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年级·禁林与蜘蛛

他们穿过菜地，朝温室走去。草药课气氛非常压抑：班上已经少了两个同学——贾斯廷和赫敏。斯普劳特教授安排大家都去修剪阿比西尼亚缩皱无花果。

        哈利抱着一些枯枝放在堆肥顶上，正好和厄尼·麦克米兰打了个照面。

        厄尼深深吸了口气，非常正式地说：“我只想说，哈利，对不起，我曾经怀疑过你。我知道你绝不会攻击赫敏·格兰杰，我为我以前说过的所有混账话向你道歉。在我们面临着同样的危险，因此——”

        他伸出一只粗短肥胖的手，哈利握了握。厄尼过来和哈利、罗恩和洛拉在同一株无花果上干活。

        “那个叫德拉科·马尔福的家伙，”厄尼一边折下枯枝，一边说道，“似乎幸灾乐祸，开心得要命，是不是？你们知道，我怀疑他可能就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你倒是够机灵的。”罗恩说，似乎并没有像哈利那样一下子就原谅了厄尼。

        “哈利，你认为是马尔福吗？”厄尼问。

        “不。”哈利说，口气非常坚定，厄尼吃惊地瞪着他，紧接着，哈利突然看见了一样东西，赶忙戳了一下罗恩的手背。

        “哎哟！你干吗？”罗恩痛呼道。

        哈利指着地上几步外的地方。洛拉扭头过去，几只大蜘蛛匆匆爬过地面。

        “哦，好啊，”罗恩想显出高兴的样子，但是没有成功，“可情我们现在没法跟踪它们……”

        厄尼好奇地听着。哈利看着蜘蛛逃走了。

        “看样子是往禁林的方向去的……”

        罗恩听了这话，显得更不高兴了。

        下课后，斯普劳特教授护送同学们去上黑魔法防御术课。哈利、洛拉和罗恩落在其他同学后面，这样就能悄悄说话，不被别人听见了。

        “我们又得用上隐形衣了，”哈利说，“可以带上牙牙。它经常跟着海格到林子里去，应该能帮得上忙。”

        “对。”罗恩不安地用手指旋转着魔杖。“哦——禁林里有没有——有没有狼人？”

        当他们在洛哈特班上自己惯常的座位上坐定后，他又问了一句。哈利说：“那里也有一些好东西呢。马人是很不错的，还有独角兽。”

        洛哈特连蹦带跳地进了教室，同学们吃惊地盯着他。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都显得比平常严肃，可洛哈特看上去倒是轻松愉快。

        “好了，好了，”他喜气洋洋地看着四周，说道，“你们干吗都拉长着脸啊？”

        大家交换着恼怒的目光，没有人回答。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洛哈特说着，放慢语速，似乎觉得他们都有些迟钝似的，“危险已经过去了！罪犯已经被带走了。”

        “说谁呢？”迪安·托马斯大声说。

        “我亲爱的年轻人，如果魔法部部长没有百分之百认定海格有罪，是不会把他带走的。”洛哈特说，那种口气，就好像某人在解释一加一等于二。

        “哦，那不一定。”罗恩说，声音比迪安的还大。

        “我自信我对海格被捕的真相知道得比你稍多一些，韦斯莱先生。”洛哈特用一种自鸣得意的口气说道。

        罗恩刚要说他并不这么认为，但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哈利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我们当时没在场，你忘了？”哈利小声说。

        “当然，我相信这件事已经完全结束了……”

        真是令人厌恶的喜悦。洛拉的手死死地压着那本《与食尸鬼同游》，连手上青筋凸起都没发现。

        洛哈特开始暗示自己早就认为海格不是好人了。

        洛拉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嘎吱”的响声。

        洛哈特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啦，曼达拉小姐？”

