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民国旧事（4）

正是两难间，徐清骏送了才出月子没多久的徐大嫂和两个儿子回来，让清音跟徐清骥一起去东陵，见此，清音想，反正去东陵来回也不会超过三日，送了姑母就立即赶回来，应是没事的，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

        二人紧着让人简单收拾了行李，跟着表兄一起坐上了前往东陵的火车，托徐清骏的福，让人给他们弄到了一个小包厢，三个人坐倒也宽松自在。

        等到上车坐定了，清音才想起顾承光的事忘记跟徐父徐母提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微微有些不安的感觉，直出了好半晌的神，才在旁边徐清骥的疑问声中打断，“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晕车了？”

        清音说不清现在的感觉，只看着徐清骥安抚了笑了笑，道：“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不是担心爹娘吧？不用担心，大嫂宽厚，肯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徐清骥一向心大，加上这次出门也不算太久，所以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嗯，我没担心这个，只是……有点紧张。”清音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表妹是第一次出远门吧？紧张是难免的。”坐在一旁的邵表兄搭话道。

        说实话，除了小时候被母亲带着回平都走过几回亲戚，好多年没有再去过了，他年纪比几个表弟表妹都要大上不少，对这个漂亮得有些惊人的小表妹倒是第一次见，难得的好容貌，亏得现在年纪还小，出门没事，若是再过几年，必是国色天香四字不足以形容其颜，再带着出门就不行了，危险。

        “妹妹与我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这一路，有劳大表哥多多照应我兄妹二人了！”徐清骥客气道。

        “二表弟无须客气，说起来这次也是为了家母……”说到此，邵表兄难免哀泣，见徐清骥一脸愧疚忐忑的看着他，旁边表妹的表情也不太好看，紧忙打住了，看来这个二表弟还真是个赤子之心，反而小表妹倒是让人有些摸不清性子，有意思。

        “二哥，邵表兄，我想休息一会儿。”清音打岔道。

        “好，那妹妹先睡一会儿，待醒了正好用饭。”徐清骥忙道，怕她不舒服，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她身上，清音没有拒绝，她确实有些不适。

        “表妹请自便。”邵表兄客气道，二人年纪差了近二十岁，倒也不用刻意避嫌。

        清音微微点头，她左边是徐清骥，右边临窗，这时便裹着衣服，靠着窗子闭上了眼睛，慢慢调息。

        ……

        这一路倒也顺利，毕竟一直在包厢里面，吃的都是邵表哥让人直接送过来的饭菜，身边徐清骥也时刻不离她左右，倒没什么特别之事。

        到了东陵后，刚出站，就被邵家的司机接了，一路往邵家而去。

        进了邵家，清音和徐清骥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出去了，正好赶上给姑母送葬，算是送了这最后一程。

        逗留了一夜，徐清骥在清音的示意催促下，说什么都不肯再在东陵逗留，邵姑父只好打发人去给他们订票，如今兵荒马乱的，又怕他二人回去出点什么事，吩咐了邵二表兄亲自送他们回平都。

        到了火车站，徐清骥左劝右劝，到底是把邵二表兄给劝得留下没送成他们，回去叫邵姑父好生罚了一顿，自是不提。

        话说清音这边，这几日清音的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安，她掐算不出是什么事，在火车上要了份报纸，翻看了一下，发现平都形势确实是越来越严峻，心里的不安如烈火燎原一般炙烤着她，旁边的徐清骥毫无所觉，清音一边应和他的话，一边重新掐算，不一会儿脸便渐渐白了，手里连结了几个印，默念了几句，这才压下喉中的一口血。

        “妹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不经意间看到清音苍白的脸色，徐清骥吓了好大一跳，连忙追问道。

        “没事，二哥，我有些累，想先休息一会……到了你叫我。”清音确实有些脱力，需要休息，刚刚的掐算结果有些不好，她无力再安慰徐清骥。

        “好……真的没事吗？”徐清骥着实被她那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脸色吓到了，不确定地又问道。

        “嗯。”清音没办法解释太多，现在她只能祈祷家里人没有出徐家门，那生机必然不会断，若是……她得赶紧运功调息，从随身包里拿出一颗复元丹，顿了顿又拿出一颗普通人可服用的药版复元丹，递给徐清骥道，“二哥，这是我之前在家做的补气丸，咱们一人一颗，预防生病。”

        说着先服下了一颗，徐清骥来不及阻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她脸色是好一些了，也就没犹豫地服下了另一颗，清音见他服下后，心下稍安些许，便不再多说，闭目调息了。

        ……

        平都，徐家。

        院子里闹哄哄的，很显然，好些人都在外面打探消息呢。

        徐父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看向炮火响起的方向，深思不语。

        徐母等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催他，“老爷，你这病还没好透，可不能在外面多待，回头音音回来我可不帮你瞒她！”

