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殉情

洛程程被叛军杀死的事，终归让宋昭月心绪难安，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瘦了下去。

        她很想不去想那些悲伤的事，她也在很努力地多吃多喝。

        可再怎么努力，与洛程程的过往片段，仍旧会时不时地浮现，于是，很久没有孕吐反应的宋昭月，又开始狂吐起来。

        有时候就是仰躺着，吐意一起，她甚至连起身的时候都没有，就那么将酸臭的胃液吐了一脸一身。

        直到有一天，宋昭月发现，杜若笙竟然没来吴家村。

        问了情况，宋昭月才知道，杜若笙竟一病不起，时常大口呕血。

        到了这时候，宋昭月的悲伤才开始被杜若笙突起的顽疾所转移。

        她急匆匆地赶到杜府，亲自给杜若笙诊断。

        然而，杜若笙的病情却是每况愈下。

        接连半个月下来，杜若笙的腿，已经细得跟七老八十的人一样，完完全全的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得不成人形。

        心病还须心药医，宋昭月很明白这点，杜若笙是不想活了，她再医术高明，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延续杜若笙的性命，可照着这情形，恐怕再来两月，杜若笙还是会随了洛程程而去。

        杜如晦只有这一个独女，本来一直在徐徐图之的攻城之战也搁置了下去，白氏更是日日夜夜守在杜若笙的床头。

        宋昭月没去问白氏是否知情杜若笙的病因，只揪着一颗心，拼尽全力去救治杜若笙。、

        因为她知道，洛程程一定会希望杜若笙好好地活着。

        这一天，依旧是初冬晴好的日子。

        然而，整个杜府却像是被一层阴郁的黑云笼罩，所有人的眼上，都看不到一丝喜色。

        “别费尽心思医我了，我且活不长了。”杜若笙握着宋昭月的手，因为瘦而显得大而无神的眼睛盯住宋昭月：“你知道的，你拖着我的性命，我也不会对你有半分感激。”

        宋昭月只觉得她的手，像被一个瘦骨嶙峋的孩童握住，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杜若笙的手，已经瘦到脱形，小小的，全是骨头架子。

        “何用你感激？我只知道，我姐姐她希望你活着！”宋昭月很想痛骂杜若笙一翻，看能不能把杜若笙给骂醒。

        可看着杜若笙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喘口气都要用上毕生力所的虚弱样子，她便只剩心疼。

        杜若笙仍自全力拽着宋昭月的手：“不，就算她希望我活着，我也会去陪她。你我心知肚明，倘若没有二皇子府中，程程以她换我的那一幕，她根本不会受尽苦楚……”

        宋昭月将头偏到一边。

        眼泪哗哗地流。

        “放弃吧娘娘……”

        宋昭月痛思片刻，终于点头。

        杜若笙无声地微笑，释然地放开宋昭月的手。

        接着，杜若笙转着身，侧着身子，面向墙面，再不看众人一眼。

        屋内几个丫头，开始默默地流起泪来。

        门外，原被宋昭月支开的白氏，瘫软着身子，要没有下人扶着，怕是连站也站不起来。

        “夫人，您不劝劝小姐？”

        白氏摇头：“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虽性子洒脱，但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执行……若是劝她有用，她何至于到今天还没有释怀？拿亲情捆束，也只能换得了她一天半日的听话吃饭喝药……你瞧她的身子，再劝，也只是让她徒增痛苦。”

        婆子一时难过，差点哭出声来。

        白氏又道：“我们走吧。方才听到的话，绝不能让相爷知道，就如笙儿是为洛程程殉情一样，都要永远地守口如瓶。”

        婆子连连点头。

        她扶着白氏越发孱弱的身子：“夫人，您也顾着点身子……”

        “我这身子又有什么用呢？一辈子就这么个女儿，却也没教养好，连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却也不懂……”

        白氏凄然，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之上。

        从下到上，从里到外，身上心里，无一不痛。

        真个狠心的女儿啊！

        竟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绝了我们一辈子的欢喜与牵挂！

        白氏越想，那口气便越是提不起来，脚步也就越发踉跄。

        就在此时，突见杜如晦穿着一身宰相官服，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夫人！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还能有什么好消息？”白氏心灰意冷，绝望地仰头看向杜如晦。

        杜如晦一愣：“女儿是不是不好了？”

        白氏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将方才听到的，宋昭月放弃救治的事情咽了下去：“还如以往，如今太子妃娘娘正在屋里……”

        杜如晦长出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女儿有救了，夫人，你知道吗，女儿有救了！洛程程没死，顾家明着人传了书信过来，说是他在路上遇着洛程程了，现在正护送着洛程程去吴家村！”

        白氏惊呼：“什么！？”

        “走，具体情况一会儿在女儿屋里，一块儿说。”杜如晦一直苦着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来：“怎么了夫人？你怎么哭了？这大好消息……不合适哭，不合适……”

        白氏看到杜如晦慌乱的样子，边笑边哭地嗔了句：“看看你，哪有点一品大员的沉着稳重……”

        “沉着稳重，那是给外人看的。”

        白氏扑到杜如晦怀里：“你呀你，你明明知道笙儿的病因，为什么不与我说？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心意相通？这些苦楚你一个人担着多沉重？”

        “你不是也知道……也没告诉我。”

        “我……我一个妇道人家，终日无所事事，便是担着一些，也没什么打紧。倒是你，终日还在外面忙活……”白氏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当初杜如晦还无权无势之时，她便力排众议嫁到了杜家。

        事实证明，除了教养女儿失德外，她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她的夫君，不止能力超群，还宠她护她！

        “夫人，女儿若是身子好了，她的感情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白氏又掬了把泪，笑着轻捶杜如晦的胸膛：“无所谓，她爱怎样就怎样？便是一辈子不嫁，我们难道还养不想她？出不起那过龄不嫁的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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