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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衡星君


  上一刻双方还在僵持,龙神占尽上风,眼看玉佛之身都要崩碎。

  下一刻姜望登天阶而来,直接在玉衡星辰上立起圣楼!

  玉衡星辰的天平,瞬间倾斜。

  对于玉衡星辰的争夺,就此产生了阶段性的胜负。

  交战双方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借用玉衡星辰之力,然而在此刻,龙神那边的玉衡星辰之力急剧消退,观衍这边的玉衡星辰之力却倾注如潮!

  力量彼消此涨,直接体现在双方的角力上,观衍显化的庞然玉佛一下子就掼倒了对手!

  神躯颤抖,虚空生隙。

  巨大玉佛踏步上前,一手把住了龙神之角,另一只手捏成拳头,照着龙首一拳砸下!

  砸得刚刚恍过神来的龙神眼冒金星,接着又是一拳,砸在龙身,震动金鳞如金海,打落了一片神辉。

  磅礴的力量更是透鳞而入,冲撞着龙躯。在那绵延如山脉的龙躯上,鼓起一个接一个的肉包……那是星辰之力与龙神神力在龙躯内的搏杀。

  “吼——”

  龙神刚刚怒吼一声,便又被一拳砸得闭嘴。

  玉衡星辰之力不断灌注的同时,观衍对玉衡星辰的掌控也在不断提升。玉佛之身愈发凝实,愈发有力。

  就这么在宇宙虚空之中,按住龙神,一拳一拳地砸落!

  轰!轰!轰!

  拳头砸落的声音竟如天雷,连绵不断响起。

  汲取龙神神力搭建的神阶之上,青衫仗剑的姜望和身缠锁链的燕枭,都有些愣住。

  姜望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观衍大师,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所了解的观衍大师,从来温柔慈悲,云淡风轻。真是静如菩提,怒似金刚。

  燕巢则是眼角不断抽搐,好像那每一拳都砸在了自己身上。

  老实说,它之所以愿意搭建神阶来此。一方面是真的被杀怕了,不敢不听姜望的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到龙神面前来,让龙神帮忙中止它不断被杀戮的悲惨命运。

  但现在一看……

  龙神的状态好像也没有比它好多少,完全是被按着捶。

  作为深刻了解龙神之强大的存在,它不由得噤若寒蝉。

  而龙神自己也从未想过,祂会被观衍打得这样惨。

  起先对于观衍这样一个挑战者,祂只是抱着冷眼相看的态度,并不觉得对方能给自己造成什么麻烦。欣赏一个蝼蚁拼尽一切的挣扎,未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再后来,祂觉得观衍有资格作为一个幌子存在了。观衍在世界本源海中如鱼得水的灵动,叫祂无法迅速将其碾灭,但是也不很重要。

  双方对于森海源界的争夺,完全可以掩护祂对玉衡星辰的动作,祂用漫长的时光捕获玉衡,同时分出一些精力,陪着这和尚“表演”……

  祂布下了难以计数的手段,随便一手就能将那蝼蚁摁死。

  可到今天才发现。在之前的争斗中,观衍又何尝不是……在陪祂表演!

  此刻被牢牢摁在虚空里的是祂。

  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的也是祂。

  神术、道则、元神、肉身力量……所有的一切,都湮灭在那只玉石般的拳头下。

  观衍的拳头很有力,很稳定。

  看似暴烈无匹,实际上每一拳都有所针对,正好瓦解祂的抵抗。

  有一种异常冷酷的精准。

  这玉身之佛,竟怒似修罗。

  但真正的难处不在这里,肉身一步步崩溃的过程并不使祂焦灼。只是祂已经注意到,那颗玉衡星辰膨胀的速度,正在放缓。而整个无光星辰之上的玉色,已经越来越多……

  这意味着,观衍在调动玉衡星辰之力攻击祂的同时,也正在迅速地接掌玉衡!

  太快了,这个速度太快了。哪怕是失去了祂的干扰,这个速度也太快了。

  观衍对玉衡星辰的探索,比起祂来,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不断地翻滚之中,龙神猛然看向燕枭:“去,毁了那座星楼!”

