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温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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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雨搜刮着灰尘卷起阵阵寒风,雨一倾而下。
沈余妄裹了裹校服,往地下车库走去,感应灯渐亮,空气中充斥着汽车尾气。
她往光暗走,在角落里一缩,压了压帽沿,抬手点了跟烟,狠吸一口,烟雾熏的她眼睛微眯,抬手将刘海往两侧顺。
嘴里叼着烟,手伸到口袋里掏出手机跟药盒。
白色的药片,圆的长的,食指中指夹着烟,手抖的抠出四五粒药,一股脑的往嘴里送去,生咽,苦涩上来劲,就猛吸几口烟往下顺。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往里面走去。
没有了感应灯,不再听到车过减速带的声音,腥气盖过了汽车尾气,昏暗的逃生通道牌,幽幽的绿光照在被按在墙上的男人脸上。
几个不入流社会的地痞,围着一个男人挥拳动脚。
沈余妄脱了校服外套,摘了棒球帽,随手搭在旁边的机车上,兜里的打火机顺势掉到地上,为首掐着那男人脖子的地痞放下了手,血顺着滴到了地上。
回头望去,站那的小姑娘,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胸前,过臀的卫衣,描着腿型生长的黑裤,到脚腕一双黑色的板鞋,与穿着无袖背心,花臂花腿的青年形成反差,但毫无违和。
“洋哥。”沈余妄出了声,平淡的语气,娇媚的声音打在那些人的心头。
为首的男人抬手朝身边人的衣服上蹭了蹭血渍,向她走去,身后的两个男人赶忙按住了靠在墙体上的少年。
“今天又打的谁,干什么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治了”沈余妄吸了一口烟,将烟盒打开递给向她走来的男人,刘洋。
刘洋接过,侧头点燃,吸上一口,“跟你一个学校,同级的,贱皮,半天一声不吭。”
嘴硬的多,打废打残,求着哭着喊爹求妈的更多,群殴半个钟,没打垮的还真少见。
沈余妄向前去,拽过那人的头发,往后一仰,逼着他抬头,对视上的那一刻,她愣了愣,松了手。
这人,她在熟悉不过了。
“做什么狗日的事了”沈余妄回头对着刘洋问道。
刘洋把烟头捻灭,“太装。”
沈余妄挑了挑眉,看了眼靠在墙上,硬撑着身体,微低着头的他。
脸上,脖子上,身上几乎没有不是血的地方,望着,压着他的男人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头顺势偏了过去,整个身体晃了晃,又直直的站那。
旁边看不下去的男人动了动嘴:“小伙,老实点,道个歉不就行了,至于受这罪。”
沈余妄撇了眼刚才说话的男人,赵子游,刘洋的忠实兄弟,同是蹲过局子,这一片能提起名的大哥。
一圈人都渐渐没有了耐心,怎么打也不认怂,也不能往死里干,越揍越烦。
被人抵在墙上的男人没吭声,甚是往前吐了口痰,混着血的,仰头死死瞪着赵子游。
那眼神是恨的,愤怒的,厌恶的,阴森的。
赵子游怒气蹭蹭蹿上头,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抓着他的头发来回晃,往墙上狠锤,“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是不是,我看你有几条命跟老子哼。”
其他人都在旁边拿着手机拍,记录他们大哥的光辉伟绩。
刘洋从兜里拿出甩棍,往前一掷,一棍,一棍,抽在了他的肩上,校服透了些血色。
薄薄的内衬,混着血紧贴在他的身上,胸口起起伏伏,她离得近,能听见他微微喘气的声音。
刘洋没有停,直到甩棍被抽断了,前端飞到了几个录视频的人脚下,他们往后撤了撤,有的人憋不住连连出声。
“卧槽。”
“真牛逼啊。”
刘洋扔了甩棍,从侧边人的兜里掏出把刀。
沈余妄向前拉住刘洋的胳膊,“算了洋哥,我认识他。”
说完,将一盒中华塞进刘洋的兜里。
刘洋一皱眉把刀揣兜里,“本来也没怎么地,那不是赵子游的弟,叫什么玩意,我也不记得,受了点委屈,道个歉能解决的事,这小伙非得跟我玩命。”
“好啦洋哥,下次请你吃饭,这次让兄弟们回去休息吧。”沈余妄轻推着刘洋向光处走去。
“明天去喝酒哈。”刘洋拍了两下她的肩,说完点了跟烟,便招呼着各兄弟们离开。
有路过的提不上名的小混混,到她身边声声问好,“余姐。”
人群散去,沈余妄拿起校服朝依在墙上的男人走去。
“温郁川。”她声音淡淡的。
闻声的男人微微起身,低头吐了口血,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看着她。
一张破损的脸,充斥着污渍血迹,还有渗着血的伤口。
手机的消息音响起,沈余妄拿起看了一眼,是赵子游发的。
内容是为什么打他的原因,简单概括就是,长相好看,让赵子游刚处上的,初一小妹妹迷上了,准确说就是没事找事,还附带了她没来那会折磨他的视频。
退出聊天窗口,再往下就是群里叮当的一条接一条的视频往上顶,还附赠着嘲笑讥讽的句句话语。
为恶不做的少年,只是因为他们不是被打在地上啃烂泥的人,是仰着头被身边人夸赞仰慕的胜利者。
