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工具人+1

与被押走的那些人不同，仍旧在场的众人都能看见那具尸体上趴着什么东西，因此，对于他的惨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一团黑中带红的雾气，看起来无比肮脏污浊，就依附在死者的肩上。

        这是阴邪的术法留下的痕迹。同时，这人身上缠满了怨气与血腥，应当曾经致使过不少冤魂的诞生。如果生前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绝对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可以说他是自作孽，最终也只是受到了反噬，没什么需要同情的。

        若说是不想死，大家也还都可以理解，毕竟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希望，绝大多数人都不想死。

        但除此以外，若还想得到别人的同情，那只能说是可笑了。

        而之前那位破口大骂、指责洛清芷没人性的女士，她分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做过些什么，却完全没有半点愧疚和后悔。凭借这种程度的理不直气也壮，不怪乎尤利安也对她好奇起来。

        “她的脑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尤利安悄悄对季行说。

        作为曾经主修过幻术的恶魔，入侵、读取一个普通人类的思维对他来说本就比抬手还轻松，更别说他的幻术最近还有些精进的态势。

        他刚才不光把这位女士此时此刻的思维看了个透彻，还把她往前的人生经历全都过了一遍，现在甚至比她本人还清楚。

        “既不疯狂，也不偏执，甚至对人们常规意义上的道德也很清楚。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还是做了。”尤利安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说。

        季行也看出来了这群人做过什么、地上的男人又是因何而死，于是接上了他的话：

        “正因为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和自己身边人干过的事情不应该被暴露出来，所以平常掩饰得很好，甚至在不知情的人那里很有美名。”

        人·口·拐·卖。

        这就是刚才那一伙人主营的“业务”。

        其间还掺杂进了超自然力量和里世界的因素，可以说是玩得相当大，整个一老大不小的毒瘤。

        他们这一伙人本不应该光明正大的露面，还被异管局带走。

        但季行估计，一是他们对里世界了解不深，不知道人居然真的会以这么诡异、这么无法破解的方式死去，因此吓破了胆；二是异管局早就追查起了他们，现在有人暗中操控，断绝了他们逃跑的可能。

        除了那些黑红交加的怨气邪术以外，这一伙人身上早有被人打下的“印记”，似乎是用于约束他们。这股力量清正平和许多，应该是那人所做。

        尤利安更加不理解了：“如果她这么清醒，那应该对今天的事早有预料吧？为什么自己儿子遭到报应、自己也有可能出事，却表现得这么恐惧愤怒？”

        “她只是自私而已。”季行说，“有些人就是这样，别人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在意，乃至于踩着别人当作自己的阶梯还要说成是施舍，可惜一旦自己受到什么损害，立刻就受不了了。”

        “何况在她心里，自己走上这条路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这么‘爱’他，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把自己的大部分希望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现在儿子出事了，她岂不是要疯了？”

        尤利安点了点头，但看他的眼神，应该是还没完全听懂。

        凭借地狱的思维理解部分人类绕来绕去、又好面子要给自己的欲望遮掩的思维，对他来说还是件新鲜事。

        “听起来有点像［苏伊］。”

        他得出结论。

        尤利安曾经对季行说过，最好不要说出来“苏伊”这个名字。他自己也严格遵守着，说到最后用的传音，好像现实中存在着一双耳朵，整天监听着世间一样。

        季行目前其实还没解锁足够多的记忆，虽然通过安琦和沈林两位攻略者猜到了一些，但实则对苏伊并没有太多了解，不清楚尤利安为什么这样说。

        不过尤利安没打算细说，他也没再问。

        之前解锁记忆的经历已经让他认识到了，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光从白尖城被焚毁、他流离失所之后那段记忆所带来的压抑来看，他有理由怀疑，如果这些记忆让他一下子全想起来，那他的精神也会随之破碎，他对自己的认知也会受到扭曲。

        “地狱中倒也有不少人……踩着别人上位的那种。”尤利安沉思，他同时还在小心地打量着季行的脸色，“不过大家一般不会这么好面子，也不至于又当又立。”

        很幸运，但也在意料之中，季行的情绪没什么波动。

        其实只要不涉及他本人的利益、不威胁到被他划进小圈里的人们，季行很少会产生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很正常。”他说。