  龙口一张,一道世界本源之力凝成箭形,极速飞向燕枭。

  尽管身在被殴打的状态之下,祂对姜望的实力判断也不会出问题。有这一道世界本源之力加持,燕枭立即就能反向灭杀其人。

  只要破坏这一座星光圣楼的额外影响,重新唤起龙神应座,与观衍的玉衡神座进行斗争,那么玉衡星辰又会加速开始新一轮的膨胀,观衍现在占据的份额,也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在那种拉锯之中,祂强大的神躯才能够发挥优势。

  祂看得非常清楚,观衍现在纯粹是靠玉衡星辰给予的庞大力量在支撑自身,他的玉佛之身本就是有极限的。

  观衍必须要在玉佛之身彻底崩碎前,完全掌控玉衡,才能够继续存在。

  那就阻止他!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命中要害的选择。龙神的想法极具战斗智慧,是真正洞察了全局,时机也把握得极其精准,正是观衍拳头落下、无法横加干涉的那一刹,但——

  燕枭头一偏,让过了这道世界本源之力聚成的箭矢!

  那道龙神辛苦抠出来的世界本源之力,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地冲向宇宙深处。

  在茫茫虚空之中,只留下一个孤独的光点。

  一闪即逝。

  而燕枭美滋滋地向姜望邀功:“我不听祂的!”

  姜望点头表示赞许:“做得很好,我现在先不杀你。”

  燕枭在神阶上快乐地蹦了蹦。

  龙神在观衍的拳头下疯狂翻滚,仍不忘投来惊愕、愤怒、无法置信的眼神。

  就这?

  就只是如此?

  好歹也是至恶之禽,是自人性恶念中孕生而出,天性凶残。就算是要叛逃投敌,也总该是对方给了什么无法拒绝的好处吧?

  比如承诺香火、给予神位,比如赐予力量、允诺将来……再不济也得放归自由?

  现在这是什么?

  一句“不杀你”,还加了“现在”这样的限定,你燕枭就欢呼雀跃了?

  是不是傻!

  龙神难以理解,但燕枭当然不傻。

  或者说哪怕它一开始因为思维混乱常常是傻的,在被姜望连续斩杀数百次之后,它那些混乱的想法有了统一的畏惧……思路也因之清晰起来。

  在与观衍争斗的过程中,龙神毫不犹豫地抽调世界本源之力……须知森海源界当时若是崩溃,它也会死得很干净。

  它的复生依赖于龙神神力,它的存在却是以森海源界的恶面为基础。

  当然,龙神毫不犹豫地舍弃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根本算不得什么。

  它与龙神之间不存在感情,龙神把它培育出来,本就只是作为掌控森海源界的工具,它自己也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只是它也绝不会在乎龙神就是了。

  所以它拒绝那道世界本源之力,并没有什么仇恨的原因,纯粹是从现实的角度考虑。

  它不认为它与姜望的差距,只在力量层次上,它完全没有同姜望战斗的信心。龙神对它很有信心,对那道世界本源之力很有信心,但是它自己没有。

  此外,它又不是没长眼睛。

  那和尚现在正压着龙神在打,它冒冒失失跑过去摧毁圣楼,那和尚抽出手来给它一下怎么办?

  届时龙神或许是找到机会脱身了,它的命运就很难说……

  它难道要赌那和尚有没有彻底杀死它的能力,拼死一战为龙神吗?

  显然不可能。

  所以它闪得格外利索。

  闪得风采卓然。

  而姜望也只是默默瞥着那一道世界本源之力离开。

  他完全可以尝试捕捉这道世界本源之力,若能成功,则是非常令人满意的收获。

  但他不做这样的尝试。

  他非常清醒地知道一件事——在龙神和观衍的战局中,他并不具备插手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迅速立起星楼,帮助观衍掌控玉衡。

  那道世界本源之力中,如果有什么龙神的手段,他决计扛不住。

  所以他宁可冷眼看着这样的至宝在虚空中远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立在神阶上的这一禽一人,都很是清醒。

  而那道世界本源力量终于消失在感应中后,龙神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祂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存在。

  从森海圣族,到森海源界世界意志,再到燕枭……所有的一切,全部选择成为祂的敌人。

  甚至于玉衡星辰也是排斥祂的。

  再加上一直坚定的观衍,和这个拿剑的、看起来同观衍如出一辙的愣头青……

  祂其实举世皆敌!

