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形而上学

现在已经七月初了，许期明的高考成绩大概是在七月下旬出来。

        那年的志愿填报的规则还是先填志愿后出分数及分数线，所以姜依中考完就在看许期明选志愿，一直选到现在。

        他们约好的南京之行是三天后出发，许期明打算出发之前把志愿提交。

        姜依问他：“你估的分准吗？”

        许期明继续翻着资料，说：“应该八九不离十。”

        姜依觉得不能接受，从小到大黄女士在她耳边的灌输就是，隔壁许哥哥以后肯定考是清华北大的，她听多了只觉得烦，但从来没有怀疑过许期明会考不上。

        可现在许期明估的分，堪堪超过北大去年录取线一点点，今年还不知道分数线会不会涨，总而言之，很悬。

        姜依看着这样的许期明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许奶奶去世对他影响还是很大的，她一个准备中考的，那段时间找回状态也花了些功夫。

        许期明放下志愿书，拿起鼠标准备点开一所大学的学校官网，转头看见姜依在发呆，神色不明。

        他在姜依的面前打了个响指，说：“想什么呢？”

        姜依叹气：“想你要是没上清华北大，黄女士以后吹嘘你底气都要少一半。”

        许期明笑了：“这不是好事吗？这样她就会少念叨你一些吧。”

        “呸呸呸！”姜依打了一下许期明的胳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这怎么能是好事呢！”

        许期明重新把手放回桌面，拿起鼠标，说：“我自己都无所谓，你也不用担心，这个成绩也是我的正常水平范围内，不算发挥失常。”

        姜依不说话了，许期明果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打算学医。”沉默了一阵后许期明突然说道。

        姜依惊讶了一下，她是看到许期明看了一些医学专业介绍的资料，还以为是他只是看报的大学的王牌专业，没想到竟然是有目的地想学医。

        “你什么时候对学医有兴趣的啊？”

        “高考之后吧。”许期明递给她一张招生宣传单，是一所本地的985大学，医学是他们的王牌专业，其附属医院在全国也很有名气，是南方地区医院名号响当当的招牌。

        同样一所大学，外地人眼中和本地的学生眼中总是不一样的，本地的学生甚至会有一些戏称，什么“今天不努力，明天上隔壁”之类的话，对学校的评价会有一些失真。

        于是姜依百度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学校也是全国排名top10的院校，其中八年制临床医学的分数线只比北大去年录取线低了十几分。

        姜依想了想，说：“其实我觉得你要是报北大服从调剂，也还是有很大概率上的。”

        许期明转过来，认真地重复：“姜依，我想学医。”

        姜依愣了一下，如果调剂的话，肯定是不能自己选专业的，可许期明并不是从小就对医学有兴趣的，她又问：“是因为奶奶吗？”

        “一部分吧。”许期明摸了摸脖子，“我自己也挺感兴趣的。”

        “他们都说学医很累很苦哎。”

        “总要有人受这份苦的。”许期明垂眸，“我也考虑了很久，如果学医，一学就是八年，还要规培，这会是一条很漫长的路，而且我也不确定以后的我会不会后悔。”

        姜依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但我不想让现在的我后悔，我是真的还蛮感兴趣的。我也知道我说不定能捡个漏上清北，但肯定选不到好专业。”许期明笑了，“我也纠结了很久的，这可是放弃清北啊。”

        姜依也笑：“你怎么还有点嘚瑟呢。”

        “我也查了，如果上八年制的医学，虽然听说很多会延毕，但毕业后至少也是个博士了，全国那么多医院，找工作应该还是不难，而且也有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可能我做得不错，留在了附属医院，那不就太好了。”

        “你肯定能做好啊！”姜依说,“那你以后就打算在留在本地了？”

        许期明点头：“本地也挺好的，算是新一线城市，环境熟悉，学校近还能多陪陪我爸妈。”

        姜依了然，奶奶去世后，许伯父是很难过的，听老姜同志说，有一次他们喝了酒，伯父一边吐一边说后悔自己没有多陪陪母亲和孩子。

        家长们缺失的童年陪伴已经挽回不了了，能做的也只有抓紧当下，许期明应该也是不想让自己以后后悔。

        一般志愿报得好，运气又好才能不浪费一分踩线进大学，正常情况下超出分数线十分以上才能稳稳地达成理想，许期明的选择是很明智且稳妥的。

        于是姜依拍了拍许期明的肩膀，说：“那你报吧，我支持你！”

        许期明笑：“那就感谢你第一个支持我咯。”

        姜依抬起手掌，许期明和她击了个掌。

        她又问：“那你告诉你爸妈了吗？”

        许期明摇头：“晚上和他们说吧，他们应该不会反对。”

        姜依点头，伯父伯母确实很少干涉许期明的决定。

        许期明提交志愿后，就开始专心收拾行李，这次旅行说是南京之行，其实大家都商量好，来个江浙沪一带游，归期不定。

        所以要带的东西还是挺多的，许期明看着他收好的半箱鞋满意地想道。

        不过他没想到他的行李箱到南京的第一晚，就被他同住一间房的周维此当成笑话讲了出去。

        这次的旅行团最终参与人数六人，周维此不愧是社交达人，短短半天时间，他已经认全了所有人，并且促使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还拉了一个群。又平衡了大家的意见安排了一顿所有人都满意的晚饭。

