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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衣飞石(137)


“那自然是因为朕心爱你。”

        谢茂起身下榻,  捡起衣飞石扔在地上的寝衣给他披上。

        衣飞石听着噎了一下,满脸迟疑,谢茂也不强拉他起身,  双手捧住他哭得湿漉漉的脸,略去那一点尴尬之后,更多的还是轻松。不管怎么样,衣飞石至少是敢问了。

        “朕是有些不痛快,  换了旁的人,  朕自然要找他出气,可是,小衣,你与所有人都不同。”

        谢茂看着他隐带犹疑的双眸,一颗心渐渐朝着他眼底深藏的渴盼与矛盾中沉了下去。

        他了解衣飞石,所以他能读懂衣飞石眼眸中的情绪,  分明是战战兢兢地想要了,又害怕抓在手里的都是沙砾。谢茂曾以为自己会生气,真看见了衣飞石这带着湿意的眼神,  哪里还气得起来?

        换了从前,只怕连这一点怀疑的眼神也看不见——从前衣飞石绝不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朕不愿对你脾气。”

        “朕想和你在一起的辰光里,  彼此不置气,不吵嘴,心里安稳畅快。”

        “朕自知脾气不好,  多数时候都蛮霸不讲道理,  也有欺负了你的时候。”谢茂慢慢低头,  在衣飞石额上亲了亲,似是讨好,“那日在长青城,朕让你吃了那么几碗羊肝,吐得脸都青了,你对朕生气了么?你不是也好声好气地对着朕,半点都不计较?”

        衣飞石下意识地否认道:“那是臣先做错了,陛下罚臣,臣岂敢心怀怨望?”

        “今日也是朕先做错了。”谢茂道。

        衣飞石不解:“今日是臣先错了,臣不该误解陛下,不该擅自出宫,不该……”

        “嘘,嘘。”

        谢茂用食指轻轻压在他轻薄的唇上,好脾气地反省道:“是朕错了。你第一次说要出宫和镇国公商量出族之事时,朕就不该哄你骗你敷衍你。朕不好,朕总想着些许小事,哄住你就是了。却忘了多哄你几遍,你就不敢再来问了。”

        衣飞石这几日确实为此压力极大,十分纠结。

        侍奉皇帝和处理别的事不同,若是带兵当差,有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只要最终战果令人满意就行了。侍奉皇帝则不然。对皇帝是不能用心机的,至少,这心思不能自私到被一眼看穿,否则,一个事君不诚的罪名扣下来,下半辈子就彻底完了。

        谢茂好声好气哄着不许他出宫又不明着说不许出族的事,衣飞石心知皇帝不许,又隐隐带着“或许可以呢?”的希望,煎熬了几日,每天都很难受。

        现在皇帝自承错了,他这不为人知的小纠结就像摊开在阳光底下,还被小手抚摸了几下,特别舒坦。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猜疑皇帝的事,是他自己不对。

        他从来也不是推卸责任的人,误解了皇帝就认错认罚——皇帝却包庇他,说错的是自己,不怪他。

        这是他从未领受过的偏宠。明明就不对,有人还颠倒黑白,说你没错,错的是我!

        此时想起那日在大理寺二堂,皇帝将罗家查抄出来记载了周氏娘家涉案的账本一一焚烧成灰,衣飞石就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念想了。烧那些账本,是因为朝廷那时不能和衣飞金翻脸,大抵也是因为……

        衣飞石被皇帝捧着脸颊,只得望着皇帝的脸,眼睫在夜色中微颤。

        ——也是因为陛下要庇护我吧?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若皇帝真的觉得他没错,那为什么还会那么失落不悦?可见还是怪罪的,只是不冲他脾气。

        问题是……衣飞石看着谢茂的脸,寝宫里灯火昏暗,他目力却极其惊人,足够把皇帝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止皇帝此时看着没有生气了,他感觉皇帝好像也确实是没有生气了?