  轰!

  虚空无物,但龙首仿佛切实砸上了什么,在一声巨响之后,被巨身玉佛的另一只手拽回来……再次一拳砸开。

  观衍不发一声,一拳重过一拳。

  直打得鳞碎肉绽,金色的血液飞溅。

  打得这称名为龙神的存在,挣扎扭曲。

  在这茫茫无际的虚空里,万丈巨身玉佛光辉愈炽,玉衡星辰传来的力量几乎满溢。

  数万丈的龙躯在剧烈翻滚,每一次挣扎都搅动得虚空生漪。

  那巨大的玉衡星辰还在变幻着形状,但膨胀的速度已经微不可察。

  而金色的天阶延伸至此,渺小得像是一个玩具。立于天阶上的青衫剑客和黑色无尾燕,当然更是尘埃般的存在。

  宏大与渺小以如此直观的方式矗立虚空,唯有玉衡星辰上方投射的那座星光圣楼,虽是雏形,仍在熠熠生辉。

  道是什么?

  姜望一直很清楚自己该往哪里走,该怎么走。

  但“道”的意义,不仅仅是“往哪里走”。

  更是“为什么要这么走。”

  既要知“从何而来”,也要知“为何而来”。

  先贤划分星域、稳定星穹,题以四字……正是为后辈修行者,铺开一条宽阔大路。后来者大可行于此路,再细索别途。

  而姜望……

  自行其道。

  外楼境是修者自内而外的一步,是探索了自身一宫两海五府之后,向身外的世界有所延展、有所传达。

  “言出人口则为信,字落纸上有千钧。”

  所谓星光圣楼,便是那张承字之纸,是那述道之基。

  姜望以“信”字为大道之始,是真正贯彻了他这一路走来的行止。

  他所言所行所思所想,皆践行此道,始终如一。所以星光璀璨。

  哪怕是在这样瑰丽的战斗中,在这样宏大的场景里,也独有其光芒。

  拳起,拳落。

  拳起,拳落。

  巨身玉佛缄默着,一只手按死了龙角,一只手不断地挥拳。

  那山脉一般横亘着的龙躯,挣扎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姜望和燕枭,亲眼看着那无比强大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衰落。

  心中各有感触。

  真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

  下一刹那几乎已经衰落到谷底的气息,又猛然膨胀到山巅!

  恐怖的气息招摇宇宙,将燕枭和姜望压制得动弹不得。

  龙神那几乎只是在抽搐的龙躯,猛然间金辉爆耀,腾身跃起!龙首仍被死死按住,但整个龙身已经绕将回来,以龙尾为头,把那巨身玉佛自腿到腰到肩一层层绕上去,死死缠住……骤然绷紧!

  咔!

  玉佛隐有裂声。

  那是肉身不堪承受的哀鸣!

  而巨身玉佛仍然一手抓着龙角,死死按住龙首。另一只手正竖拦在肩膀处,以抗拒的姿态挡住龙躯,不使它再压近。

  玉佛之身都被压出裂纹来,停下挥拳的观衍,反而显得很平静。

  “听闻真龙最不愿缠绞对手,以为类蛇而不齿。”他淡声道:“而你先拟冬眠蓄力,再似巨蟒缠身……看来传说有谬。”

  此言无一字脏字,也不见什么情绪。但对龙神来说,没有比这更难堪的讽刺。

  龙不与蛇居,龙何能类蛇?

  缠绞的确是所有真龙最不愿意使用的手段,事实上真龙也绝不需要这种手段。龙族多的是秘法,多的是强大神术!

