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诉说（19）

这个想法只是很短暂地在江昭脑子里过了一遍,  甚至没能留下什么印象。

        他小声在心里道：【谢谢你，系统先生。】

        【您不用太过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系统的声音含着浓厚的笑意,  像是灿烂日光下被放在剔透的玻璃罐子中的金黄蜂蜜,  那金黄的浓浆甜味四溢，光是闻着便仿佛已经尝到了甜味。

        他的声音也像极了甜滋滋的蜂蜜，好像有一股蜜意流淌进心窝。

        甜得醉人。

        系统空间内,  所有的监视器都运作着，但被紧紧盯着的屏幕始终只有那么几块。

        ——那些屏幕全是青年的私人跟随频道。

        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伸了出来,  落到这虚拟的屏幕上头，而在屏幕内。青年微低着头,  一缕顺滑的碎发从额角滑落，遮住了他光洁白皙的额头，漆黑的发尾若有似无扫了下他的眉骨,  让他下意识抬眼，却又在意识到只不过是一缕碎发后骤然放松下神情,  有些无聊地往上吹了吹气。

        那缕碎发被他吹开了。

        站在屏幕前的人用指腹轻而缓地摩擦了下虚空，倒好像是真的触碰到了青年白皙的面颊。

        屏幕前的人收回了手，大拇指和食指指腹略一摩擦,  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不被青年所听见的声音饱含期待与欢欣。

        与此同时，江昭裤腿边的黑猫一点点将脸埋了下来,  良久，它才抬头,  用毛绒绒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江昭的裤腿，这个动作充满了依赖,  像是在撒娇一般。

        它贴着江昭挨挨挤挤地蹭了许久,  江昭好不容易从思绪中回过神,  低头朝脚边看去。

        “吃完饭了吗？怎么过来了呀。”

        黑猫向后趴倒，无比自然地朝他露出了自己柔软的、仅有一层绒毛覆盖的肚皮。

        江昭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见过一个说法，猫咪是一种玄而又玄、很难懂的生物，但如果一只猫咪愿意主动把肚皮给你抚摸，就证明这只猫咪对你有着十足的信任和喜欢。

        简单点来说，这个动作代表如意在他面前感到了绝对的信任、安全、喜欢与雀跃。

        江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甚至有些内疚自己之前竟然忽略了它。

        他伸手将黑猫抱起来，任由对方在自己腿上趴下，圆润的指尖轻轻挠了挠如意的猫下巴。

        黑猫显然舒服极了，小尾巴不住往上翘，耳朵也向后压，变成了一对飞机耳，尾巴根的毛毛甚至因为太过激动竖了起来。

        在江昭面前，它半点都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坦诚地将所有情绪都暴露出来，放心大胆地任由青年窥探。

        在江昭面前，它什么秘密都不会有。

        ——它永远不会欺骗它的小主人。

        江昭左手抱着猫，右手则从猫猫柔软的背毛里挣脱了出来用餐。

        这样的进食效率不算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麻烦的，但江昭的心情却是久违的平淡。

        他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像是浓烈到了极致的愉悦和幸福。但又掺着一股很淡的、如水一般的静谧与安宁。

        一如经常飘荡在无边无际海洋上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避风港。

        ——在这温暖的港湾里，他一点点卸下自己的防备，躺进了这软绵蓬松得像云朵一般的床铺上，像是躺进了飓风中心，外头狂暴肆虐的风啊、雨啊、雷和电啊，对他来说都是一场触不可及的幻象。

        耳边久违地安静下来，没有风浪声也不用担心风暴与海啸，此时此刻，有的只是宁静与美好。

        他便这样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被叫醒的江昭有些懵，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上的黑猫，又看了眼身旁的时钟，一双眼里满是茫然。

        ……才八点半。

        如意怎么这个点把他叫醒了？

        难道说房子里出现了什么新的情况？江昭一个激灵猛然坐了起来，跟在黑猫身后一路来到厨房，

        青年眼神格外茫然，因着刚睡醒，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懵懂，像是森林中偶然出现的雪兔，望着误闯进来的猎人，疑惑的同时也无措得愣在了原地。

        如意怎么会带他来厨房？

        江昭微微蹙眉，目光细细扫视着面前并不算大的厨房。如意的性格他知晓，对方绝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叫起来，又拽着他来到厨房，只能是……厨房不对劲。