        他不迷信自己的直觉,犹豫片刻,问:“陛下还生气么?”

        谢茂也不敢对他撒谎了,老实承认道:“一直也不生气呀。朕是有些伤心。”

        自来只有妇人才爱“伤心”云云,这两个字实在很少机会能出现在衣飞石的生命中,陡然听见皇帝说自己伤心,倒比惹了皇帝生气震怒更让衣飞石自责。

        他嗫嚅片刻,小声问:“那臣如何赔罪,陛下才能不伤心了?”

        谢茂被他逗得想笑,赔罪?男人之间还能怎么赔罪?

        他刚想说个荤笑话,衣飞石已低声道:“臣……还有下情回禀陛下。”

        衣飞石这一副隐隐带了点决心的口吻,把谢茂轻佻的荤笑话生生堵了回去。他心中悄悄竖起警讯,就怕衣飞石又放个不得了的大招,面上依旧宽和含笑,鼓励地说:“你说吧,朕听着呢。”

        ……衣飞石又卡壳了。

        谢茂自问极其沉得住气,这辈子登基大典也没像现在这么提着心,两人就这么呆呆地僵持了一瞬,衣飞石才低着头,小声说:“臣若是说错了,陛下罚……”

        “说错了就错了,长年累月相处,哪有不说错的时候?”谢茂一口截住他的担心,“你放宽心说,朕一早就答应了,咱们就好好说话,不脾气,不说怪话。”

        衣飞石迟疑地看着他,他瞬间明白衣飞石的担心,保证道:“也不悄悄生气。”

        饶是如此,衣飞石还是斟酌了许久,才说:“臣今日着急出宫,顾忌陛下伺机驯服于臣,不过十之一二。”言下之意,还有更忌惮的事情,促使他匆匆忙忙不告而别。

        他说的当然是龙幼株。可是,这件事太不容易启齿了。

        所幸谢茂也不是傻子,只要衣飞石愿意与他沟通,他很容易就能从中得出结论。

        昨天生的事不算复杂,重点在马万明,涉事者无非听事司与衣飞石、谢茂。既然衣飞石对谢茂的忌惮只有十之一二,那还有什么能让衣飞石顾虑重重?更何况,衣飞石前几天就表现出了对龙幼株非同一般的在意。

        这想法让谢茂觉得古怪又惊讶,还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与得意。啧,吃醋了呀?

        他立刻又警醒了起来,小衣不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人,他这样忌惮龙幼株,莫不是那女人故意生事了?难道还欺负朕的小衣了?——转念又想,除了马氏那一家祸害,还没见过小衣吃谁的亏呢。

        龙幼株欺负小衣应该是不至于,那是……碍着小衣的眼了?

        哎哟,吃醋的小衣真可爱。谢茂双手捧着衣飞石的脸庞使劲搓了搓,低笑道:“你怕龙幼株趁机收拾你舅舅。”

        衣飞石理解不了他脸上隐隐的得意,只顾着此时的心虚:“臣……不敢。”

        不管皇帝向他承诺了什么,他没资格多问皇帝身边有几个庶妃宫婢。多提一句都是僭越。

        现在他才说一句,皇帝马上就听懂了,他心里就更失落了。像是担心了许久的噩梦,终于一点点露出狰狞面目一样,马上就要成为现实。若不是皇帝早就心里有数,怎么会才提一句就明白了?

        “臣与龙司尊同朝为臣,本不该如此猜忌,昨日往听事司一行,龙司尊公正处事并无偏私,可见也确是臣小人之心。”若皇帝与龙幼株无事,他问一句不过得一句嗔怪,现在听上去好像皇帝和龙幼株真有点什么,衣飞石脊背绷得死紧,一心一意找补。

        这番话就是表忠心,我不会找龙幼株的麻烦,以后也不会和她有任何纠葛,与她各行其是,彼此都当对方不存在。

        “你到榻上去。”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心里正毛,他自知今日莽撞了,昏昏沉沉地,什么话都敢说。这下说岔了吧?陛下既然从不在你面前提及龙幼株,可见不愿你知道他与龙幼株的私事,你还真敢问!憋了几年怎么没憋死你!

