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一然，一起走吧

清歌被热情的家长带到一面贴满教师信息的墙上，别的老师都是自己的单人照片，就顾小天，赫然放了一张不久前一然来给他们拍的一家三口。

        不是正襟危坐摆pose的那种，照片上欢欢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而小天和清歌却抱着她开怀大笑。她嘴巴张得那么大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亏得这些家长火眼金睛还能把自己认出来。

        然而，这张照片特别有感染力，谁看了都会觉得幸福，清歌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下课铃声响了，各个班级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涌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英文此起彼伏，从里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顾小天正站在教室门口，和他的孩子们说byebye。

        不可思议的画面，一个本该在实验室里和仪器打交道的人，竟然成了孩子王。清歌心里的落差依然存在，即便小天说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也不可能不为此愧疚，她仍旧希望丈夫能重新回到他理想的事业上。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很开心，看见这样的小天，看见他脸上纯粹而明朗的笑容，她好开心。

        小天的目光扫过来，掠过母女俩，又匆匆转回来，惊讶惊喜地望着他，小推车里的欢欢已经张开手“爸爸爸爸”地叫着，大小姐对于那么多小哥哥小姐姐抢走自己的爸爸，很有意见。

        还有一堂课才能下班，清歌怕影响小天，也不习惯被家长问长问短，就带着欢欢离开了，在外面一家咖啡店坐着等，还给小天买了三明治。

        等了一个多小时，外头又涌出一批家长和孩子，这才见小天过来，清歌问：“可以走了吗，我不着急的，你先去把事情做完。”

        小天抱起女儿说：“可以走了，我签约时就讲好，我要照顾家，不能随便加班。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备课我可以在家做。”

        备课，多新鲜的词，他还真像模像样地做起了老师。清歌让他把女儿放下，让他把三明治吃了，问起照片的事，人家大言不惭地说：“这里都是年轻女老师，我怕人家对我有意思，我一个个解释多麻烦。”

        清歌嘴上嫌弃，心里高兴得不行，之后一起去坐地铁一起回家，走进小区时，遇见散步的邻居来打招呼，清歌再也不怕别人张嘴就问：“孩子爸爸呢？”

        “清歌，我想吃西瓜。”快上楼时，小天说，“我们去买个西瓜好不好？”

        清歌嗔道：“傻子，我们没穷到吃不起西瓜，我才发了年中奖金呢。”她拉着丈夫往外走，挑了超大个的，小天乐呵呵地教着女儿西瓜的英文怎么说，欢欢馋得口水直流。

        回到家，清歌在洗澡，就听见父女俩在外面抢西瓜吃，欢欢急得一哭，爸爸立刻就怂了，竟然说：“宝宝你别哭了，妈妈出来要揍爸爸，爸爸也要哭的。”

        清歌哭笑不得，她有这么凶吗？

        直到把小主子撂倒，他们才有两个人的时间，小天把切了一半的正中间那一块挖出来喂给清歌吃，清歌只咬了一口，剩下的让他自己吃。

        丈夫就在眼前吃西瓜，这么简单的情景在别人家只怕都不屑多看一眼，可是对清歌来说太不容易，她怎么看都看不够，但眼下还有正经事要说，她开口道：“老公，有件事跟你商量。”

        听说清歌要托韩可欣为自己找工作，她担心小天觉得没面子，一直犹豫着不敢开口，谁知小天却笑着说：“要不是我妈不让我和亲朋好友联系，我早就找他们了，如果可欣能帮忙，那再好不过。我不需要很高的职位，让我积累一些相关经验也好，清歌，哪天方便，你约了她，我自己来解释我需要什么样的工作。”

        丈夫满身的蓬勃朝气，让清歌想起了母校校庆晚会上，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光景，想起了互相交换电话后，第一次接到他电话时的心跳。

        她曾一度以为时间和距离已经冲淡了他们的爱情，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是因为不爱顾小天了。他们的爱情还和多年前一样，即便站在那么漂亮的陆一然身边，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即便隔着千山万水放弃一切，他也要回到自己身边。

        清歌忍不住凑上来，给了老公一吻，小天色眯眯地看着她，慢慢把西瓜咽下去：“等等我，我去把西瓜皮扔出去，放在家里要生虫子。”

        就这样，周日约可欣的相聚，变成了看薛清歌秀恩爱，顾小天下班后赶来，毫不顾忌一桌都是女性，落落大方和可欣很谈得来，可欣嫉妒地说：“怎么好男人都被你们抢走了。”

        清歌有心说：“一然的上司不是挺好的，那个白纪川。”

