
是什么呢？
游昕昕认真仔细地去听，只听到他说，“你受苦了，昕昕。这些天，你过得太辛苦了。”
我很辛苦吗？游昕昕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任凭自己的泪水从眼眶里掉落。
她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声音，脸埋在这个人的胸前，悄悄哭了一会。
朦胧的视线里，游昕昕看见自己把季楼的衬衫都哭湿了，白色的衬衫变得皱巴巴的，被她的眼泪浸湿，变得透明，可以看见布料下的肌肤有一些青紫发红的痕迹。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她知道，这是这个人拼命锻炼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她靠在季楼的胸前，伸手在那道训练仪器留下的伤痕上摸了一下。
察觉到搂住她肩膀的手臂更加用力，紧紧把她箍在怀里，像要把她整个人按进他的身体里去一样。
他们俩都是可怜人，一身伤痕累累，无依无靠。
所以在这样雷雨交织的夜里，相互依偎一会，从对方的身体中汲取一点点活下去的温度。
但这个时间不能太长，依偎会让自己变得软弱，噩梦还不曾结束，已经决心一步步走向深渊的她，不该迷恋这种属于人间的温暖。
游昕昕从季楼的怀里坐起来，轻轻推开季楼的双手。
“抱歉。”她低声说，伸手拉开车门。
哗哗的雨声在车门拉开的瞬间骤然变得巨大，寒冷的空气带着冰凉的雨水卷入，冲散了车厢内的温暖。
起身离去的时候，季楼飞快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回家吧。”季楼开口道“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
“不回季家，”季楼顿了顿，“回承运大街。”
他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跟我回去，回我们的家。
游昕昕淡淡看了他一眼，手腕用力一挣，试图要甩开季楼的手，同时打开了车门下车。
可季楼死死拉着她的手腕，根本就没打算松手。
游昕昕本来力气就很大，季楼的双腿又无力支撑身体，死死拉住游昕昕的手时，被巨大的力道带着身体随着惯力向前扑倒。
“放开我。”游昕昕看着他道。
季楼身体倒在座椅上，不肯松手。
游昕昕站在雨中，转头看他。
他摔倒在后排车座上，雨夜的阴影切割了他俊美的面孔，让他的脸看上去陡然间变得凶狠，好像平日里那股平静淡然被打破，有某种属于黑暗中的东西正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
“你跟我回去。”
他的一只手掰着座椅，一只手被游昕昕带出车门，半边身体和游昕昕一样，都被瓢泼的大雨淋到。
白色的衬衫被雨水彻底湿透，头发变得杂乱无章，脸色惨白如纸，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他的眼眶却是红的，死活拉着游昕昕的手。
李荃飞快从驾驶室跑下来，撑开一把伞，一脸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遮游昕昕还是遮季楼。
游昕昕看着季楼的样子，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复杂神色。
季楼半仰着头，面容苍白神情脆弱，就那样看着游昕昕。
风雨不曾停，下得比之前更大。
“昕昕，我好冷。”他双唇微分，“后背很疼。”
“我们回去好不好，你跟我回去。”
大雨飞溅进来，疯狂地砸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砸在季楼苍白无血色的手指上。
一车门之隔，两个人本该身处两个世界。
一人行走在雨夜，一人坐在温暖的车厢中。
但他却从车厢里伸出手，不惜把自己暴露在风雨之中，死死攥住另外那个人的手，喊她跟自己回家。
回家。
家这个字眼，叩响了游昕昕本来已经死去的心。
那只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又冰又冷，却又仿佛是那样炙热，烫到了她已经冷却的心。
季楼的脸色煞白，湿透的上半身微微发颤，他说他很冷，还很疼。
游昕昕本有一身的力气，轻轻松松就能甩开季楼这样的病人。但终究狠不下心甩开季楼的手，更不忍心看着他狼狈的趴伏风雨中颤抖。
季楼双眸抬起，湿透的发间淌下的雨水很快流进他的眼睛，顺着脸颊一丝丝滴下来。
游昕昕咬了咬嘴唇，最终顺着他的意，重新钻进车厢，关上车门。
停了许久的车终于启动，顶着漫天大雨和朦胧的路灯，缓缓开进浓稠的暗夜中。
两个人重新坐在车后排，空气像是凝固了，彼此沉默了好一会。
这下可好，两个人一起都彻彻底底地湿透了。
季楼心底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用最狼狈的方式说服了她。
但没有关系，只要能说服她，让她愿意跟自己走，愿意住在安全一点的地方。不管是示弱，还是祈求，都没有关系。
哪怕是把自己最狼狈最可怜的模样剖出来，摆在她的眼前，博取她的同情，他也是做得出来的。
只是这一刻，身体真的很疼。
在这样潮湿的天气，淋了冷雨，后背的神经一阵一阵抽痛，身体在发颤，有一点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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