        这会儿谢茂叫他上榻,他也以为皇帝是恼羞成怒,当即也不敢吭声,忙爬上榻躺住了。

        心里居然还担心,陛下今日都好几次了……还能行吧?

        谢茂提着灯走了两步,插屏外就有银雷守着。他知道衣飞石耳力惊人,也不说话,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春凳上写了一个字,银雷似是想笑又不敢,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没多久就送了一壶酒来。

        谢茂拎着这只白瓷长颈壶,吩咐道:“门前守着。”不许银雷靠太近。

        衣飞石不知道皇帝吩咐银雷去做什么,心里隐隐忐忑,脑子里刷了一堆令人面红耳赤的“刑具”。

        最终谢茂只拿了一只酒壶进来,衣飞石松了口气,心想,我这些年酒量也好了不少,再不是一杯倒,一壶酒也不……想起太后常饮的玉泉白,脸就白了白。若是烈酒,哪怕二两,他也要倒了。

        “陛下,臣……”

        一句告饶的话没说完,酒壶长颈的细嘴就插进了他口中,抵住他的舌头,有刺激的水流淌出。

        他不敢再说话,万一咳嗽呛出来了,岂不惹陛下生气?别说是烈酒,就算是鸩酒,皇帝亲手喂的,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吞下去。

        哪晓得这个念头才转过来,一股呛鼻的酸气就冲了起来,煞得喉咙吱儿吱儿的,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居然是醋!

        衣飞石被迫灌着一连吞了三、四口,满嘴酸气,皇帝才把那酒壶撤开,问道:“好喝吗?”

        被酸得泪眼汪汪的衣飞石奋力擦了擦眼角,被欺负了也不敢吭气,小心翼翼地赔罪道:“不好喝,太酸了。臣知错了,陛下……”

        “你知道个屁。”谢茂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是再往歪了想,没好气地把装着陈醋的酒壶塞在衣飞石手里,说道,“你自己拿着,朕问你话,知道错了就自己喝一口!”

        衣飞石老实不客气地就先喝了一口。

        看着衣飞石被酸得不行又努力憋着吸气的模样,谢茂想板着脸又忍不住笑,到底还是把酒壶取了回来,先倒热茶给衣飞石漱了口。

        衣飞石讪讪地含着一口水,嘴里咕噜了几下。

        谢茂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细致地将痰盂盒子递来,看着他把漱口水吐出来。

        “陛下……”

        叫皇帝亲自服侍着漱了口,又有先前灌醋的事,衣飞石也大抵知道自己可能想岔了,依在皇帝身边牵扯着皇帝的衣襟,放软声音尽量甜丝丝地叫。皇帝就吃这个啊。以前还哄他叫舅舅来着。

        眼见皇帝故意不为所动,衣飞石咳了一声,红着脸,凑近谢茂耳边:“舅舅。”

        谢茂瞬间破功,噗哧就笑了,一把将他搂着轻轻拍了两下屁股,欺身将他压在榻上,逼迫道:“你个小混账呢,朕与你说的事,十有八|九都不记得。就会自己钻牛角尖。快说知错了!”

        衣飞石立马投降:“错了,臣错了,陛下饶命。”

        谢茂将他搂在怀里,熟悉爱慕的身躯温热活泼,无论何时都是爱不释手的滋味。这会儿也顾不上正经事了,先亲亲抱抱温存了一阵儿,亲够了捏足了,方才与衣飞石脸贴脸凑在一处,低声道:“朕此生只与你好,小衣,衣飞石,只有你。”

        衣飞石脸色赤红,双眸亮睁睁地望着他。

        “朕说过不立后不纳妃,再没有子嗣,你不信朕。”

        衣飞石呐呐道:“那她……又不是皇后妃子,是……”

        “是江湖传言里朕最心爱的‘庶妃’,因为出身异族又沦落风尘,遭礼法所忌害,不能被接入宫中母仪天下,所以朕专门给她造了个权力极大的衙门,任凭她监察百官威风凛凛?”谢茂嘲讽地看着他,“衣飞石,你今年几岁了?愚夫愚妇津津乐道的狗血故事,你倒是挺相信的啊?”