        洛拉一言不发，只是拿起了桌角上的《与食尸鬼同游》——

        朝着洛哈特的脑袋上方狠狠地掷了出去。

        厚厚的书本唰地略过了洛哈特的脑袋，然后把他的头发掀了起来……嗯？

        现在全班同学目瞪口呆地望着洛哈特：他的脚边是一本《与食尸鬼同游》和一顶假发，他的头上是一片锃亮的头皮。

        洛哈特是个秃子？？？

        最近这些日子，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总是挤满了人，因为晚上六点钟以后，格兰芬多的学生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而且同学们总是有许多话要谈。结果，公共休息室里经常到午夜之后还有人。

        晚饭时，哈利压低声音告诉洛拉和罗恩今晚行动。于是吃过晚饭，哈利从箱子里取出隐形衣，然后整个晚上都坐在它上面，等着屋里的人全都走光。

        弗雷德和乔治向哈利和罗恩提出挑战，要求玩噼啪爆炸牌，金妮和洛拉在一旁观看。金妮坐在赫敏惯常的座位上，情绪低落。

        “你还好吗？”洛拉担心地问。

        金妮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洛拉问道第三遍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哦，我没事……”

        哈利和罗恩不停地故意输掉，想早点儿结束比赛，但即使这样，等到弗雷德、乔治和金妮去睡觉时也已经过了午夜。

        哈利等着远处宿舍传来两声关门声，才抓起隐形衣。三个人把隐形衣披在身上，从肖像洞口爬了出去。

        穿过城堡的路也不好走，要千方百计躲着老师。最后，他们总算走到了门厅，溜到了那两扇橡木大门的门锁后面，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尽量不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然后来到月光皎洁的场地上。

        “当然，”当他们大步穿过黑黝黝的草地时，罗恩突然说道，“也许到了林子里以后，根本就找不到东西可以跟踪。那些蜘蛛可能压根儿就没有去那儿。我知道它们当时似乎是朝那个方向移动，但是……”

        他没有说下去。

        他们来到了海格的小屋前，悲哀而忧伤地看着那几扇黑洞洞的窗户。哈利把门推开，牙牙一看见他们，顿时欣喜若狂。

        他们生怕它低沉浑厚的狂吠吵醒城堡里的人，赶紧从壁炉架上的一个罐头里拿出糖浆太妃糖给它吃，把它的牙齿粘住了。

        梅林哪。洛拉看着嘤嘤呜呜发不出声音的牙牙，并不想猜测海格是怎么做出这个的。

        哈利把隐形衣放在海格的桌上。在漆黑的树林里是用不着它的。

        “来吧，牙牙，我们出去散散步。”哈利说着，拍了拍牙牙的后腿。牙牙高兴地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小屋，朝禁林边缘跑去，并在一棵大西克莫无花果树旁翘起了一条腿。

        哈利和洛拉拿出魔杖，低声说：“荧光闪烁！”

        于是两支魔杖头上分别放出了一束细光，刚好够他们观察路上有没有蜘蛛的影子。

        “好主意，”罗恩说，“我也想让我的魔杖发亮，可是你们知道，弄得不好它会爆炸的……”

        哈利拍了拍罗恩的肩膀，指着草地上。洛拉一看，两只孤独的蜘蛛正匆匆逃离魔杖的光亮，钻进阴暗的树影。

        “好吧，”罗恩叹了口气，似乎只好迎接最坏的命运了，“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走进了禁林，牙牙在他们周围蹦蹦跳跳地跑着，一路嗅着树根和树叶。就着哈利和洛拉魔杖的光亮，他们跟随着持续不断地在小路上爬行的蜘蛛。

        他们走了大约有二十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只侧耳细听除了树枝折断声和树叶沙沙声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声音。然后，树木越发茂密，头顶上的星星也看不见了。

        两支魔杖孤在无边无际的漆黑中闪着微光，这时他们发现那些蜘蛛向导偏离了小路。

        哈利停住脚步，然后猛地向后一跳，踩了罗恩的脚。

        “兄弟，你在干什么？”罗恩咕哝着。

        “对不起，”哈利回答，“牙牙的鼻子碰到了我的手。”