        他这样想着，目光最终落到了灶台上，待看清那上头是什么时，目光微微一愣，显露出了极深的错愕。

        这是……一份海鲜粥？

        不仅如此，厨房里还热着其他吃的，粗略加起来有四五样，瞧着都很清淡，正适合早上吃。

        如意想让他看的便是这样一份早餐？这是谁留下的，如意让他过来又是想让他做什么？

        江昭低头，看向脚边不断撒娇碰瓷的小猫咪，试探着道：“你让我过来是想让我吃早餐吗？还是这些的东西有问题？”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猫便软绵绵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昭绷紧的神经一瞬放松，缓步走进厨房，关了热粥的小火，“啪嗒”一声在这不算大的半封闭空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望着黑猫的模样，脑海中蓦地想到了什么。

        早餐……

        这，该不会是系统x临走前留下来的吧？

        他记得昨天x和他说，让他以后一日三餐都要按时间吃，他随口回了一句有些麻烦，结果今天一觉醒来面前便是这样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如果真的是对方，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江昭愣在原地思忖了小会儿，黑猫以为他是不敢入口，轻轻拽了拽他的裤腿，无声催促着什么。

        青年若有所思地低头瞥了眼脚边，而后盛了些粥出来，试探着用勺子舀进嘴里，余光不停关注着黑猫，见对方没有要阻止的意味，这才见放心地送进嘴里。

        味道很合他的胃口。

        这顿早餐的时间，江昭不想再费脑子去想些想不通的东西，全副身心都放在了享用美食上。

        久违的早晨啊……他心内轻轻感叹了下。

        除却这顿突然出现的早餐外，今天和以往无数次的白天都没什么区别。

        临近日落，外头又下雪了，阴沉的天压着惨白的雪，整个世界都显得寂静阴冷极了。

        江昭打开手机看了眼昨天突发奇想买的摄像头，物流显示东西明天就到了，他略微放松了下，安静等着日落。

        也等着日落后将会出现的一切。

        让他惊喜的是，先出现的并不是他预料之中的鬼怪，而是系统x先生。

        【系统先生，你来得好早呀。】他没忍住弯了下眸子，语气也有些轻快，像是迎接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半分紧张也无。

        分明才认识没多久，但他总觉得，他和系统x一见如故。

        ——倒像是许久之前曾见过似的。

        只不过，不管以前认识不认识，他如今都不记得了。

        【不早。】x温声道：【我本来不应该离开您的。】

        【我的职责本就应当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他的声线含着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缱绻与暧昧，那一缕浮于表面的温和笑意也带上了些意味不明。

        不像是在和宿主说话，反而……像极了哄着什么人似的。

        只可惜，在短短一天不到的相处时间里，便已经彻底交付信任给他的江昭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不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安慰道：【你这么早回来我已经很满意啦，a01以前都是夜快过半了才回来的。】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后头半句话像是撒娇一般。

        语气和说出的话都是他以往在面对完全信任、肯敞开心扉的人时才会出现的。

        原本老实趴在他怀里的黑猫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这一眼正好和江昭对上了，后者微微外头，白净的小脸被身后的灯光映得微暖，像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往外散着淡淡的、教人目眩神迷的光晕一般。

        黑猫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软绵绵地喵了声，两只前爪抬起，又轻轻踩在他衣襟上。

        江昭心情很好地弯了下唇角，声音里带了点微弱的调侃，“如意怎么这么喜欢撒娇呀？”

        附和他的话似的，黑猫又软绵绵地叫了几声。

        这个晚上是难得的安宁夜。

        江昭原本想熬着看看今晚会不会有什么新的鬼怪出现，系统及时察觉到他困了，用含笑的声音哄了他几句，他在迷迷糊糊中下意识选择听从对方的话躺着休息了。

        这一休息便是一整个晚上，直到天光微亮，一缕霞光落到他眼皮上，惊动了他，他才猛然从香甜的梦境中醒来。

        刚醒来的青年还有些茫茫然，目之所及是窗外缓缓升起的日出，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捏了下鼻梁。

        这就……天亮了？

        昨晚居然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一觉睡到了天亮。

        这在b类世界简直像个奇迹。

        江昭无意识攥了攥手，哪怕他再笨，也知道这个世界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一夜，除非是有谁帮了他。