        这么说起来确实很奇葩,可是,衣飞石信的又不是这么奇葩的故事。

        “那陛下本来……就很喜欢她……”见皇帝露出狐疑的神色,衣飞石马上拿出自己的根据,“我与陛下初识,陛下……不与我顽,专门进城找她……才、撞上了承恩侯世子杨靖的事……”

        年纪大了忘性就好,谢茂冷不丁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可是,当初他进城“**”,纯粹就是顺水推舟,故意想让徐屈串联御史弹劾自己孝期**,这事儿是没办法和衣飞石解释的啊!真要说清楚,衣飞石怕不得以为他脑袋坏掉了。

        “那时候朕不年纪还小吗?”谢茂毫不要脸地推锅,“慕名而去,连她是圆的是扁的都不知道!”

        “何况,那次朕还没进城就遇到容庆,跑了一夜去你爹的大营送人,再进京时,朕骨头都散架了,哪儿有空和美人卿卿我我?”

        “正经那时朕在为皇考守制,朕在你心中是有多狂悖不孝,才会真做出孝期与娼妓苟合之事来?”

        衣飞石被他这句话给镇住了,连忙起身磕头:“臣不敢,陛下,臣万不敢……”

        谢茂反正也不要脸了,就坐在床上有口没心地嚷嚷:“朕冤枉。”

        衣飞石头皮麻,也顾不上磕头了,围上来哄:“是臣冤枉陛下了,臣给陛下赔罪……”

        “冤枉。”谢茂不为所动。

        衣飞石被逼得没法儿了,凑近谢茂耳畔,小声说了几个字。

        “若没有今日之事,你就不肯了?”谢茂不吃这一套。

        衣飞石脸红得不行,低声下气地说:“自然也是……肯的,陛下……”他拽住谢茂的袖子,晃了晃,“您给臣指条明路,怎么才能赔罪?”

        “可见你没有赔罪的诚意。这事儿还得朕来想?”

        谢茂爬起来穿上裤子,闹了半夜肚子都饿了,他亲自点了一盏灯,坐在茶桌边吃甜糕。

        衣飞石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举灯开嚼的皇帝,心中生起一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衣即礼。

        他与皇帝同宿一榻时,彼此都穿着一样的寝衣,又比肩睡着,地位的差异就似被削弱到了极限。

        如今皇帝披上衣裳独坐一侧,几世帝王修养所侵染的独尊之气懒洋洋地挥洒而出,衣飞石就开始反省自己今夜干了多少出格不驯之事了……想起自己刚才逼问皇帝忌惮什么,又质问皇帝为何骗自己,最后还捧着冰魄珠与胭脂暖玉逼皇帝给自己承诺……衣飞石冷汗倏地冒了一身。

        谢茂还等着衣飞石跟上来抱大腿,一块甜糕下肚,衣飞石倒是过来了,不过,俯跪着老实得很。

        看着茶桌边静静流泻出温暖光辉的宫灯,谢茂心知,今夜的谈心结束了。

        ——以后倒是可以熄了灯,捂着被子,好好与小衣说说话。

        “你不要跪着,困了就回榻上躺着,饿了就来朕身边,有你爱吃的腊肉干。”谢茂口里让衣飞石选择,其实已经知道衣飞石肯定会过来吃东西,先翻开一个茶盏,替衣飞石斟了半碗茶汤。

        衣飞石果然稍微磕头,起身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捧了茶盏,啜了一口。

        “朕私心欲立嗣女。”

        谢茂不会让衣飞石心里存着疙瘩,龙幼株的问题,今夜现了,今夜就彻底解决。

        不过,他想立侄女为皇嗣,完全是因为自己几辈子都被侄子坑得太惨,侄女无非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随着衣飞石回京,衣尚予出继幼子,种种担心之后,他的计划已经有了一些些微的调整。

        然而,最初想要立女储君的理由,这是绝不可能告诉衣飞石的——他总不能告诉衣飞石,朕已经重生好几回了吧?

