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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乡村天王(203)


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几个月时间。谢茂瞬间想起三个多月之后的秦州大败。

        “为何是几个月?阿娘有盘算了?”谢茂试探道。

        淑太妃似乎想和他细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看着他笑:“你近日安分些待着就是,  其他的事,  自有阿娘来筹谋。”

        谢茂傻白甜了十六年,  和善到下人都不忍责罚,以至于淑太妃前几世憋到死都不敢擅动,  惟恐酿出吕后惠帝之悲剧1。现在他倒是敢杀人了,  淑太妃欢欣之余,  却也不敢真的把大事托付给他。——胆子是有了,  办事也未必靠谱啊。还是本宫自己来。

        谢茂又不能强行说,  儿子我重生几世不仅不是傻白甜,我还是个老流氓,只得答应:“若有差遣,  阿娘尽管吩咐。”

        淑太妃忍不住又笑,  轻咳两声,  谢茂服侍她饮下热汤,她看着谢茂满眼欣慰慈爱:“久未见衣将军家二公子,  也不知是怎样的风流人物,  竟让我儿辟易脾性,  悍勇若此。”

        谢茂也没傻到真在淑太妃跟前狠夸衣飞石,天底下哪个母亲愿意儿子真爱一个男人?就算是儿子深爱一妇人,  当婆婆的还要狠狠喝一口醋呢。

        他含笑道:“他还小呢。”不欲多谈衣飞石,  话锋顿转,  “人的脾气都是天生的,  平时不显,不过是没到极处。阿娘心里,儿子就是个软乎乎?”

        我本来就是这么个脾气,以前不作只是没必要,关衣飞石屁事。

        淑太妃笑得花枝乱颤,岔了气又咳咳咳。

        “阿娘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就病了?”总不会是真的替杨皇后伤心吧?

        “长秋宫的事,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我。那边因为传谣死了满宫的奴婢,我涉身其中,若不为皇帝自灭口舌,他岂肯信我?”淑太妃指了指东边的浣花池,“我假作失足掉了一次,伤了肺。姿态做足了,皇帝这时候就更不会动手了。”

        她这是害怕皇帝一时脑抽,渣起来把她和杨皇后一起弄死,赶紧先下手为强,用“自尽灭口”给皇帝醒醒神。

        她这楚楚可怜一心只为爱郎牺牲的姿态,前几世把谢茂都骗过了,委实是影后级别。

        皇帝就再是个rén  zha,恐怕也被她笼络住了。试想以皇帝之心冷残酷,前两世居然还能被淑太妃忽悠来两道兄终弟及的传位诏书,可见功力。——当然,就算没有那两道诏书,谢茂登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短短两句话,谢茂听出的是淑太妃在宫中的如履薄冰。

        她和皇帝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的好,她随时都会被皇帝悄无声息地干掉。

        她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

        谢茂不想说话。他做惯了胜利者,庇护者,陡然间现自己自以为功成名就几辈子,到头来连亲娘都没保护住,这种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他不说话,淑太妃却寂寞太久了。儿子终于开了窍,她忍不住和儿子多说几句。

        “今日谢沐说话了吗?”淑太妃问。

        谢茂就觉得谢沐今天反常,听淑太妃的口气,这居然又是她的手笔?

        他试探地回答:“今日阿嫂灵前,谢沐疯狗似的咬我,也不知道是否吃错了药。”

        淑太妃病容中展颜一笑,竟有几分少女才有的灵动狡黠:“我失足落水身体不适,昨日请吴德妃来长信宫跪了几卷经。”

        这还真是……简单粗暴。可谢茂也不得不承认,简单粗暴之下,是淑太妃擅用人心。

        吴德妃是皇二子谢沐的生母,诸皇子中,论出身贵重,除了中宫嫡子谢琰之外,就属皇二子谢沐。他的母亲吴氏,东宫时就是仅在太子妃之下的两位良娣之一,又因吴氏有子,石良娣无子,二人品阶相同,吴氏一向认为自己比石氏更尊贵。

        皇帝登基之后,石良娣因是太子妃心腹,又没有孩子,反而成了贵妃。

        吴氏对此很是不平,若石氏封了贵妃,她顶在后头封个淑妃,加上她有儿子,也勉强能与石贵妃抗衡。哪晓得皇帝说了,奉养淑太妃在长信宫,因犯尊号,后宫中淑妃位上不再搁人,吴氏只能再退一步,成了德妃。——这到哪儿说理去!

        吴氏本以为自己比石氏尊贵,哪晓得石氏成了贵妃,她名位上比石氏退了两步!

