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副CP】人找到了

夜里十一点多，宴会早已散去，秦南坐在宴会厅的门口，脚下的烟蒂已经成堆。

        他点燃香烟，迅速吞吐，再熄灭。火星的闪烁就如同寻找安淮的希望，燃起、熄灭、燃起、熄灭……

        苏玺然攥着衣角抿着嘴唇紧张地站在一旁，他承认了帮助安淮出逃的事情，气得秦南抬手就要落拳头，却被萧盛州一把推开，还添了一巴掌。

        按萧盛州的话来说：“人是你自己不珍惜的，让他逃跑的躲避的，分明是你秦南”。

        ——是啊，多可笑。

        秦南不断把玩着手机，等待着身后警察的结果。

        萧盛州请来了万寒，他们已经通知封城。万寒这边正在调动全市的监控搜寻安淮的踪迹。

        警察查得风风火火，烦躁的秦南郁郁寡欢。

        他的脑子里快进似的播放起他和安淮的种种过去——

        初次见面，春风和煦，安淮眉眼似故人，叫他一眼惊叹。

        他将安淮视作所爱之人的替身，用最为俗气且愚笨的套路追求他，怎知安淮初经爱恋，竟然从此沦陷。

        结婚那天，大雪漫天，安淮的日子从此被白色覆盖，不见色彩。

        安淮记得他的一切。

        他记得他最喜欢吃土豆沙拉，记得他最讨厌芹菜的味道，记得他厌恶雷雨天。

        他记得他有胃病，所以常在家里备上胃药，不时为他熬煮养胃的汤羹。

        他记得他睡眠不好，所以每天都会在他的房间点上助眠香薰，或是插上一束香气清新的鲜花……

        可他从不正眼瞧安淮，那人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一个任他发泄欲望的水潭，一个有感情的机器人保姆，一个没有地位的掌上玩物……

        一个，必须永远在自己身边的傀儡。

        傀儡怎么可以逃走？傀儡不应该离开自己的主人。

        思及此处，秦南浑身的青筋赫然暴起，他的呼吸变粗、加重、再变粗、再加重，直至窒息感堵塞七窍也无法得到松解。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碎了，他只觉得痛，痛感从心脏最中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叮铃！”手机忽然进了电话，秦南没有看是谁的来电，就接了起来。

        “喂？”秦南的嗓音嘶哑而干涸，像是搁浅于海滩极度缺水的鱼。

        “秦南！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楚禾泽的声音在电话里燃烧。

        “安淮不见了是吗？你他妈怎么敢让他走了啊？！”

        隔着电话，秦南听得见楚禾泽用力拍打桌面的声音。

        “是……”秦南脑中轰鸣，他感觉自己的内里被抽干，只剩下一具麻木空洞的躯壳。

        “你他妈怎么敢的？！”

        “你有没有看过他的孕检报告？！他有心脏病，先天性的！他经常肚子疼你知道吗？他最近流血了你知道吗？”

        “他先兆流产啊！！没有你的信息素支持身体他快死了你知道吗？！”

        “他会死的！！会死啊！！！你他妈到底在干嘛啊？！！”

        “他那么爱你！他是你的妻子啊！！！秦南，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秦南呆滞地望向门外的小路，任凭楚禾泽的吼叫穿过耳朵。他没有做过多反应，只有两行苦咸的东西被吞入腹中。

        【你是不是……从这里、就从这条路离开的啊？】

        【会死……吗？你会死吗？……别死啊……我在找你了……】

        ……

        “啪！”一张纸突然被拍在秦南脸上，他如梦初醒，摘下那张纸，眼前是楚禾泽。

        “啊，你来啦？哈哈哈哈……”秦南疯子般地笑了，他攥着那张纸，低头问道：

        “这是……什么？”

        “你他妈自己看！”楚禾泽双手叉腰，指着秦南的鼻子大喊道。

        “噢……哈哈哈哈……”

        ——是安淮给楚禾泽的留言。

        【楚医生，见字如晤。我是安淮。

        我最近的情况好像还是不太好，肚子很疼……前几天，还出血了……

        说真的，我好怕……

        我会不会保不住小宝啊？

        千万不要啊。小宝都会动了，我前几天摸到了，他好像很调皮，和阿南一样。

        小宝一定会很可爱的。

        楚医生，我打算……逃走了。

        靠抑制剂，应该能撑过一段日子吧？

        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可以回复我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我等你的消息。真的拜托了。】

        冰冷的白纸黑字好似有滚烫的温度，将秦南的双眼熏得通红。

        他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娟秀的字迹，双手的颤抖渐渐加剧，如同筛糠。

        透过字迹，他能看见安淮苍白、消瘦却依旧强撑着对他微笑的脸庞，能看见安淮扶着腰挺着肚子忙上忙下的身影。

        他能听见安淮每一句低声的卑微的恳求，和每一句他自认为  是矫情的“我不太舒服”。

        他抬起头望向楚禾泽，眼底浸染绝望的神色，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泪水正在源源滚落。

        “他是不是……一直很难受啊？”