        “你有什么想法？”哈利又问罗恩和洛拉。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罗恩说。

        哇哦，典型中国人的“来都来了”。

        于是，他们跟着蜘蛛飞奔的影子进入了树丛。现在无法走得很快，到处都是树根和树桩挡住了小路，在近乎漆黑一片的光线下简直看不出来。

        他们不止一次被迫停住脚步，哈利蹲下去，就着魔杖的光寻找蜘蛛的踪迹。看样子，他们已经走了至少半个小时，衣服经常被低矮的树枝和刺藤挂住。过了一会儿，他们注意到地面似乎在往下倾斜，但树木还和刚才一样茂密。

        这时，牙牙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吠叫，在林子里回荡不绝，把三个人都吓得灵魂出了窍。

        “什么东西？”罗恩大声问，他一边朝一片漆黑中张望着，一边使劲抓住哈利的臂肘。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哈利喘着气说，“听……像是一个大家伙。”

        他们仔细听着。在右边一段距离之外，那个大东西正从树丛中辟出一条路来，折断了无数根树枝。

        “哦，不，”罗恩说，“哦，不，哦，不，哦——”

        “闭嘴，”哈利狂怒地说，“它会听见你的声音。”

        “听见我？”罗恩用一种很不自然的尖声说，“它已经听见了牙牙！”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接着又归于寂静。

        “你们认为它在做什么？”哈利问。

        “大概准备扑过来。”罗恩说。

        “别开玩笑，罗恩。”洛拉说，紧接着她在罗恩和哈利惊诧的目光下走过去——

        “那是你家的汽车，罗恩。”

        “什么？”

        “过来吧。”

        哈利和罗恩跌跌撞撞地朝洛拉和亮光走去。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韦斯莱先生的汽车停在一圈茂密的树木中央，顶上是密密麻麻交错的枝叶，车里空无一人，车灯发出耀眼的光。

        罗恩大张着嘴巴向它走去时，它也在慢慢朝罗恩移动，就像一条青绿色的大狗在迎接它的主人。

        “原来它一直在这里！”罗恩欣喜地说，围着汽车走来走去，“你看它，林子把它变野了……”

        汽车的两翼被刮破了，上面沾满烂泥。显然它养成了独自在林子里移动的习惯。牙牙似乎对它丝毫不感兴趣，寸步不离地跟着哈利。

        “我们还以为它要进攻我们呢！”罗恩说着，靠在汽车上，拍了拍它，“我一直不知道它到哪儿去了！”

        “我们失去踪迹了。”哈利催促道，“来吧，去找蜘蛛……”

        罗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他眼睛死死盯着哈利身后离地面十英尺的地方。他的脸色铁青，活生生地写着恐惧二字。

        洛拉顺着罗恩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自己身后也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咔哒咔哒声。一个长长的、毛茸茸的东西把她拦腰抄起，让她脸朝下悬在半空。

        紧接着，哈利和罗恩的双腿也离开了地面。牙牙在哀鸣、咆哮——接着，它就被拖进了漆黑的树丛。

        洛拉的脑袋倒悬着，看见那个抓住她的家伙迈着六条长得离奇、汗毛浓密的腿，前面还有两条腿紧紧地钳住她，上面是一对闪闪发亮的大黑螯。

        在洛拉身后，可以听见还有两个这样的动物，显然是在抱着哈利和罗恩。他们正朝着林子的中心移动。牙牙呜呜地叫着，正在拼命挣脱第三只怪物。

        哇哦，蜘蛛旅行。这可真刺激。

        黑暗似乎突然消退了一些，铺满落叶的地面上现在密密麻麻的都是蜘蛛。洛拉把脖子扭向一边，发现已经来到一片宽阔凹地的边缘，凹地里的树木被清除了，星星照亮了洛拉两辈子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景象。

