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刺目的强光一闪，大家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除了中心的三人，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结束的。危机——解除了！雷神变成三头身模样，扑腾着手脚，被妙尔尼尔拖着从半空中坠落。锤子砸出一个大坑，地面震了三震。雷神咕噜噜滚了两圈，一脸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懵逼。

        霍德尔飞身接住正急速下坠的史蒂夫，缓缓降落。周围的一切似乎在一刹那变得遥远又模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无限延拓，史蒂夫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胸口那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他的眼里只剩下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双黑眸之上覆着一层浅淡的灰蒙，眨眼间有丝丝神秘在其中浮游。凝神细望想要一探究竟时，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透过影影绰绰的迷雾，却怎么也窥探不到深渊之下究竟藏着什么。和本人一样神秘又捉摸不定。

        说起来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每次都来去匆匆，他从来来不及细看这双眼睛。现在这双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就像照镜子一样，清晰明亮。面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金发凌乱，面容狼狈，然而对方却看得专注又细致。一双黑眸仿佛化身工笔，先是勾勒出他的每一根发丝，又一点点描摹着他的眼睛，甚至不放过眼角的纹路。这让史蒂夫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对方的眼里只有他。

        这个念头辅一出现，史蒂夫便觉得难为情，他想躲开这道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可又舍不得。渐渐地，心头竟升起雀跃，就像有个小人儿踮着脚尖在他的心尖上跳舞。刚开始只有一个小人儿，很快便有无数个小人儿一起跳起来。

        看着已经落地的两人视线还黏糊地胶着在一起，克林特捅了捅娜塔莎，悄声道：“嗳，你有没有觉得……队长的眼神……呃，怎么说呢？嘶……额额额……”克林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反正我不可能这么看一个男人。”

        “等会别多嘴。”娜塔莎碧色的眸子威胁性地眯了眯。克林特冲着嘴巴做了个拉上的动作。

        眼前突然多了一抹红色，这红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刺得史蒂夫眼神一痛。“血……血……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史蒂夫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糊的霍德尔半张脸都是血。该死的，这防水制服关键时候屁用没有，连点儿血都擦不干净！史蒂夫只好伸手去堵鼻腔，血还在往外涌，顺着指缝流的满手都是。

        “冰块，毛巾，医生……快点！”史蒂夫看起来比本人还要慌乱，几近咆哮地向娜塔莎等人求援。娜塔莎几人呼啦散去，深一脚浅一脚越过废墟，去找需要的止血急救品。“头低一点，对，就这样，别动。马上就好了。”霍德尔事不关己地站着，任由史蒂夫捏住鼻子，直到袖口一阵濡湿。有温热的液体滑过手掌，顺着手指，在苍白的指尖汇成一滴滴鲜红的血滴，砸进地面。霍德尔慢腾腾伸出手，血滴倒流回手掌，他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手掌上粘稠的暗色。

        鼻腔里的血涌出的速度终于慢下来，史蒂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血糊淋拉的血手吓到。“这些血哪来的？”勉强空出右手一把抓过霍德尔的手腕，袖口湿淋淋黏腻腻。史蒂夫指尖一颤。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血流所过之处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河，刺目惊心。眼前大片大片的血红，浓重的血腥味盘旋在鼻尖令人作呕。史蒂夫的脑袋发晕了，第一次觉得血竟是这么可怕，高大的身形晃了晃，仅剩的镇静顷刻间土崩瓦解。

        “伤在哪里？”史蒂夫不敢再多做一个动作，他怕不小心碰到伤口。“无事。”鼻子被捏住，霍德尔只发出简短的嗡声。

        “你不会痛的吗？快告诉我！伤口在哪儿？”史蒂夫甚至觉得这一身黑袍已经被鲜血染透。霍德尔微微定住，眼神空茫。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生气，就像他曾经见过的一头发怒的雄狮。他明明已经说了没事，只是流点儿血而已，又不痛，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儿痛……不过，这人看起来真特别，和他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史蒂夫的心头。这个家伙，这个该死的家伙！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和这个家伙在一起，他永远都在演一出蹩脚的独角戏，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投入，一个人悲喜。他明明早就知道这家伙可恶的样子，甚至见识过最无情的嘴脸，为什么还不死心？那些事这家伙从来没在意过，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他还在希冀什么？又在渴盼什么？难不成还能指望这个没有心的家伙大发慈悲施舍点儿什么出来？

        可他为什么又要救我呢？甚至不顾安危，不惜拼上性命。现在还用这样专注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以为我在他的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特别。史蒂夫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只蠢透了的傻狗，霍德尔就是那个拿着骨头的人。每当他即将放弃，对方就远远地晃晃肉骨头，等他忍不住巴巴凑上去的时候，对方就连人带骨头玩个大失踪。

