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感情

顾时悟做完这事就走了，张呈溪则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子，又把小桌子放好。她还细心地等粥稍凉了一些才把它端上小桌子。

        张呈溪一边看着她一边说道:“你先把粥喝了，过一会儿再吃药，时悟说你的病今天过了应该就能好了。”

        贺常一言不发地低头喝着粥，又被张呈溪看得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还没有向她道歉，又没脸说出道谢的话来。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氛围难免有些尴尬。

        张呈溪却没有觉得，她解释了一下自己今日来访的原因:“其实之前上学放学的路上我都看到了你几次，又一直没好意思跟你打招呼。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住同一个小区，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这件事的。不过也真是不巧，我向时悟打听了一下你住哪儿，结果就知道你生病了的事。反正学校今天放假了，我就过来看看你。”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常看，期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句回复，可是贺常只睁着两只眼睛喝粥，神态恹恹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张呈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又坐了一会儿等贺常把粥喝完。

        贺常看着她收拾小桌子的身影心情复杂，张了张口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谢谢。”

        张呈溪听到她说这话心里美滋滋的，又连忙答道：“不用谢了，这就是朋友之间的关心不是嘛！”

        朋友……

        贺常的心里是高兴的，她又带着歉意地说道：“之前你邀我去你家，我却那么快就离开了，我很抱歉。”

        张呈溪愣了一下又笑道：“这种事情干嘛道歉啊？你那天不是说有急事吗？”

        贺常看她笑得开心，知道她没把那件事放心上也笑了。

        只是这笑不是释然，而是有了借口的侥幸。

        贺常想，对的，她就是有事。

        因为有事所以才会离开，不是因为她的过分自卑。

        只要张呈溪是这么想的就行了。

        贺常看着张呈溪出了房门又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又掀开被子去了这间套房里的卫生间。

        好好地洗了个脸后，贺常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起呆来。

        她又那么想了……

        贺常握紧了拳头。

        她原以为自己开口道歉已经算是进步了，可是她又把别人的体谅当做是自己错误的借口了。

        难道坦诚地承认自己的错真的有那么难吗？

        她应该告诉张呈溪，告诉她自己就是因为嫉妒她，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所以才会离开。她不是真的有事，不是有什么借口必须离开。她只是一个自卑自私又没有礼貌的人罢了。

        她不配和张呈溪做朋友。

        ……

        房子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原因是房子的主人怕冷。

        纵使贺常穿的睡衣很薄，她也没觉得身上有多冷。

        只是，如今有一个词在她脑内扎了根，屏蔽了她所有的感官，哪怕真的很冷，贺常此刻大概也是感觉不到的。

        “不配……”

        她轻声说道。

        她不配和张呈溪做朋友，不配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不配让母亲为她操劳，不配让大家为她担心……

        想到这，她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倒了下去。

        不过很巧的是，这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

        贺常扶着大理石洗手台勉强站稳了，她走过去把门打开，才发现顾时悟正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

        贺常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顾时悟冷漠地上下扫了她几眼，又摇摇头：“没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说道：“你病还没好呢，还是去床上躺着吧。这几天我出去有事，你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的了。”

        贺常呆呆地应了一声：“好。”

        应完她就咳了几声。

        顾时悟却没再管她，径自出了房门。

        贺常又洗了下脸才回到床上躺下。

        可是她已经躺了那么久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贺常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她不仅四肢无力，连思考的力气好像也散尽了。

        刚才什么“自卑”“不配”的感觉好像都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疲惫。

        贺常想，我这是怎么了？

        好像自从去到卫生间之后，她的一切行动都像是被人操纵了一样，甚至还有她的思维和想法，一切都不由她掌控了。

        就像是被幽灵附身了一样！

        贺常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不过还没等她又开始胡思乱想，张呈溪又端着杯水来到了她房里。

        贺常看到她的时候还没有收起眼里的惊恐，而她的眼神被张呈溪看到后，张呈溪也吓到了。

        她着急地把杯子放到桌上，又伸出手试了试贺常额上的温度:“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贺常躲开了她的手，慢吞吞地说道：“我没事，只是想到自己这几天没上学，课都落下了。”

