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字天言

此时乃是午后，正是太阳最为浓烈，也是昊天力量最为强大的时刻，但是当算老做出这个手印之后，曹长生却突然觉得房间昏暗了下来。

        那木质的房顶轰然爆开，木屑纷纷飘散而下，但出现在曹长生眼前的却不是房顶之上的山石，而是一片漆黑却有着无数繁星点缀的星空！

        “这是……罗天大醮？”

        所谓八方世界，上有罗天重重，别置五星二十八宿。这罗天大醮已经是最大的醮典。曹长生以前也只是从古籍中知道有这么一个祭典，却想不到今日有幸一见。

        罗天大醮之下，将头顶化作星空棋盘，本是去灾祈福之用，但此时算老以一己之力设下这罗天大醮，却是为了在这醮典中打开一道缝隙，以此窥视天意！

        房间中烟雾依旧缭绕在身畔，但是那头顶的夜空缺清晰无比。

        随着算老手势一变，夜空中每一颗星的运行轨迹都快了数倍，看起来倒像是一颗颗拖着长尾的彗星一般。

        曹长生满脸惊讶的盯着这一副瑰丽无比的星空图，脑海中一片空白。

        随着无数颗星规律运转，曹长生突然在夜空西北处看到了一股气，这股气呈深邃的紫色，透着一股华贵无比的气息，便如帝王出行，泱泱而来。这股气缓缓而动，穿过了大半个星空，最后落在了正背面的一颗星上，将那颗星渲染上了一片紫意。

        “这是紫薇？”难道这就是老师说的那股落在大隋的紫气？

        曹长生心中一动，将目光朝南望去，却看到南方一颗本来紫光大盛的星正渐渐暗淡下去，周围一片黑云环绕，将这紫光遮挡起大半。

        这颗想来就是大梁皇室的紫薇星了，黑云环绕，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曹长生境界不够，若是平时，窥破天言已经是极限，但此时在自己老师的这副星空图下，他忍不住见猎心喜，开始尝试着自己揣度这星空中表现出来的天象征兆。

        身边一直沉默的算老突然开口道：“这副星空图卦，你需记清楚了，对日后参破天机，益处无穷。”

        曹长生知道这是老师在刻意指点自己，赶忙答应一声，用心去记头顶这副星空图卦。

        算老按照星轨变化，将各种变化所代表的意义和卦象交代清楚，又仔细询问了一遍，确定曹长生都记住了之后，这才轻叹一口气，说道：“长生，你天资聪慧，算学天赋极佳，我毕生所见之人，只怕唯有三人能胜过你，一是你的大师伯，只是他早已先我一步登天，二是那二十年前就可登仙的蔺千鸿，但此人却对算学不甚感兴趣，所以白白荒废了大好资质，至于第三位，却是那前不久一口气挑战我清溪谷四座仙府的白冷泽了。只是此子心中杂念太多，心性也太过跳脱，根本无心钻研算学，更不用说卜卦之术了。”

        “所以，这普天之下，除了为师，就只有你最有希望继承这算府的大业。”

        说到这里，算老却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说道：“只是我清溪谷算府一门兴盛固然重要，但这大梁数千万苍生，却分量更重！为师今日作法逆天而为，固然一死，若侥幸窥破天意，勘破那解开大劫的关键，却还需你来解读了。”

        “只是这毕竟是昊天隐秘之言，即便是解读，那也是逆天而为，怕是要损耗些阳寿的，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曹长生抬起脸来，满脸坚毅。

        “若因此殒命，你可后悔？”

        听到这话，曹长生脑袋里轰的一下，各种乱七八糟想法一股脑窜了出来，但出现最多的，却是清溪谷外那满脸坚毅之色的女子，以及谷间小溪旁的那一道倩影。

        “弟子……不悔！”

        “好！”算老点点头，一双眸子闭了起来，再不多言。

        天空中星空轰然爆碎开来，化作点点星芒落下，露出房顶之上漆黑的岩石。

        而后，算老手印一变，山外天空中陡然传来一阵巨响，曹长生豁然抬头，只觉得这房顶外大亮，他眯眼细看之下，却现房顶之上的山岩竟然不知何时被洞穿，明媚阳光直直照射下来，刚好落在了算老身上。

        阳光中，算老苍白的须飘舞，他突然双手举天！

        “罪人方谷阳，愿献上有罪之身，换取一字天言！”

        明媚的阳光陡然变得炽烈起来，算老浑身的麻布衣衫上开始冒出阵阵青烟，须更是仿佛被火燎了一下，瞬间化作飞灰。

        看到这一幕，曹长生大叫一声，站起身来想要上前阻止，可是他的手刚刚伸进那阳光中，就觉得一阵灼烫，忍不住缩了回来。

        即便只是一个瞬间，他的手上已经满是火泡，皮肤焦黑一片，显然被烧得不轻。

        炽热阳光中，曹长生看到算老睁开双眼，朝着他慈祥而笑，下一个瞬间，阳光陡然大梁，算老整个身体陡然燃烧起来，从衣衫到皮肉，再到骨骼，死相凄惨无比。

        待阳光收敛回去时，这房间中就只有飞灰四处飘散。

        “老师……”曹长生双眼含泪，扑倒在地。

        自己老师拼尽一切，却终究还是未能参破那大劫中的一线生机。

        曹长生看着面前缓缓飘落的飞灰，往日一幕幕回转到眼前。

        从他七岁时被这位外出游历的老师带回算府，到一个个在清溪谷度过的日日夜夜，再到之后的算府闯关，到跟在这位慈祥却严谨的老人身边学习占卜之术的时光，曹长生突然觉得，在自己来到这清溪谷之后，竟然已经隐隐的将这位老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一般。

        他从这位老人这里，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父爱，而此刻，这位自己的“父亲”却永远的离开了他。

        想到这里，曹长生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他哭了一阵，想起自己这位老师到死连座坟冢都没有，实在是太过可怜，忍不住睁开眼来，伸出手擦了擦脸上的雷水，他本想站起身来去找一些老师穿过的衣物，立一座衣冠冢，以示纪念，却看到在他身前的地上，那些飘落而下的灰堆砌成了一个大字。

        妖！

        曹长生扑通跪下，伸出手轻轻抚摸这硕大的妖字，眼里泪水再次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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