        吃完饭后大家就渐渐熟络起来，之前许期明说的两个女同学，因为种种原因只来了一个，名字叫左闻则，是个漂亮又有趣的女孩子。

        姜依和她住一间房，她们很合得来，左闻则结束高考后开始研究化妆品和护肤品，跟姜依科普美妆知识，安利了很多面膜口红，也为姜依将要面对的高中部开学前一周的军训，推荐了好用的防晒霜。

        晚上的时候左闻则把新买的宝贝们拿出来姜依和一起分享，女孩子们聊起这个话题就不困了，一直到十二点，两人才堪堪尽兴，准备开始酝酿睡意。

        姜依刚调整一下枕头，旁边床上刚嚷嚷着不行了要睡了的左闻则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姜依！你快看群里许期明的行李箱哈哈哈！”

        姜依点开群，是周维此刷屏的信息：「也是没谁了兄弟们，许期明没救了。」

        「我刚说我忘带洗面奶了，问他拿，好家伙他打开他的行李箱，你们猜都是些啥？」

        「他带了半箱鞋！算他脚上的一共五双！」

        「世界这么大，这位朋友也想带他的鞋出来看看哈哈哈！」

        还附带一张照片，姜依点开，也笑了起来。

        说半箱鞋真是一点没过分，一般大家都习惯把主要的日用品衣服什么的放在行李箱下层，下层放不下才会放到上层。许期明不一样，下层满满当当都是鞋，上层才有几件衣服和一些必备品。

        姜依看完后感叹：“他带的衣服只怕都没有鞋多。”

        然而有人看得更仔细，群里有个男生开始大胆揣测：「许期明右上角侧边那个粉色的信封不会是哪个女生给你写的情书吧？」

        群里又热闹起来，左闻则也很感兴趣：「许期明来旅游都带着，是哪个妹妹让你魂牵梦绕啊？」

        姜依也没了困意，又点开图片，双击放大仔细观察。

        许期明的行李箱上层很空荡，基本上一目了然，左上角被充电宝和剃须刀压住的缝隙间隐约露出一个粉红色信封大小的东西。

        姜依眉头轻蹙，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于是继续放大，根据这个色调和花纹，她确认了。

        这不是情书，只是一张明信片，还是她给的。

        《名侦探柯南：樱花班的回忆》限定明信片，许期明高考前一天她写给他的，预祝他考试顺利。

        那时候的姜依觉得自己还是要给许期明打打气，但是苦恼了很久，口头上的加油其实没什么意义，可是学习上的东西她又帮不上忙。

        眼看着就来到了高考前夕，姜依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方法。

        现实物质上的东西她都无法左右，那何不另辟蹊径，尝试一些形而上学的途径呢？

        于是她上网搜了很多，“什么能带给考试好运”、“什么东西与考试相关寓意好”等，答案五花八门，排名最高的还是孔夫子老先生。

        姜依觉得不放心，孔夫子“信徒”那么多，能顾得上许期明吗？他继续翻，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很火但是很神奇的组合——科比和柯南。

        据说这两个人叠加，就可以获得“挂一科比挂一柯南（科难）”的绝佳效果。

        虽然运用范围一般在大学期末考试，但姜依细思，形而上学也就给许期明讨个好彩头，心意到了就行，应该不用考虑太多。

        而且许期明作为科比的狂热粉丝，他的房间里科比的海报、手办比比皆是。既然科比已经发挥了一半功效，接下来她把柯南给他送去，不就算“礼成”了吗？

        计划成型开始行动。

        她拿出自己珍藏的限定明信片，又搬了几本柯南的漫画就去了许期明家。

        许期明一开始是拒绝的，他看了看姜依带来的明信片，又看了看桌上几本漫画书，犹豫了一下，艰难开口：“要不我帮你搬回去吧？”

        姜依不听，一把按在漫画上：“咱们这属于双重保障，你要实在不喜欢，书你考完再还给我就好了啊！”

        许期明环臂：“搞半天你原来没打算送我啊？”

        姜依立马松手，站直身体：“那肯定是送你啊，而且你看这张明信片，限定哎，多好看，送给你我很肉痛的，我超有诚意的好吗？”

        许期明拿起明信片观察，卡面确实很漂亮，质感也很好，上面的动漫人物他都认识，就是这个粉红色樱花背景有点过于梦幻了。

        他把明信片翻过去，愣了一下，轻笑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姜依看着许期明翻过来的背面，一片空白。

        她连忙找补：“我就是搬书去了，忙忘了！”

        许期明转身。

        姜依连忙拉住他：“你别生气，我真的有诚意的。”

        许期明递给她一支笔：“现在写吧，我将就着留下。”

        姜依满意了，接过笔迅速写了几句话：

        「许小明：

        高考顺利！

        此卡附身，万事如愿！」

        然后递给许期明：“小姜道士开过光的，从现在起到出分前，只要你一直带着它，肯定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许期明叹了一口气，接过明信片：“本来就已经很形而上学了，你这话说的，更加封建迷信了。”

        当初嫌弃封建迷信，现在竟然旅游都带着，姜依不禁傲娇起来，许期明的一志愿二志愿还是清北，只是没有服从调剂，虽说他自己觉得希望不大，但是万一呢？

        就说嘛，世界上又有谁能拒绝玄学定律呢？

        姜依看着群里人还在兴致勃勃地八卦，她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不打扰他们的乐趣。

        她手指刚点在返回键上，许期明就发了一条消息：

        「只是一张明信片，买洗面奶送的。」

        姜依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巴黎欧莱雅男士洗面奶，多离谱才会送日本动漫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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