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与心（一）

东洋，南平田市。

两个男人各自背着一小袋行李从客船中走出，眉宇间尽是傲气。

“大哥，上面下达的命令这次我们该怎么办？”

身材瘦小的男人小声嘀咕，眼神时不时扫视四周，生怕被谁听见一样。

“山一，此次门主让我二人来追杀那小子，我确实是觉得小题大做了。”

那被唤做大哥的男人摇头，有些东西他们也不是太懂，但门主最近的做法确实是让人胆寒，一会请仙神，一会又让他们监视大师兄，此次还让他们跑来这鬼地方杀不相干的人，跟了对方快二十年了，他还是头一次感到不爽。

“走吧，唉，门主一直以来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大哥还是小心点好。”

山一也不敢说什么，对方神通广大，说不定他们说的话已经被人听到了。

“也是，安心完成我们的任务吧。”

男人摇头，率先走上前去，山一紧随其后。

“呼，终于到了！”

就在二人离开没多久，衣衫褴褛的青年从水底爬出，手指扣着那些礁石，动作灵敏，没几下就爬到了岸边。

这人就是刚刚“复活”没多久的柳东辰，他在那偏远小岛上晃悠了两天，得知巧儿已经带着武玄静香的尸体回来后，一路急速赶来，头顶恰好有一艘前往东洋的船，索性跟到了这边。

“小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船舱底部，巧儿抱着那具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自言自语，把她扛在肩上，趁着现在人走的差不多了，快步冲了出来。

“巧儿？”

躲在远处岸边准备等船走后再行动的柳东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灰头土脸的女人，她身上也跟自己差不多，到处都是血渍，全身上下脏的可怕，就像是一个叫花子一般。

“巧儿，是我！巧儿！”

柳东辰激动不已，她身后背的一定就是武玄静香，虽然用布蒙着，但他在岛上听说过她的事迹，她背着一具尸体四处奔走，吓的当地人看见就躲，他们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疯子。

“啊！？你....鬼啊！”

巧儿的精神本来就一直在紧绷，被柳东辰这么一吓，实在是承受不住，立刻昏死了过去，码头上人来人往，那具满是蛆虫的女尸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出来。

“死人！死人啊！！”

“救命啊！杀人了！”

周围路过的乘客疯狂呼救，柳东辰不顾那些人异样的眼光，抱起尸体和巧儿一路飞奔，逃离这里。

“那里？那里有死人？”

码头的守卫四处寻找，循着声音朝人群呼救的地方冲来。

“跑了！应该是两个流浪汉，大概是他们的同伴死了，没钱安葬。”

一个青年站了出来，指着柳东辰逃跑的方向。

“什么？大家放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是流浪汉，你们先去追！”

说话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是队长，指挥着那两个守卫继续去追，他则是站在原地安抚着那些乘客，似乎这种事情很常见。

“是！”

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一眼，无奈的追了上去，流浪汉偷渡很正常，他们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居然死了一个，幸好不是在船上被发现。

“咦？没人啊？”

二人一路追到了附近的公园中，问附近的行人他们也都没看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这流浪汉没吃东西应该没有多少力气，怎么会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们回去吧，现在各大家族都在争地盘，我们这些小喽啰很快就成他们这样了。”

一个守卫摇头，自从最近几天武玄家的家主死后，大京都那边的岛田家就一直在四处挑事，不仅仅是南平田这边，很多地方都已经有很多人无家可归了，他们这样做确实是没有什么意义。

“唉，朋友，同伴死了就埋了吧，现在火化都是以前的七八倍价格了，我们走了，你不要在带着死人到处跑了！”

另一个守卫叹了口气，大声在公园里呼喊，反正这里也没人，他相信对方应该没有跑多远，应该是听得到的。

“走吧。”

两个守卫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公园，转过头，快步离去。

“看来这边也不太平啊。”

目送二人离开，躲在假山后面的柳东辰站了起来，看着武玄静香已经不成人形的模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小友，人死不能复生啊！”

“谁！？”