        所以,这位吴德妃不仅记恨石贵妃,也记恨淑太妃。要没有你这个不肯给文帝殉葬的老东西,我哪里才是个区区的德妃?!她本就恨死了淑太妃,才想着杨皇后死了,石贵妃没了靠山,她要凭儿子上位了,登上人生巅峰了,淑太妃让她去长信宫跪经。

        跪经啊!

        这就是明晃晃的磋磨人的手段啊!

        不是犯了错,怎么可能去两宫[长信宫、长秋宫]跪经?!淑太妃这是欺负我!

        心高气傲的吴德妃在长信宫跪了两个时辰,腰酸腿痛心委屈,被宫人抬回庆熙宫,哭了一晚上。见了儿子就哭诉,儿啊,那淑太妃一向和杨后交好,她这是故意打压我,她要保杨后的儿子!咱不能让她得逞。

        蠢娘教不出精明儿。如淑太妃所料,这一天杨皇后初祭的灵前,谢沐才对谢茂起冲锋,就顺利地把他自己作死了。

        淑太妃就吩咐吴德妃跪了一次经,轻描淡写就废了诸皇子中生母位分最高的庶子。

        这手段用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玩弄人心到了极致。

        “吴氏心高智浅,谢沐妄信识薄,我有知人之智,他母子二人却无自知之明,所以落得今日下场。”淑太妃指点道。

        怎么识人用[害]人,谢茂刷了几辈子经验值,等级肯定比淑太妃高。不过,亲妈谈性已起,非要指点他一二,他就恭恭敬敬地点头:“儿子明白了。谢阿娘教导。”阿娘这样小得瑟的模样,也蛮可爱的。

        母子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一番话,直到淑太妃面露倦容,谢茂方才告辞离去。

        临走时,淑太妃将他招至身边,附耳说道:“常清平可信。”

        居然是阿娘的人!谢茂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常清平是皇帝在东宫时豢养的死士,与目前的羽林内卫同出一门,前几世谢茂也是花费了好些功夫才真正收服,居然一开始就是阿娘的人?常清平是阿娘的人,那么,如今的羽林内卫……里面难道就不会有阿娘的耳目?

        谢茂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淑太妃的能量。

        淑太妃微笑道:“你近日安分些,安稳度日即可。”别的事,都不用操心。

        ※

        谢茂被皇帝召进宫中为杨皇后举哀致祭,信王府的圈禁不诏自解。

        他回府时,砖石封砌的高墙已消失不见了,下人们正在打扫门庭。

        初祭之后,京城所有道观寺院都在敲钟,诏命响钟一万次,至今未停。此时天下已知杨后薨逝,五城兵马司张贴国丧牌,全国举哀,禁舞乐嫁娶二十七日,宗室、百官、内外命妇,皆服齐衰。信王府也已经挂上了白幔,下人们纷纷更换素服,不苟言笑。

        见信王归家,王府门户大张。谢茂正要驱马而入,远远听见齐整划一的一队马蹄声。

        他有些诧异,这半条街都是他信王府的范围,这会儿这么晚了,谁会带着人马来拜访?揽缰回,长街两侧素白的灯笼光影下,一道熟悉的少年身影策马而来。

        ……小衣?谢茂微讶之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衣飞石也换了一身素衣,簪白玉,衬得青涩稚气的脸庞玉石般温润剔透。

        他一骑当先打马而来,背后跟着二十余骑,个个披甲带弩,装备精良,眼神沉毅冷静,显然是百战余生的精兵悍卒。行至信王府前,衣飞石也看见了驻马不动的谢茂,当即勒马落地,上前一步屈膝拜倒:“卑职回来迟了,请殿下责罚。”

        谢茂高踞马背之上,含笑道:“罚你给孤牵马。”

        衣飞石老实起身,也不多嘴,真的替他牵着马往王府里走去。

        他带来的二十余骑精兵也在同时下马,牵着马进府。

        跟着谢茂出门的侍卫里就黎顺品阶最高,一边吩咐下人去请外侍长余贤从来招待,自己则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诸位兄弟辛苦了,在下信王府外卫领事黎顺,咱们外侍长余大人即刻就来,现在由我暂时给兄弟们找地方安置,来来来……”

        衣飞石带来的人马被暂时安置在前院,衣飞石则熟门熟路地牵着谢茂的马进门。

        二人一个牵马,一个骑马,马蹄声中,细语温文。

        “衣大将军放你来?”

        “不放。”

        这答案在情理之中,又出乎谢茂的意料之外。

        谢茂忍着笑,没有跟sha  bī一样故意问,你爹不放,那你怎么来了?