        他甚至不需要多想，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人——系统x。

        江昭心情有些复杂，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看了眼，趴在他床边的黑猫听见声响，迷迷糊糊起身跟在了他后面。

        厨房里果然热着丰盛的早餐，不用说，这自然也是x做的。

        他有些愣地收回视线，洗漱完后端了些早餐到餐桌上，目光看向窗外。

        雪似乎下了一夜，原本的那些才刚化没多久便被又一场雪给覆盖，天气也显得有些沉闷，但江昭心里的郁闷却一扫而空，甚至有些期待夜晚的到来。

        以往害怕黑夜到来时，白昼总是过得格外得快。

        如今他隐约期待黑夜到来，白昼反而变得漫长起来。

        江昭随手从书架里挑了本书消磨时间，却没想到反而看入迷了，直到放在桌边的手机发出“叮咚”的一声轻响，他才回过神。

        最新通知显示，他有快递到了。

        江昭心里一喜，是他买的摄像头。

        不知怎的，他对这个世界实在放心不起来，打算在屋内和门口都装个隐蔽的摄像头。

        万一真能拍到些什么，总比他什么也不知道得好。

        思及此，江昭起身换好衣服，把黑猫留在家里，独自一人拿上手机出门。

        他的快递被暂时投放到了小区附近的快递站，走路大约需要十分钟，来回也不过是二十分钟的事。他走快些，说不定能在日落前赶回来。

        他不想等明天快递员派送上门，索性趁着快递站下班前自己去拿了。

        临近日落，走廊里安静极了，他唯一的邻居似乎还没有下班，整栋楼层只有他一人。

        小区内一共四部电梯，其中三部都在遥远的一楼，最近的这部则是从楼上下来。

        “滴。”

        电梯门缓缓打开，江昭往里看了眼，里头只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头上戴着顶纯黑的鸭舌帽，垂眸看着手机，只露出小半截线条分明的下颔。

        他似乎对外头即将进来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目光始终落在手机上，半点也不曾分给旁人。

        江昭下意识拉了下围脖，抬腿走进轿厢内，转身面朝梯门。

        又是“滴”的一身，梯门关闭，电梯缓缓启动。

        他所住的楼层很高，下到一楼需要一定时间。

        电梯内还有一人，这让江昭不太自在，揣在兜里的手微微一紧，下意识将手机拿了出来，心不在焉地看着购物软件上的物流信息。

        轿厢里似乎安静得过了头，他甚至能听见另一人的呼吸声。

        江昭有些紧张，手机却在此时发来了一条通知，以往不算大的振动声响在此时却宛如一道惊雷。

        几乎是瞬间，他便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

        他动作一顿，几乎怀疑现在已经是日落了，而身后站着的也并非是人。

        江昭下意识侧了下屏幕，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

        那道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也随之变换了角度，落到了他雪净瓷白的侧脸上。

        背对轿厢的青年感知不到太清晰的视线落点，他只是心不在焉地低着头，丝毫没发现，面前的梯门映出了身后人的轮廓，那道目光的主人顿了顿，眸中浮出些许疑惑。

        身后的目光一点也没遮掩，江昭被盯得不自在极了，雪白的牙齿咬住了一点唇瓣，等他再度回神时，侧颊旁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一道温热的呼吸。

        他身子倏地一僵，想也不想便往一旁躲去。

        “你……你干嘛？”

        年轻男人自鸭舌帽下抬头，露出一张带着攻击性、如同健美的猎豹般的极具攻击性的俊秀脸庞。他微微眯着眼，那双少见的浅灰色瞳孔如同叮嘱猎物般锁定了他，侵略性和危险性扑面而来，教江昭控制不住地开始惊慌起来。

        “我……”

        年轻男人开口，声音也是极富磁性的。

        江昭后背贴近轿厢，一双眼瞪得格外圆，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年轻男人的脸。

        这副倒映忽地被一点润泽的水光给模糊了。

        年轻男人眸子里罕见地露出了微愣的情绪，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蹙眉，“你什么反应，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他忍不住嗤了声。

        江昭没说话，暗暗在心里腹诽道：这人一直盯着他看，还突然凑过来，正常人都会觉得害怕的好嘛！

        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遇见了神经病……

        “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眼熟，想确认下。”见他写了满脸的不信，年轻男人随口解释道。而后微眯眼，目光复又落在他面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又不是要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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