老者的声音让柳东辰汗毛倒竖，吓的急忙转过头去四处寻找，他都已经够快了，这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别找了，这边。”

这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柳东辰定睛一看，就在自己正前方，突兀的出现两个身影，没多久，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黑衣老者的容貌显现了出来，就好似什么高科技一样，看的人心里发毛。

“二位是？”

柳东辰快步上前把昏迷的巧儿和武玄静香的尸体护在后面，他现在不可能在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了，他已经亏欠了二人太多，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他也不容许别人去动！

“在下是此处的天帝余方，这位是来自仙都的仙君。”

余方也看到了对方的决心，脚步不曾动过分毫，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和柳东辰介绍起来。

“天帝？仙君？二位可有办法救我爱人？”

柳东辰单膝跪地，满脸期待的望着二人，这一听就是大人物，在他印象中似乎天帝都是很厉害的存在，现在他们来干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不能救活武玄静香还有他的孩子。

“恕我直言，小友不可抱有什么希望，人死确实是无法复生！”

余方摇头，就算再怎么求他们都没用，此事已成定局，除非是真仙，可能还有一丝机会夺回这凡人的精魄，不过那也是有前提的，必须是在能进去太古黄泉的情况下才可以，现在出现的所谓的黄泉只不过是投影而已，复活只是一种假象，尸体依然是尸体，不然也不会存在什么尸葬界里长出肉身了，它们就是一些有实体的泡沫而已，碾碎了泡沫，魂魄依然在真正的黄泉之中，复活也是同理。

“办法我也没有，不过...”

白衣男子沉默良久，仔细打量着柳东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仙君这...”

余方惊讶的看着男子，这人都死了他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办法，仙都都不可能存在这种方法，他到底想干什么？

“您有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她，我万死不辞！”

柳东辰改为双膝跪地，表明诚意，人是他害死的，他现在只能去拼命补偿她，报仇的事情等她复活后和自己的一起去报。

“一命换一命如何？”

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这是一个好机会，他本来对柳东辰也没有什么好感，他的道心现在太过驳杂，根本就没有修道的资格，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升纯度。

“仙君不可啊！”

柳东辰还没回答，余方率先开口，这可不能由着对方胡来，惹出什么祸来，到了最后还不是他兜着。

“没有什么不可的，你怎么看？”

白衣男子推开余方，视线不曾离开过柳东辰，这也算是他的一个试炼，他要看看道和心他站哪边，如果选择道，那他此生前途无量，但必遭大劫，如果选择心，那就符合了逍遥之论，但终生止步于凡尘俗世，所有修道之人都面临着这两个门槛，反正不管怎么选，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止步于生死之线，这就是在仙都寻求真仙道的最大弊端，不像是这些小碎片，伪长生随便达成，一旦这碎片灵力枯竭，那长生就是个笑话。

“我大仇未报，但我有战意，死也无妨。”

柳东辰很干脆，他没有选择，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有机会那就是试试，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会暗自后悔的小儿了，反正他也死不了，大不了多承受一次死亡的痛苦就是了，用他一条命换她们母子两条命是一个很值得的买卖。

“哈哈，你的选择我很喜欢，不过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救她的灵药就是你那战意，你现在本就已经死了，你知道后果吧？”

白衣男子摸着下巴，他本以为柳东辰会选择道，毕竟来时余方已经和他大致说了一下他的事迹，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他却选择了心，虽然现在还不是真正的答案，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仙都自古分为两大派，一派主张道，有仇必报，酷爱斗狠，他们以为，道才是根本，只有分清楚恩仇才能列入仙道，而另外一派主张心，逍遥快活，一切随心，他自己就是这逍遥一派，他以为，游历万界，行于天下，那才是道，道之根本归结于心，心中所念，心中所想，持戒律，固精元，引正气，回本心，这就是逍遥论。

“仙君几时离开？”

柳东辰也跟着那余方叫仙君，他死了那一切都完了，在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之间做决定，他实在是难以定下最后的结论，如果可以，那他一定会选择两者都要，那些仇不能不报，但这人也必须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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