而沈余妄也只是图个乐,享受着仰慕跟光鲜,不论是好人那一圈,还是坏人那一帮,她都能颠倒是非,好的也能是坏的,坏的也能说成好的。
沈余妄向班主任发了个胃疼去医院了就没在理了。
放下手机,看着温郁川,她犯了愁,抿了抿嘴。
动手将他的校服外套脱下,蚀骨钻心的疼让他动弹不得。
她把自己大几号的校服给他换上,拉好拉链。
“能不能走?”沈余妄盯着他。
温郁川动了动唇,半晌吐出来一个“嗯”字。
“撑着点,留着你身心破败不堪的躯壳回去受我的折磨。”沈余妄跨上了停在旁边的机车。
他没吱声,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蹭了蹭,跨上了车,左手放在她的腿上支撑着身体。
“你妈的,别乱摸。”沈余妄把头盔递给他,他没接,她便随手一放,顿了顿,把棒球帽给他扣上。
“扶稳点,倒了我管不住你。”
插好钥匙,启动了车,车轮碾碎了地上掉落的打火机。
浪费在路上的十五分钟,温郁川的血流到了她的黑裤上,凝住了一块。
温郁川忍住浑身的刺痛,爬上了六楼,沈余妄紧随其后。
等她打开门的时候,温郁川还手颤颤的在掏钥匙,她心一急,把他拉进了她自己家。
温郁川靠在了沙发上,头微微沉着,沈余妄坐在矮凳上倒一杯水,一口喝完,点了支烟。
“我知道你没做什么,可你确实生的这副皮囊招了不少桃花债,实属活该。”
“好好养几天吧,算着日子,催债的人也好上门了吧,你到时候还得被揍几次?喘顺了气在回去吧。”没好气的说完,沈余妄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燥热跟发晕顶着太阳穴突突跳,裤子随意脱下来扔在地上。
上了床,望着天花板。
她不是一直都这么心善,也绝对不是因为认识他,或是他长的好看,门对门生活了这么几年,都大概清楚对方的处境跟生活。
她心疼他,也就等于心疼自己。
他不是没本事反击,更不是懦弱,而是他身心俱疲,压在他身上的不是一个十六岁男孩应该经历的事情,或者说一个成年人未必都能承受的住。
换作别人今天被打成这样,在硬气,她也瞧不起,觉得是装逼。
沈余妄长叹一口气,许是药物作用上头,浅浅睡去。
再醒,不到一个小时。
身体的疼痛压着她的神经,手扶上头狠狠的捏着,顺了几口气,下了床,光脚踏在木地板上开了门。
温郁川已经回家了啊。
她探头望了望,没见到人影,换了身衣服,去厨房煮了两碗阳春面,翻了整个冰箱,找出一个鸡蛋。
把药箱挂在手腕上,拿衣服袖垫着手拖着碗边,站在他家门口拿脚框框踢门。
温郁川开了门,许是刚冲了凉水澡,散的凉气快把滚烫的阳春面浇灭了。
黑色直筒裤,黑衬衫,头发往下滴着水,刘海有几根已经戳在了眼睛。
右脸微微肿了一块,好几处破皮,脸颊上有一条较长的伤口,嘴角的淤青也不浅,一双桃花眼黑漆漆的。
操,破相了还是这么帅。
沈余妄回过神,把手向前一递,“快拿着,太烫了。”
温郁川接过那碗面,往客厅走去,沈余妄把门一关,随意的坐到了木制沙发上,自顾自的翻起药箱。
“你先吃,吃完我给你看看哪个地方消消毒。”
“我看你是给我下毒。”温郁川边说边往嘴里送。
沈余妄撇了他一眼,动了动嘴:“那还吃那么香,我要是给你下毒,也给你下迷魂药,让你对我欲罢不能。”
“你有病。”温郁川喝了口汤,翻到了碗底的荷包蛋。
嗓子涩了涩,吃掉了荷包蛋喝完了汤,一滴没剩,“手艺有进步。”
她没吭声,过了会,沈余妄把要用的摆在桌上。
“为什么不还手?你明明能打过。”沈余妄。
“你把我想的太万能了。”温郁川拿着碗去了厨房,放在了水池里,冲了一下手就出来,在她身边坐下来。
沈余妄拿出剩半瓶的碘伏,给他的手一点点的消毒,伤的挺重的,淤青裂口都有,有些地方肉都掉了。
“没有能力的时候,能去反抗,也不要去,等有能力的时候,我不会给他们像个人活着的样。”温郁川抬手抢过了碘伏,拿了两张卫生纸垫在桌上,瓶口往手倒去。
沈余妄夺过“拿碘伏洗手你也真是头一个,别摧残你的身体,多活两天,我还没折磨够你。”
纱布一圈圈包好,边角窝进去,换了跟新棉签去刮蹭瓶底,给破相的脸轻轻的上药。
温郁川看着她的脸,那双狐狸眼,映在他心底,常哭过的眼尾留下深深殷红,一颗痣正正点在瞳孔下方,眉毛带有攻击性,眼眸灵动,妩媚又锐利,眼睛上挑显得勾人又有距离。
少许的含苞待放,却又美的冷艳,美的令人心惊。
沈余妄点了跟烟朝他愣住的脸上吐口气。
温郁川渐渐收回了视线。
她把手向前伸,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出了声:“脸怎么煞白煞白的。”
是滚烫的,再那个寒冷的秋冬,烫到了她的心。
不论是报复,还是尊严,还是她,他都要攻破。
那年的沈余妄跟温郁川,初四,前者15,后者16。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活,傲是刻在她骨里的,卑是印在她心里的,对除人以外的生物都存着善心,她不是个好人,巴不得自己越来越堕。
她的生命被她定义轻如羽毛,死亡可以总结所有,恨不得将那些痛那些伤都剥开来看,若不是理智尚存,她会让那些带给她伤害的人,剥了皮,将剩下的骨头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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