        “队长，冰块。”娜塔莎远远丢过来一个包好的毛巾。史蒂夫稳稳接住，按在霍德尔鼻根处。

        “医生来了。”克林特帮忙抬着急救担架冲回来。

        “快给他止血，他身上好多血，我不知道他伤在哪儿！”呼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史蒂夫被挤了出去。霍德尔下意识伸出右手，却抓了个空。这人在放开他的那一刻，那些令他惊叹的不同、那些炫目的美丽色彩就跟着消失了，他眼里的世界又变成深浅不一的灰色。原来正常人的世界是如此绚烂，霍德尔的心头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不太懂，但模模糊糊知道，如果能再见一次刚才的美景，他应该就能恢复正常。可是，要怎么才能见到呢？

        “队长，你怎么样？”娜塔莎关心道。

        “不是我的血。”史蒂夫拿毛巾胡乱擦拭着血渍。后颈隐隐发烫，涌出细密的虚汗，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想不到美国队长也会有晕血的时候，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剪刀不行。”长着雀斑的圆脸女护士正费力想要剪破霍德尔的袖子。锋利的医疗剪遇上黑袍，就像生了锈的钝刀。

        娜塔莎从小腿抽出把匕首，递给女护士。“用这个试试。”女护士握着匕首挑了个位置小心划上一刀，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很做作的女娃娃音响起。史蒂夫猛地抬头看向霍德尔，神色诧异到极点，手中的毛巾跌落在地。

        “噗……咳咳……”克林特脸色涨得通红，憋得直捶胸。娜塔莎别开脸，肩膀微微耸动。急救人员手中的动作略一停顿。

        娜塔莎觉得要是再不解释一下，队长脱眶的眼珠子怕是收不回去了。“变声器，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打斗出了故障。”

        史蒂夫僵住的身形一松，这才注意到霍德尔领口的位置有个很隐蔽的黑色小玩意。还没来得及赞叹现代花样百出的高科技，史蒂夫猛然意识到，霍德尔从头到脚的装扮，甚至用了变声器，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是不想被他认出来吗？他已经给他造成困扰了吗？果然，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史蒂夫收回目光，蓝眼睛里有一丝冷光划过，下巴收紧，下颌线的弧度变得冷硬。

        娜塔莎和克林特悄悄对视一眼，队长的情绪变化是不是太快了点？

        那边，三头身雷神吵吵嚷嚷不肯上神盾局的车，隐约听见“锤子，我的锤子。”科尔森遥遥望了这边一眼，随后提着雷神穿过废墟。霍德尔已经被安置在急救担架上，两只手臂被急救人员裹成木乃伊状，白色的纱布已经有血色渗出。没办法的临时之举，衣服剪不破，只好先缠上纱布止血。

        “快把我变回来，我得带上妙尔尼尔。”雷神挥舞着手臂急切道。

        “不就是个锤子嘛，起这么拗口的名字。”克林特嘟囔道，“妙……妙……干脆叫喵喵锤得了。”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合适。

        “你不肯认输。”

        “呃？”雷神一愣。

        “你要是早点认输跟我们走一趟，我想霍德尔法师也不会把你变小。”娜塔莎解释道。

        雷神保持着那副见鬼了的表情。“那……那他……他的声音？”

        “高高在上的神大概看不上人间的小玩意！”克林特揶揄地说。

        口舌上从来不是雷神的强项，脑袋还糊涂着，但不妨碍重要的事，他双手抱胸抬着下巴。“除非你们有人能拿得起妙尔尼尔。”这个什么巴拉巴拉局肯定也不希望妙尔尼尔留在这儿。

        一下被束住手脚的娜塔莎等人。

        “他受伤了。”史蒂夫冷冷道，“你的锤子我会帮你带着。”

        “妙尔尼尔可是神锤，不是谁都能拿得动……”雷神的声音越来越小。史蒂夫已经握住锤柄，虽然花了些力气，但成功拿在手里。“还不走？”

        妙尔尼尔，你这个大叛徒！雷神悲愤了！

        果然不愧是队长——娜塔莎等人的心声！

        卡玛泰姬神殿内，斯特兰奇和王一直在关注着一面镜子。

        “都跟你说了，帷冒不行，风一吹不就全看到了？”斯特兰奇嘲讽道。

        王很不服气：“那帷冒不大不小也是个宝物，一般的风根本吹不起来。”

        “宝物还不是裂了？”

        “哼！”王抱胸睨了一眼斯特兰奇，“那变声器可是你弄得！还托的是内、部、关、系！”

        “……”

        两人对视一眼，肩膀俱都往下一耷。

        “你说师兄伤得重不重？”

        “初步看只是失血过多。”斯特兰奇没看到人，不敢贸然下诊断。

        “我们要不要悄悄去看一眼师兄？”

        “你觉得能瞒过师父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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