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季乾用拳头砸了下自己的头，努力让自己回忆更多的事情。
很小时候，好像确实有很多挨打的记忆，而且每一次都不轻。是谁揍的他？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
只记得有很多血，依稀有一双女性的手臂护在他的身前。
后来世界好像变得安静了。那双总护着自己的手臂不见了。
堂哥季楼每一次考试成绩都会被写在季乾的书桌旁，季楼报了什么课，爸爸都会帮他报上。
如果有哪一门自己没有考过季楼，父亲就会狠狠责罚他，但那时候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因为父亲说那是他爱自己的方式。
季乾搓着自己的头皮，克制着不去想那些事情。
可是水坝一旦开闸便一发不可收拾，一瞬间所有的事都冲进他的脑袋里，不挤破他的头就不肯罢休。
小时候自己被一群小朋友孤立时，他看见爸爸对他说，“他们说你是因为嫉妒你，你比正常人聪明太多了。”
自己取得了荣誉时，爸爸又说，“现在的成就配不上你，你可以做得更好的。”
“儿子，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你的高智商是常人没有的，我会帮你把它发挥到最大。”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爸爸对他的爱，因为他只有这个了。
父亲是爱着他的，他深深相信。可回想起来小时候的那些事情这样痛苦。
记忆像是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
整个人被撕碎又重新强行黏合起来，变得这样支离破碎，变得像一个怪物。
季乾扒拉着玻璃，痛苦地抬头看季楼，哑着声音道：“哥哥，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对不对？”
季楼只说，“你妈妈也葬在季家的墓中，你有去看过她吗？”
季乾茫然摇摇头。
“你应该去看看的。她的墓碑上都是灰尘，旁边也都有很多落叶，这么多年，你一次都没有去过。”
季楼有些替那位婶婶难过，他还记得他二婶。当年他比季乾大几岁，虽然也还幼小，却已经能记事了。
二婶温柔美丽，对他们这些晚辈都很好，对小季乾更是无限疼爱。一直令他十分羡慕。
可是后来，这位美好的女性却被季文翰折磨成那副模样。连她的儿子都忘记了，不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她是为了保护你才死在这个家的，原来你竟不知道。”
季楼记得小时候，如果有人问季乾为什么没有看见他妈妈时，季乾总是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说出的话更让人难以置信。
“她是个不好的女人，不要在我面前提她。我有爸爸就够了。”
那时候季楼不明白，现在想想，竟不知道是谁的可悲。
“我不知道二叔和你的相处模式，”季楼慢慢在轮椅上坐下，“但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很长的时间里，面前的季乾都抱着头不说话。
他觉得脑袋要炸了，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碎自己的灵魂。
他抬起头，红着眼眶盯着季楼，开始放声大笑。
癫狂的笑声在小小房间里回荡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椅子狠狠刮着地板，旁边的警务员都皱起了眉，戒备地盯着他。
“你骗我，你放屁！”季乾双手狠狠砸着桌子，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回响，“我知道你是想要报复我才这样说。是她抛弃了我，让我被人耻笑，让我受尽痛苦！我没有母亲，我根本不想要什么母亲！”
“我……”
喊着喊着，鼻尖涌进一阵酸涩，季乾的声音逐渐细不可闻。
我也想有妈妈啊。
“我一直在等着妈妈回来。知道妈妈离开人世的那天我其实很伤心。妈妈你知道吗——是你狠心抛弃我，你是个坏女人。我天天念着这句话才能让心里好受些！”
“其实我一直都期待着你能回来，能抱着我哄着我……”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出，季乾全然不觉，直到低头看见桌上的一片水泽才发觉自己在哭。
脑中冒出很多不知所谓的画面，回荡着一声声呼唤，像是尘封许久的记忆，可一切又都那么不真实。
“小乾，今天想去哪里玩？妈妈陪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爸爸今天不在，小乾不想学就不学了，去画画吧。”
“你这样的教育对他百害无一利！儿子不是你和大哥比较的工具，他是一个人！”
“别打他，不！住手！我不许你碰我儿子！”
季乾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眼睛像是被血浸泡过，脑海中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可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却骗不了人。
他想吃药，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下来。以前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老头子就会给他找医生，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医生，也拿不到那种药了。
“不可能，”季乾头痛欲裂，“骗子，都是骗人的！”
季乾想要站起来，双腿却没有力气，头疼还在不断加剧，他抱着头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你骗我！都在骗我！”
他的手臂撑着桌子，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为什么!”
季楼轻轻叹息一声，看见他这副精神不稳定的状态。知道自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他转动轮椅出了房门，和小时候一样，他现在无法理解季乾，也不想去理解。
这个人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与他无关。
“季楼！季楼你别走！”
“给我回来！”
季乾站起来，疯子一样想往前追，被透明的玻璃挡住，他疯了一般用头用手臂去撞那块防弹玻璃。
警察冲过来，扭曲他的手臂将癫狂状态的他控制住。
他被按在地上，挣扎抬起头看着季楼离开的方向，“季楼，给我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直都看不上我。
为什么我一直都不被接受。
为什么爸爸一直在骗我。
为什么妈妈……会离开我。
有人过来扶起季乾，他起身时双眼已经空洞了，眼泪不受控制流出，却感受不到。
季楼的话在脑中不断回响，理智让他知道季楼说的话是真实的，妈妈的离开并非爸爸告诉他的原因。
精神的世界在崩塌，像巨型的楼房一点点坍塌，不可控制。
“妈妈……”季乾的声音很小，他被拖回了房间。
“妈妈……是真的吗？你真的一直爱着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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