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讨回公道

北原之上，一队身穿黑甲的骑兵正朝南奔驰，漆黑的盔甲在夕阳下反射着晦暗的光芒，虽然只有两万余人，在这偌大的草原上却丝毫不显得渺小，反倒有颇有几分厚重的感觉。

        苏欣孜乘坐在一匹骏马上，她身上的伤势已然无恙，也回复了几分力气，她扭头看了看北面的天空，眼里露出些许哀愁。

        天空一片赤红，云层仿佛血染，一如两个时辰前的金帐王庭。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苏欣孜喃喃道，“不知道那，二白……能不能成功……”

        不远处聂寒沙转过脸来看了看这位将军之女，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当时黑甲军在西樊城外与蛮人对峙，王维赫悍然出手，轰塌了那雄伟城门的一幕，他是亲眼所见的，那般声势，确实骇人。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于那王维赫的离奇本事，聂寒沙大致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他最终会死在西樊城外。

        那模样比女子还要漂亮些的北蛮王，确实厉害，王维赫会败在这里，并没有太让聂寒沙惊讶，倒是接下来苏欣孜做的事，才真正将他震撼到了。

        聂寒沙轻叹一口气，眼里闪过些许不甘，些许懊恼，但更多的却是敬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真豪杰！

        两万余人就敢直冲金帐王庭，这若放在以前，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但谁曾想，自己这些人就真的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或者从西樊城中逃了出来！

        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恍然若梦。

        “你的手……”李显圣驱马来到近前，看了看聂寒沙那随便用一块布包裹起来，到现在还在向外渗出鲜血的手，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以后怕是只能用左手剑了。”

        聂寒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了，不敢奢求太多。”

        李显圣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道：“这一趟，我不想跟随苏将军去西部妖域附近了。”

        “什么？”聂寒沙好奇问道。

        “去了那里，不过苟且偷生。”李显圣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兄弟们都已经死在了金帐王庭，只怕此刻那些蛮人都开始收拾他们的尸体了吧？我不能让他们枉死在那里。”

        或许是想起了这般沉痛的事，让这位消瘦的汉子受伤的肺部有些吃不消。他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冲击金帐王庭，这等消息应该传回大梁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样他们至少死的不算无名！”

        “不错，勇士不该枉死。”身边苏欣孜也点点头，“我北伐军孤军深入，尚能踏过止歇镇，攻入金帐王庭，若当初朝廷肯多出几分力，不做那些龌龊之事，只怕此时我们已经攻下了大隋，将蛮人赶到冰原之上！”

        “不管怎么说，若将这消息传回去，那位皇帝陛下脸面上，必定会很不好看。”

        “那是自然。”李显圣也笑了笑，说道：“何止是不好看，搞不好一气之下就吐血而亡了！”

        几个人见多了身边袍泽兄弟的离去，心中恨透了那故步自封，却又阴损狠毒的老皇帝，此时身处北原，身边又都是志同道合的兄弟，说起话来自然没有诸多顾忌。

        “只是回去只怕……不太容易。”苏欣孜抿了抿嘴说道：“现在的大梁，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梁，现在的北地，也不是以前的北地了。”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回去。”李显圣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有一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大家都知道此时的大梁是一副怎样的去处，于是几个人沉默了下来。

        说好听些，不过是北地换了一个人来当家做主，建康的那把龙椅上，换了一个人来坐，但若真的回去，将这里的事情传播开来，只怕会立刻引来掌权者的不满和愤恨，想必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王上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沉默许久之后，李显圣开口道：“我要回大梁去。”

        聂寒沙抬起眼来，看着李显圣，脸上神色复杂，似乎有几分跃跃欲试。

        苏欣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李显圣，又转脸看了看西方，略微沉默，开口道：“我理解你们这些北地老人对平津王的感情，也知道你们心中的愤恨和不甘。但是这么做，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我知道。”李显圣露齿一笑，“我现在要的不是退路，也不是什么似锦前程，更不关心什么大局和未来。我要的，只是争一口气！”

        这位出身黑甲军的消瘦汉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那破败的肺部甚至传来丝丝的漏气声，听的一旁苏欣孜眼角一颤。

        到底是怎样的信念，才让这人在这般重伤之下，硬撑到现在的？

        “我的出身或许你们也知道一些，是不怎么光彩的。”看着西面快要落下的太阳，李显圣缓缓开口说道。

        “或许你们没有听说过蕲州李家，但一定知道鬼盗两个字……我就是鬼盗李家的人。”

        听到这话，苏欣孜还没什么，聂寒沙却皱了皱眉，“号称偷盗世家的鬼盗一族？”

        “不错。”李显圣咧了咧嘴，“不光彩，放在以前，我是断然不会跟身边的人说的，怕他们笑话！但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

        “当年我家族接了一个大单，是要去偷一位朝中大员的一件爱物，这位大人身份高贵，身边能人异士无数，我家族数位高手出手，都一一折戟在那位大人府中，被割下了头颅，挂在了府外，以作震慑。”

        “当时我正值少年，身手又好，做了几单买卖，都是信手拈来，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在知道这件事后，就干脆接了过来。”

        李显圣叹息一声，“那是我第一次失手，也是最后一次……做贼。那位大人府中确实有高手，不是别人，正是那薄云海！如果不是那晚平津王刚好在那位大人府中，向那位大人求情，只怕我的脑袋也要挂在府外的人头架上了。”

        “从那以后，我就跟在了平津王身后，鞍前马后，到后来组建黑甲军，我更是第一个参加的。之后四处征战，我都是第一个冲杀，平津王器重我，从来不提我的过往，待我如兄弟！说起来，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以前所有人都在笑话我，说我李显圣只知逃命，难改做贼的脾性，却不知我是大恩未报，还不能死。”

        “而此时，时机到了。”李显圣抬起头来，这消瘦的汉子满眼都是坚毅，脸上仿佛有着神光，“我要回大梁，去替王上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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