        “嗣女”这个词,在谢朝根本就不存在,是谢茂根据“嗣子”生造而成。谢茂说立嗣女,衣飞石真没听懂。四女?什么东西?皇帝在宫中只养了三位郡主,哪里来的四女?莫不是想要从宗室立再收养一个,所以说要再立一个四女?

        谢茂接下来说的,就是他调整过后的计划了:“朕若选立嗣女,再择衣家幼弟尚之,小夫妻得了皇孙,朕再册为储君……”

        衣飞石终于听懂了。霎时间,脸上血色褪尽。

        “朕起码还能再活三十年。足以等待皇孙长大成人。”

        衣尚予出继衣飞琥之后,谢茂就在重新考虑衣飞石的后路。

        传位衣飞石只是迫不得已的计划,衣飞石毕竟不姓谢,又为谢臣,就算谢茂传位传得心甘情愿,衣飞石也有本事坐稳皇位,这事儿不还是听起来阴谋重重么?

        他保得了衣飞石寿终正寝,可保不了衣飞石百年之后会不会被人拖出来鞭尸……

        这不是最完美的计划。

        谢茂还在琢磨怎么办,钱八娘暗算龙幼株的事出了。

        龙幼株或许还不明白钱八娘为何要害自己,谢茂想想就明白了。推女子入朝会有阻力很正常,这阻力来自女性本身也不奇怪,可是,谢茂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立侄女儿试试”的谢茂了。

        当初他想立侄女为嗣,是因为他不想再被侄子坑,对身后之事也不见得多认真。

        ——活着要为天下尽心尽力,死了还得继续操心?哪有这样的道理。朕死了,你们随意。

        现在情况不同了,谢茂正正经经要为衣飞石和衣飞石的家族考虑。

        立谢团儿为嗣女,再立谢团儿与衣飞珀所出的皇孙为嗣皇帝。

        这个计划比立女皇帝还要完美。

        毕竟,谢团儿有可能坑二伯子,她和衣飞珀的孩子可是衣飞石的亲侄子,这总不会坑衣飞石了吧?(衣家应该没有谢氏祖传的侄儿坑叔叔的惯性|吧?)衣飞琥已经出继,衣飞珀的血脉则与皇室嫡支融合,不分你我。甚至于,这个嗣女都不一定得是谢团儿。

        到时候,孩子就养在宫中,谢茂要亲自教养。

        ……嗯,想起自己养出来一堆坑叔、坑主的货,谢茂觉得吧,给衣飞石养也可以。

        “朕若立嗣女,朝野必然阻力重重。设立听事司是一个尝试,朕欲借道听事司,使女子入朝,由上至下滋润风气,再过三、五、七年,天下不再以女子冠冕堂皇而侧目,立嗣女就容易些了。”

        “外边流传朕与龙幼株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朕知道,不曾叫人喝止。因为这世道女子执掌衙门本就困难,若不借她一点儿威势,第一年就撑不起来。”

        “朕以为你不会相信这点儿流言蜚语,哪晓得醋性这么大。”

        他给衣飞石剥了两个杏仁,低笑道:“朕白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一日能行事几次,你不知道么?朕哪有多余的雨露分洒给旁人?”

        衣飞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他觉得,今夜所经历的一切,一定只是他做的一个光怪6离的梦。

        又酸又甜,又像是美梦,又像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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