        这是真的很正常。别说他没见过真正的地狱什么样就敢断言，光从一开始的尤利安身上就能看出来那不是什么和平安宁的好地方。

        即使那地方有学校、有规则，并非彻底混乱，也依旧不是适合长期生长在法治社会的人能无缝适应的地方。

        “不过这样也挺好。”

        反正各个地方都有各个地方的规矩，不又当又立装白莲花，只是混乱了一点、残暴了一点，还不至于挑战季行的忍耐底线。

        只不过，他又从刚才的对话中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尤利安试图把自己拐去他的老家，而且是现在、立刻、马上。

        对方的心思就没歇过。

        “季行前辈。”洛清芷已经检查完了这具尸体，对上面的术法有了思路。

        她叫了季行一声，两人都是熟人，打个招呼，但打完招呼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倒是尤利安帮她圆了下去，金色的竖瞳锁定在洛清芷的身上：“我记得你们不怎么负责这边的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问题也是季行想问的。

        出于交通方便、快速援助的考虑，清渺峰协助异管局监管的区域在更往北的地方，这里以及往南则是叶家的区域。

        ……等等，叶家？

        季行注意到这个最近出现得太过频繁的词语。

        那看来异管局也发现了问题。

        “异管局怀疑叶家有问题。”洛清芷说，谈起正事，她便不那么话少了，“除了正常的修炼以外，他们很可能还掌握了不少邪术，并且一直在暗地里利用这些邪术牟利。”

        “异管局有人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最近才走了邪道，而根本就是靠这些东西发家的。”

        “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几百年了。”陆思明原本在后面cos乖巧挂件，但现在也忍不住出声。

        “真厉害。”尤利安真心实意地感叹，他发誓自己不带有一丝嘲讽色彩，是真的觉得很厉害，“那他们肯定很会隐藏自己。”

        不过除了季行以外，没人能get到他的意思。洛清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像是想拿剑架在他脖子上一样。

        陆思明用看危险人物的目光看着他，虽然也确实是这样。

        季行无奈。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某天早晨——

        “开门！”

        季行刚醒，还处于有些迷糊的状态，自家房门就被敲得咚咚响。

        他没开门，先是从猫眼向外看，却发现外面看不见人。

        意识到这可能是涉及到里世界，有谁找上了门，季行也没再拖延，直接开门把人请了进来，反倒把外面的两人惊到了。

        “我们是异管局的。”矮个异管局成员证明了他们真的是官方来人之后，就把一沓资料递给了季行，“我们这次来，是想调查一下您与这位的关系……”

        资料中，赫然是尤利安出现在各种案发现场、流露出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神色的照片。

        “你少说两句吧。”季行叹气。

        好在洛清芷和陆思明和季行比较熟，相信他能控制住尤利安，而且以前也与尤利安有过接触，今天他们才不至于先被怀疑上。

        “话说回来，您怎么突然来这边了？”洛清芷问，虽然询问的对象明显是季行，她的目光却在季行和尤利安身上打转。

        她在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不过不打算直接开口问，而是准备慢慢观察。

        “我的一个朋友最近在这边旅游，他是个普通人。去了龙乾山以后，他遇到了不少怪事，找我帮忙。”季行将事情大概说了，没有再具体，“我怕他出事，所以赶紧过来了。”

        他倒不介意把龙乾山暴露在其他人眼中。

        和他比起来，无论异管局还是清渺峰都谨慎得可怕，这种谨慎也意味着，即便要对龙乾山动手，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快过季行。

        而如果叶氏真的与龙乾山有关，只要季行能在这次任务多出点力的话，到时候这件事解决了，他去借龙乾山上的东西也会方便许多。

        洛清芷点了点头，应该是相信了。

        “你们也要参与吗？”她问，并且伸出手摁住了陆思明的肩膀，“我这回出来是打算带师弟历练一下，不过我本人出现在叶家人面前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想摆脱您照拂一下他。”

        “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跑腿，尽管使唤。”

        洛清芷很干脆地把自己师弟卖出去了。

        “任何事情？”季行感兴趣了。

        陆思明听见这话，脸色苍白。

        “只要不造成不可逆伤害就行。”洛清芷说。

        这回陆思明的脸色变绿了。

        “那就好，”季行打量着陆思明，语气温柔地问，“暂时变傻一两天，应该也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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