        两个正说着话，大门被推开了，是出去打听消息的管家，此时正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老爷，太太，外面越来越乱了，到处是人，都是往城门口去的，说是，说是倭寇打进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倭寇打进来了？！”徐母惊道。

        “是什么人传出的消息？”徐父到底冷静些，这些天传来的消息不少，有真有假。外面乱了，但出去也不一定就安全，这也是他不同意女儿建议他们阖家迁往沪上的最大原因，现在全国各地，哪里都差不多，都好不了多少。再说了，徐氏一族人数众多，意见自然也多，不可能都听女儿的话离开，但若就只是他们一家离开，大儿一家又怎么办呢？

        “没看清，刚刚跑过去不少人，嘴里都这么叫嚷着，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管家也不确定道。

        那这消息能作准吗？

        徐父摆了摆手，道：“别慌！平都城里驻扎着三四万的军士，武器充足！骏儿前天回来还说不要紧！没事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以讹传讹！”

        徐母在一边低声道：“要不，要不再打个电话给骏儿吧？再问问，心里踏实！骏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可还在这呢！”

        问什么？！骏儿说不定要出征了，家里还添什么乱？！

        好不容易硬了一次的徐父很快在徐母的软磨硬泡之下妥协了，进了屋，刚拿起电话电话筒，那边吴妈进来禀报说是骏儿媳妇来了，只能先放下电话筒。

        “娘，别打了，清骏之前叮嘱过我，这次他送我们娘几个回来，也是他要出征了，之前不敢直接跟你们说，要我缓着些跟你们说这事，还说要是有什么事，让咱们先去族里宗怀叔那里躲一阵，他很快就会回来。”

        徐母听了大儿媳的话，不免有些犹豫，她想起女儿去东陵前特意反复地叮嘱她和老爷，要他们有事只管待在家中，不要出门，必不会有事……可这会大儿媳又说大儿子叫他们先去徐宗怀那里，那这……

        一时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的徐母转身看向徐父，徐父也很犹豫此事，徐宗怀是他们徐氏宗族的族长，儿子跟骏儿一样在guo党军中身居要职，而徐宗怀所在的祖宅不仅坚固还有密道，确实要更为安全。但女儿当时的话说得也非常笃定，确实两难。

        一边的徐大嫂不知道公婆是在犹豫什么，外面炮火连天，眼见着离这边越来越近了，忙叫人去收拾了细软，抱来了两个儿子，看到两个还在沉睡之中的小孙子，徐大嫂又在一旁催促二老，徐父徐母终是耐不过她的请求，点头应了。

        这边让人先去徐宗怀那里说一声，那边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些细软和衣物随身带着，等都收拾好了，叫人锁了大门，连灯都不敢点，借着月光，摸着黑，去了徐宗怀家。

        进了徐宗怀家，还没刚安顿下来，就听到外面一声巨响，像是大门被人用力撞开的声音。

        一声声——

        一道道——

        惊叫，哭求，咒骂……不绝于耳，经久不息。

        ……

        临近平都时，发现外面人声躁动，有种彻底乱了的感觉，徐清骥也从对面的位子上坐到了清音旁边，见清音一直表现的很淡定，他心里也稍安些许，直到下了火车匆忙回到徐家。

        徐家门前的一整条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几个活人，两边的铺面被打砸烧毁的像是遭了盗贼，两人快步往徐家奔去，不料徐家的半边大门也只斜挂着，要掉不掉的，看着落在不远处被撬开的锁头，清音一下子就明白清醒过来了，一阵眩晕，她扶了墙勉强站住，那边徐清骥已经奔了进去，大声喊着，“爹！娘！爹！娘！”

        清音塞了颗复元丹在口中，也疾步进去。徐家人出去了，阵法乱了，家里到处都被打砸毁损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徐清骥跑了一圈回来，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妹妹，没有人，一个都没有……爹娘肯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妹妹……”

        “对，爹娘没事的！二哥，你能跑一趟大哥家吗？看看大哥有没有事，或许……”清音强笑道。

        “或许爹娘去了大哥那！对，我得赶紧去看看，去看看……妹妹，你跟我一起去！”徐清骥的一双眼蹭地亮了起来，但这会他也不想把清音一个人留下，抓住她的手道。

        清音怎么可能同意，她就是想要将他先支出去的，她怕二哥亲眼看到了会承受不住，她怕再失去一个亲人……

        清音勉强推托道：“二哥，我有些累，走不了路了，会拖累你，你快去快回，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

        徐清骥这才仔细地看着清音，发现她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松开她，又伸出微颤的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再三叮嘱道：“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我知道，你快去快回，如果……如果大哥也在，让他一起过来……”

        “好，我快去快回，我把大哥带来……”徐清骥一边念叨一边转身跑了出去。

        清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撑着转身，又摸出一颗复元丹吞了下去，慢慢往族长徐宗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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