        蜘蛛。不是那些在下面的落叶中匆匆爬过的小蜘蛛，而是每一只都有拉车的马那么大，八只眼睛，八条腿，黑乎乎、毛森森的。

        洛拉没有蜘蛛恐惧症，但她非常不幸地有密集恐惧症。她当即眯缝上眼睛。

        那个抱着洛拉的巨型蜘蛛沿陡坡而下，朝凹地正中央的一张雾气迷蒙的半球形的蛛网走去，它的同伴们把它团团围住。它们看见它钳住的东西后，都兴奋地活动起来，发出一片咔嗒咔嗒的声音。

        蜘蛛松开爪子，洛拉摔到地上。哈利、罗恩和牙牙也重重地跌落在她旁边。牙牙不再咆哮，而是静静地蜷缩着不动。罗恩的嘴巴咧得大大的，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嘶喊，眼睛向外暴突着。哈利恐惧地瞪大了双眼，手紧紧地拉着自己的长袍。

        “阿拉戈克！”那只把哈利扔在地上的蜘蛛喊道，“阿拉戈克！”

        从雾气迷蒙的半球形的蛛网中间，非常缓慢地钻出来一只小象那么大的蜘蛛。它身体和腿的颜色黑中带灰，那长着大螯的丑陋脑袋上的每只眼睛都蒙着一层白翳。它是个瞎子。

        “怎么回事？”它说，咔嗒咔嗒，两只大螯飞快地动着。

        “人。”刚才抓住哈利的那只蜘蛛说。

        “是海格吗？”阿拉戈克说着，靠近了一些，八只乳白色的眼睛茫然地张望着。

        “是陌生人。”把罗恩带来的那只蜘蛛咔嗒咔嗒地说。

        “把他们弄死，”阿拉戈克烦躁地说，咔嗒咔嗒，“我正在睡觉……”

        “我们是海格的朋友。”哈利喊道。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凹地里到处都是蜘蛛的大螯在动。阿拉戈克迟疑了。

        “海格以前从不派人到我们的凹地来。”它慢吞吞地说。

        “因为他遇到麻烦了，他希望我们来向你们求助。”洛拉说，“所以我们才来的。”

        “麻烦？”那只年迈的蜘蛛有几分关切地说，“但他为什么要派你们来呢？”

        洛拉扶着腿站起来。

        “在学校里，他们认为海格最近放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加害学生。他们把他带到阿兹卡班去了。”

        咔嗒咔嗒，阿拉戈克愤怒地舞动着大螯，这声音得到了凹地上那一大群蜘蛛的响应。

        “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阿拉戈克恼火地说，“很多很多年前。我记得很清楚。正是因为这件事，他们当时才让他离开学校的。他们相信我就是那只住在他们所谓的密室里的怪兽。他们以为是海格打开了断室，把我放了出来。”

        “那么你……你不是从密室里出来的？”哈利问。

        “我！”阿拉戈克说，“我不是在城堡里出生的。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当我还没有从蛋里孵出来时，一个旅游者把我送给了海格。当时海格还只是一个孩子，但他照顾我，把我藏在城堡的一个碗柜里，喂我吃撒在餐桌上的面包屑。海格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一个好人。人们发现了我，并要我为一个姑娘的死承担责任时，是海格保护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住在这林子里，海格还经常来看我。他甚至还给我找了个妻子——莫萨格。你看我们的家庭发展得多么兴旺，这都是托了海格的福……”

        “那么你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攻击过任何人？”哈利的嗓音颤抖着，仿佛说出这一句话就耗光了他余下所有的勇气。

        “没有，”老蜘蛛怨恨地说，“我是有这种本能的，但出于对海格的尊敬，我从没伤害过一个人。那个被害姑娘的尸体是在一间盥洗室里发现的。而我除了那个我在里面长大的碗柜，我从没见过城堡的任何地方。我们蜘蛛喜欢阴暗和寂静……”

        “可是当时……你知道是什么害死了那姑娘吗？”哈利说，“因为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现在又回来对人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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