        韩可欣摆摆手说：“见过几次了，没感觉呀，我向往那种一眼看过去，我就认定他非君不嫁的爱情。”

        感慨着公主也会做白马王子的梦，一然结束聚会回到家，丈夫正在书房里打电话，跟她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就没下文了。一然轻轻一叹，把家里转了一圈忙家务，之后捧着阅读艰难的英文小说，看着看着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有意识的时候，是蒋诚把她抱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勾住了老公的脖子，蒋诚把她轻轻放在床上，一然的手却不松开，眼睛都没睁开的人，呢喃着：“老公，我想要。”

        “太晚了，睡吧。”蒋诚摸摸她的脑袋，轻轻哄了几句，一然果然就睡过去了。

        他松了口气，去给手机充电，而看到手机心里就一紧张，但好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淡了。

        三天了，郑莉音没再来纠缠他，他想了想，从微信上把郑莉音删除，把她的电话都加入了黑名单。他希望，这个女人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周一上班，忙忙碌碌的一周又开始了，不知不觉就忙到了周五，下班前一然千叮万嘱各位同事明天早晨的集合时间，白纪川就隔着玻璃墙看她忙进忙出地独自搬了几箱矿泉水回来。

        林伟看不下去了，指挥几个男同事说：“明天早上你们来搬，像什么样子。”

        男同事们大呼冤枉，是一然坚决不让他们动手的，但大家都很开心，期待着明天的outing。这是白总监来到公司以来，第一次整个部门的活动，白纪川虽然很凶，经常让人喘不过气，可是销售部因为他的到来扭转了消沉的局面，大家钱赚得多了，付出有回报，当然开心。

        “白总，明天早上六点集合，千万别忘了。”一然临下班，还不忘叮嘱白纪川，“你的感冒还没好，带点药以防万一。”

        白纪川看似平淡地答应着，其实他很纠结一件事，明天的行程里安排了温泉，那种露天混浴的，即便需要穿着泳装，他到时候也一定会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放。如果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就不会觉得怪，偏偏他对一然有着非分的念头。

        夜里，一然在家收拾行李，纠结着穿哪件泳衣，蒋诚经过卧室看见，走进来问：“明天去游泳？”

        一然应道：“安排了温泉的，酒店里也有游泳池，周婕让我陪她去游泳。”

        蒋诚没说话，默默转了出去，他们销售部里全是男同事，才零星几个女的，哪里像从前在行政部，几乎看不到男的。他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越来越在意这种事，甚至越来越小气。

        憋了半天，也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其实一然自己很有分寸，不是去海滩不是和老公在一起，比基尼这种她想都没想，最后选了带裙子的泳衣，安安全全又好看。

        收拾完东西，和大巴司机联络了一下，再和酒店确认了房间的预定，忙完见蒋诚还在电脑前，一然就独自去睡了。同事们六点到，她当然要更早到，天蒙蒙亮，蒋诚还在睡梦里，老婆就出门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蒋诚醒过来，不知为什么，心里特别不踏实。回想上周风波后的这一个礼拜，他们依旧相亲相爱，可生活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或者是他自己心里多了什么。

        部门同事顺利集合出发，因为太早了，大家都在车上补眠，安安静静的没什么气氛，白纪川独自坐在最前面，没有同事敢坐在他身边，他当然不会觉得不自在，可是车子刚刚上高速，一然忽然从后面过来了。

        一然冲他笑笑后，就坐了下来，接着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大巴司机聊天，根本没理会他，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宜兴。

        下车时，白纪川看到她暗暗舒了口气，狂灌了大半瓶水。而其他同事都刚刚睡饱打着哈欠伸懒腰舒展身体，他意识到，一然应该是怕司机被安静的气氛感染，怕出发太早他昨晚没睡好，是担心司机疲劳驾驶出危险，才跑来硬是和司机扯了一路的闲话。

        两人恰好四目相对，白纪川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一然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也笑了。

        还没进门，眼前已经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竹林，夏日明媚的阳光下，绿得让人心旷神怡，一然安排大家拿票子进门，约定好了返程集合时间，大声地嚷嚷了好几遍，同事们就三五成群地散开了。

        白纪川和林伟他们出发前，经过一然身边，听见她在讲电话，像是和下一程那边负责的人确认什么，他心里想，一然今天肯定不能好好玩儿，这种事，负责的人的确只有从头忙到尾操心的份儿。

        他停下了脚步，大声喊：“一然，一起走吧。”

        身边其他同事也都朝她招手：“一然，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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