        听着耳畔清脆的马蹄声,仿佛又能听见衣飞石淡淡的呼吸,他认认真真地说:“你来,我很高兴。”

        衣飞石不说话,只低头牵着马往前走。

        走了好像很久很久,谢茂才听见衣飞石轻声说了一句话。

        “?”谢茂就是普通人的耳力,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衣飞石回过头来耳朵红红的,不好意思地说:“跑了一下午,肚子饿了。王爷您还要在王府里逛几圈?咱们吃了饭再来逛行不行?”

        ……妈哒,你能不这么煞风景吗?谢茂瞪他两眼,从马背上跃下:“回去,摆饭!”

        钱彬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和谢茂打御前官司。这要一个闹不好,在皇帝跟前翻出了钱元宝假传军令的事来,轻则他削职儿子流放,重则父子两个都要掉脑袋。

        他本来觉得谢茂来他这衙门是另有所图,现在听了谢茂的抱怨又有些拿不准了。

        ……万一这信王真是父孝期间**,在窑子里心虚不敢嚷出身份呢?

        这信王心虚,他也不想闹到御前,这个事儿能不能就……私下解决掉呢?

        钱彬瞟了白行客一眼,白行客微微摇头。

        外边等着领功的几十个卫戍军都被白幕僚打走了,可是,那一路浩浩荡荡从老桂坊杀回西城兵马司的阵仗,早就传得街头巷尾皆知。若不是这事儿生在夜里,消息只怕还要更快!

        就在钱彬头痛欲裂的时候,外边急匆匆飞马而来,一个卫戍军冲了进来:“急报——”

        因此时天色已晚,这人也没想过大人会在堂上,一溜烟窜进大堂才看见钱彬,擦灰的鞋底在堂上哧溜出一道清晰的灰痕,猛地跪下:“禀司尊!清河街上的清运坊搜出一伙贼人!有街坊指认正是咸宁十四年洪楼饮宴的林若虚!”

        钱彬没好气地说:“我这儿已听报了十八个庆襄侯了!刚钟楼那边还说捉了个陈朝的郡王呢!”

        “这个可不一样啊!已经从清河街一路杀到合子街了!请司尊令点兵增援!”

        清河街杀到合子街……

        清河街在南城腹地,合子街已经靠近了西城城墙,一路杀过去?这可是圣京城!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谢茂没好气地拿木枷怼了钱彬一下:“升堂点兵!”

        整个大堂里,也就只有谢茂丝毫不为所动。

        自咸宁十四年陈朝庆襄侯事件之后,京城自认为对陌生人的管控十分严格,谢朝上下都觉得不可能再有异族间谍混迹其中。——只有谢茂知道,陈朝的间谍探子非常多。

        这年月弄个假路引真不是难事,何况,那陈朝就喜欢在歪门邪道上下功夫,什么派个间谍去你国做内应,源源不断地输送情报回国,顺便在你国搞事……光是安插探子间谍的衙门,陈朝内部就有五六个,彼此还都不通消息,经常自己人干自己人。

        据谢茂所知,如今谢朝长宁府的知府岑执纪,就是陈朝派来的大间谍。

        这事儿可把谢茂笑疯了,那岑执纪调理内政一把好手,又十分热衷于打击士绅、挑动贫农。活生生把个长宁府治理得清平安乐、路不拾遗。——就算他给陈朝的间谍写几个真的“假路引”,谢茂也觉得完全值了啊。

        反倒是陈朝国内吏治**、黎庶悲辛、民不聊生,似岑执纪这样的好官,陈朝不留着爱抚子民,反而放出来当大间谍,简直是走火入魔。

        前两世谢茂能领兵灭了陈朝,固然是他有本事,也确是陈朝不争气。

        钱彬立即就醒过神来,他能坐上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靠的可不是当了皇后的外甥女,而是父荫与军功。此时立刻传令调兵,很快就披上皮甲,打马而去。——有贼人一路从南城杀到了西城,这样的恶**件必然上达天听,若是拿不住贼人,钱彬脑袋不保。

        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工夫跟谢茂再磨叽,扔下木枷钥匙就跑了。

        整个西城兵马司所有人马倾巢而出,就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幕僚。

        “给我开开。”谢茂把钥匙踢朱雨身边。

        朱雨忙给他开了木枷,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王爷可有不适之处?”

        谢茂将双腕活动给他看:“好着呢。”又问白幕僚,“我能走了?”

        白行客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草民服侍王爷起驾……”

        谢茂将仍旧被捆成粽子的侍卫一一看了一圈,白行客连忙上前帮着松绑,好不容易十多个侍卫都被解了绑,堂内传来花钿金钗碰撞的清脆声响,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影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信王府众人闻声一看,都是要笑不笑的表情,白行客缓缓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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