        “啊。”张呈溪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不过贺常没事她就放心了，她安慰贺常道：“没事，咱们班进度应该都差不多的，老师讲的我都做了笔记，而且现在网上的课程也多，等我回去找一下，等你好了咱们可以一起看一下，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要是也不知道的话还可以去问老师，总之你不用担心学习上的事啦。”

        张呈溪说得越真诚，贺常便越觉得自己担不起她的好。只是她还是应下了张呈溪的好意，并不想在拒绝她后解释更多。

        于是就这么过了一天，等到张呈溪真的来教她的时候，贺常又有些不自在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可以自己看教学视频自己学的。学校就放两天假，你要完成自己的作业，还要来这边教我，这样一来不就没时间去放松一下了吗？”

        张呈溪笑道：“没关系啊，自己看却没有人实时讲解，我们老师说那样学习效率肯定不会高的，不然自学成才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少呢？而且我作业昨天都做完了，这个你不用担心。至于休闲娱乐嘛……我觉得偶尔玩一会儿就行了，毕竟咱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用功读书考一个好大学嘛。能和你一起复习下学过的知识，我真的挺高兴的！”

        贺常哪里知道张呈溪高兴的是“能和你一起”，她只觉得张呈溪这么热爱学习，能考上重点班也是应该的。而她自己也要继续学习，朝着张呈溪看齐。

        后来，她真的考上了重点班，与张呈溪所在的班级只有一墙之隔。这时候她所接触到的人也与从前不同了。

        但是贺常没想到，她认为只会在普通班出现的“早恋”，重点班竟然也会有。而且不止一对，甚至不只有“男女”。

        那是高一下学期了，有一个女生转到了他们班，而且一来就对他们班另一个女生展开了追求。

        贺常被惊到了，但是他们班大多数同学都是跟着瞎起哄的。他们好像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反而觉得这事很好玩。

        嗯，对的，是“很好玩”。

        他们不是褒奖也不是贬低，他们只是觉得“好玩”。就像看到老师衣服上沾了灰，或是同学上课睡觉被老师骂一样。其实他们看异性情侣时也会这样，不过很明显的是，“同性”能让他们更加兴奋。

        他们会叫着闹着让那两个女生接吻，或是做一些更加大胆的动作——即使那个被追求的女生明显不愿。

        有人试图阻止他们，却又被他们用“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堵住了嘴。

        贺常和那个女生不是很熟，也不愿冒着被冠上“同性恋”这个名称的危险去帮她。不过，她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其实班里也有一小部分人，他们不会起哄，也不是冷眼旁观，他们是平时会起哄，却对“同性恋”十分厌恶的人。但是他们很少，也不会在班上同学都在看热闹的时候和他们发生争执。但是他们会在四处无人的时候对那个被追求的女生冷言冷语，哦，对了，“他们”男女都有。

        这一切落在了贺常眼里，她却想要置身事外。

        在那之后，贺常极少地主动找张呈溪聊了一会天。

        她问张呈溪：“你觉得这事正常吗？”

        张呈溪当时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她愣神了好半天才说道：“同性恋吗？网上好多这种人呢，而且各个地方都有呢，我觉得挺正常的。”

        一开始贺常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她就这个答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呢？”

        这回张呈溪回答得挺快：“有的人是天生的，有的人应该是经历了什么挫折后变成的吧。”

        “什么挫折啊？”

        “失败的情感经历啊什么的，或者是原生家庭里父母中的哪一方不太好造成的。”

        贺常又思考了一会儿，不过这次还没等她想到要说些什么，张呈溪又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有的人只对特定的人有感情吧，是那种无关性别的……”

        其实这句也没什么的，但是张呈溪很快又补了一句：“这，这些都是顾时悟告诉我的，你别误会啊！”

        贺常疑惑地看向她，问道：“误会什么？”

        张呈溪眼神躲闪。

        贺常突然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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