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背影

碰上这样好的婆婆，大抵是天下所有妇人都艳羡的事了。

        是的，洛程程此时不止不怨怪，还满怀感激。

        要不是阳老夫人阻了陈建州的求娶，只怕洛锋都会强求。

        她再不肯，肯定会寒了洛锋和陈建州的心，去龙泉镇这事，洛锋可能还不会那样快就答应。

        阳老夫人是个良善的人，她想着既然洛程程有孕，又得了放妻书，便索性不让洛程程再进阳府。

        “你且与你哥哥回安平候府吧。我让怜心几个丫头收拾好东西，就过去服侍你。阳府那个伤心地，我老太婆一人应付就好，你莫要再踏足了。”

        这话一出，洛锋也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佩。

        “阳老夫人果然不负巾帼之名！”洛锋给阳老夫人行了个大礼。

        “是我们阳家欠程程的。”阳老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向着营外走去。

        此次出来，阳老夫人和洛程程都没有带下人在身边，是以洛程程看着阳老夫人颤巍巍的背影，心中愧疚更甚。

        却见阳老夫人喝了车夫，独自坐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洛锋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全也没有想到，才几个月没见，阳老夫人就衰老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逝者已逝，始作俑者也已经死去。

        英勇候府的大公子，如今尚在边境杀敌。

        阳老夫人如此气度，英勇候世子又是将帅之才，英勇候府的荣光，必将再度闪耀于世。

        “程程，你说，我还能重新光复安平候府的荣耀么？”洛锋轻轻地问了声，像是自语。

        声音低得，连站在他身旁的洛程程，都差点没听清。

        “哥哥的威名早已经传遍整个大盛，怎能如此妄自菲薄？”洛程程仰起头来，看着洛锋俊逸儒雅，又因着这些天的剧变与战场生涯而变得几分英气冷峻的容颜：“哥哥，我原也该负起些责任的，但有英明神武的哥哥在，我便任性了一些。哥哥莫要怪我。”

        “你是个女孩，本该由我守着，护着。程程，自今日起，我总是能护着你了。其实荣光不荣光的，都无所谓，我只要保护好家人，再尽好食君之禄的本职，便不负此生了。”

        洛程程笑出声来，小声地嗔了句：“便是哥哥如此宠溺于我，才将我宠得如此任性。”

        话锋一转，洛程程盈盈施了个礼，头略略低着：“哥哥，我没有娘了，这个世上只有你最宠我。可我却任性自私地选择了漂泊一方。”

        洛锋心都疼了。

        他忙扶起洛程程，却见洛程程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两人回到营内，两个军医还是营帐里等着。

        两个军医原就是御医出身，瞧这怀孕保胎之事最是娴熟。

        “洛小姐这脉相有些不利。您先前被陈国公府出的那位害得流产的事，为臣当初也去瞧过。按理说，这胎不该这么早就怀上的，但既然您一心要保住，我也只能为您开些保胎的药。”第一个军医边说边摇头：“以我的经验，只怕您这胎之后，便是伤了元气，再想怀上，那就难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洛锋神色一凛，心中一急，抓住了军医的手：“您是不是瞧错了？”

        “哥哥，不妨事的。”洛程程摇摇头：“别为难老先生了。我的身体，齐王妃早就与我说清楚了。是以这种情况，一点也没出我的意料。”

        “可是，伤了元气，究竟是怎么个伤法？你还这样年轻，就是以后不再生了，那也不能留什么病根出来，将来没有人在你身边，你若是常有病有痛的，我如何放心得下？”

        洛程程嗔了声：“我将怜心带在身边啊。你和齐王妃都不在，我和怜心也能互相照料的。”

        “是啦，洛小姐说要去见齐王妃，那么请齐王妃为您好好调理一番，也许齐王妃妙手回春，能够将您的身子调理好呢？”另一个军医连忙插了句。

        洛锋这才舒缓了口气，附和着：“没错没错，齐王妃娘娘定会有办法的。好了，我们回去吧，这两位太医既然曾被阳老夫人请进过英勇候府，想来也是知你情况的，旁的郎中，我们便不再去瞧了。我们拿了药，在府中休养些时候，等云逍遥与九皇子顺利接管了京城，我便与你一同启程。”

        “好。”洛程程应了声。

        若是能与哥哥一同出发，想来应该还能在路上同行个几天，才要分别。

        想着即将要去心心念念的龙泉镇，即将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相见的人，与洛锋分别的悲伤就缓了下去，洛程程心中高兴，脸上便也恢复了些神采。

        因着洛程程的身子不适，原定要去扫墓缅怀的洛锋，只能在家中停了一日。

        等洛程程身子好些了，洛锋才在家中的灵堂前，给洛临和大娘子上了香，烧了一应的纸钱，纸房子，纸人。

        当然，同在灵堂里的，还有柳姨娘和洛怜巧的牌位。

        洛锋想了又想，好歹还是给柳姨娘和洛怜巧上了香，烧了些纸钱。

        “柳姨娘，怜巧妹妹，你们当初害得我几欲死去，这香我原是不想上的，但我如今是一家之主……就当是我怕你们在地下，太过困苦，丢了我安平候府的颜面吧。”

        这一天一夜，洛锋都跪在洛临与大娘子的灵牌前，除了用饭食茶水，如厕，就没起来过。

        第二天，当洛锋从灵堂出来，看到洛程程与怜心提着茶点而来时，眼中的凶光与杀意这才敛了下去。

        “困得眼睛都红了，哥哥用了早饭便回去歇一歇吧。”洛程程心疼得厉害：“哥哥也要顾着点身体，后天还要去苏府见意中人，可得打起精神。”

        我哪是困的？

        是恨的……

        不报灭家之恨，不将洛云千刀万剐，我洛锋誓不为人！

        看着洛程程关切的样子，洛锋点着头，轻柔地抚了抚洛程程的头顶：“都听妹妹的。你今日竟能起来了？可别勉强？若身体没养好，半月后与我一同出发的事，就别想了。等我出发后，也只能留些忠心的，护送你去龙泉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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