        “他真的很严重吗……严重到会死……吗？”

        他的语气是试探性的，可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楚禾泽还带了安淮的病例过来，先兆流产、孕期高血压、胎儿发育欠佳，每一条对于脆弱的孕夫而言，都无疑是致命的。

        秦南的目光钩在那沓薄薄的纸上摩挲良久，随即忽然起身，将安淮的留言揉作一团撕成碎片，“啪！”的一下拍在身后那堆警察的面前，唾沫横飞地吼道：

        “结果怎么样了？！快他妈找、找啊！”

        “我他妈要看到活人、活人、活的！！”

        “你们他妈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怀孕四个多月的人都他妈找不到啊？！！”

        秦南不断用拳头敲打坚硬的大理石桌面，他的手变得红肿滚烫，关节处已经几乎快要渗血。

        “秦先生，请您别着急。我们在尽最大的努力为您找人。”

        “现在得到的线索是，宴会厅的电路是安先生做的手脚。他逃出宴会厅后，朝着西南郊外方向去了。”

        “请您稍安勿躁。我们的同事已经携带军犬上路，监控这边也正在全力搜寻。两个小时内，一定出结果。”

        听完警察从容的应答，秦南跌坐回椅子，囿于焦躁不断摩挲头发，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像是在试图暂时逃离如今的场景。

        【为了离开我，你都变得聪明了……】

        空气凝结，更多的回忆涌现脑海。

        安淮嫁给他的时候，说他的父母并不爱他，要感谢秦南给了他一个有爱的家。

        后来面对秦南180°的转变，安淮也曾无数次红着眼眶质问道“为什么”，即便得不到回答，他也从未说过后悔嫁给他。

        面对每一次夜里的风雨，安淮都会哭着拜托他轻些，即便这话并不作数，他也选择默默承受疼痛，从未反抗。

        那一夜，得知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安淮打着点滴在秦南面前下跪，乞求他留下宝宝，留下他们的骨血结成的珍宝。

        秦南向他说过无数次“我爱你”，神圣的三个字在他嘴里变成了廉价的石头渣子。

        【我爱你吗？】秦南问自己。

        他真的爱安淮吗？还是只是依恋将一个爱他入骨的男人玩弄于股掌的快感？

        秦南从不知道安淮独自承受了多少苦楚。

        他没有见过安淮从早吐到晚，还要努力喝些粥，摸着鼓起的小腹部对宝宝道歉。

        他没有见过安淮倔强地憋回眼角的泪水，告诉自己心情不能不好，会影响到宝宝。

        他没有见过安淮腰疼到直不起身子，没有见过他腿肿到快要走不动路。

        他没有见过安淮用短刀一下一下割开手臂，再一点一点撒上细盐，等到伤口结痂再一寸一寸剜下来，就那样看着鲜血不停流逝……

        他错过了太多安淮的痛苦，如今，这些痛苦将以另一种方式成倍加诸于他自己。

        ——承受，爱他入骨之人终于后悔，选择离开，遍寻不得之苦。

        秦南的双脚踏上椅子，他蜷缩作一团，紧紧抱着自己，陷入无尽的沉默。

        他眼中的风景被掏空，徒留一片漆黑，黯然失色。

        警察一直在追踪安淮的足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卡了壳。

        等待如同手艺精巧的拉面师傅，将时间拉扯得漫长细瘦，丢入情绪的滚水中烹煮，得到的却是一碗清淡的结果。

        萧盛州递上温水，却被秦南默默推开。

        他没胃口。即使是清水也无法入喉。

        萧盛州淡淡一笑，坐在他身边，悠悠开口：

        “我刚刚问然然，为什么会帮安淮。”

        “他回答我，因为看见大哥哥太过可怜，大着肚子，脸色那么苍白，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他还说，大哥哥的宝宝会动了，生命是来之不易的，不可以欺负任何会呼吸的生命，更何况那还是一个大活人。”

        “秦南，然然19岁不经世事都懂得的道理，你24岁，不懂吗？”

        “要我说啊，人太爱犯贱。得到的不珍惜，失去了才当个宝，有什么用？”

        萧盛州拍拍秦南的肩，拉长语调，笑道：

        “咎由自取。”

        萧盛州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而秦南掐断了最后一根烟蒂，重新缩回椅子，再次陷入沉思。

        “找到了，人找到了！秦先生，安先生在郊外的一个小木屋里。”

        秦南刚刚进入思考的状态，就听见警察激动地喊道。

        他像是突然被灌了兴奋剂，踉踉跄跄跳下椅子，疯犬似的扑向监控显示屏。

        视频里的安淮换了衣服，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看上去很是虚弱。

        他一直在四处张望着，神色惧怕，仿佛一不留心就会重新陷入牢笼。

        “走，走啊！楚禾泽，跟我一起！”

        秦南连忙招手示意众人出发，只听警笛鸣响瞬间出警。

        【等我，等我……】

        秦南紧攥拳头抵在唇上，因心中忐忑面色发白，心脏更是如同看见红布的公牛一般上下乱窜。

        【不要有事，不要出事……安淮，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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