  然而……然而此时此刻的它,根本也没有太多选择。

  在一次次的捶打之后,祂只能如此,只有这一个机会。祂被逼迫得只可如蛇,

  这是奇耻大辱!

  龙神一言不发,只是猛然用劲抬首,狰狞抵角,直似要当场吞吃观衍。

  但那只抓住龙角的玉佛大手,却始终岿然不动。不仅如此,这尊庞然玉佛之身,星辰之力更是多得逸散出来,竟在身外还蓄其一层辉光,护住龙躯缠绞下的玉佛身。

  而观衍的另一只手,那只抵抗缠绞的手,正坚决地往外,一寸寸将龙躯推开!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肯放开这支龙角,死死把住,龙神也因此没有脱身的可能。在这种贴身缠战的对抗里,他急剧调动玉衡星辰之力,与龙神的神力疯狂对撞。

  龙神就算再强,又拿什么对耗玉衡星辰?

  唯独可虑的是,两种力量的战场,在他的玉佛之身……这尊玉佛之身,能不能撑到决出胜负的时候,尚未可知。

  但他从容,笃定,他平静的眼神和他毫无动摇的肢体,都在告诉龙神,他的信心,他的底气!他一定会撑到最后。

  金色竖眸中再一次燃起金焰,龙神摆出了十足拼命的架势,再次加码!庞然玉佛亦随之点燃星辰之力,燃起玉焰来,毫不犹豫跟上!

  交战双方像是两个急了眼的赌徒,好像要把毕生的积累倾于一注。

  巨大玉佛与庞然神龙以这样一个姿态相抵。

  谁生谁死?谁胜谁负?

  猛然间,一条金色的小龙脱出龙首,龙神元神跃体而出。

  龙神率先退出对赌。

  这一跃,不是简单的元神与肉身分离,而是直接舍弃躯壳,带走了所有能够带走的力量!

  仍缠着巨大玉佛的龙躯,在失去了伟力支撑后,几乎是立刻就被玉佛恐怖的力量崩开,炸成无数碎段。

  一时漫天断鳞碎肉残血,纷如金雨。

  但在这无际无涯的虚空中,只是璀璨一瞬,就分落八方,各自飞远了。

  而龙神的元神腾飞宇宙,竟然直接一爪,向那天阶拍落,有灭绝一切之威势。

  背叛祂的燕枭,和坏祂大事的姜望,都在天阶上!

  龙爪未落,那宛如神迹般的天阶,已经开始断裂。

  燕枭借神力而成天阶,在这神力真正的主宰面前,羸弱不堪。

  龙爪一按,如天地相合。

  身化庞然玉佛的观衍,只往那边一看。

  一袭青衫的姜望,便已经消失于天阶,出现在自己仍在雏形中的星楼旁。

  这是对玉衡星力的绝妙运用。

  而身绕法家囚身锁链的燕枭,茫然独立在那一寸一寸断裂的天阶上。

  它混乱的脑子想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工夫,龙神就来打它了?

  那个叫姜望的呢?!

  那贼厮秃驴,顺手多带一个很麻烦吗?

  老子以后多吃秃驴!

  但无论脑子里有多少个想法,多少个声音,都不得不面对一个共同的事实——

  即使它有挪移之能,也根本不可能逃过这只龙爪的锁定。

  至于对抗……就算是再强百倍,也没有对抗的可能。

  挡也挡不住,逃也逃不了。

  被龙神亲手杀死,自是没可能再复生。

  是以它竟一下子,感受到了死亡!

  真正的死亡,原来是如此的。

  原来如此煎熬,令此心惊惧。

  “不……”燕枭张嘴。

  而龙神元神的爪子竟真就悬停在它身前!

  仅仅爪风,便已将那囚身锁链切割得支离破碎,但毕竟未再进。

  燕枭的身上也飘出碎羽、滴落鲜血。

  但它的眼中露出喜色。

  便见得龙神元神骤然回身,龙摆尾,以龙角为枪一撞,竟撞向姜望那尚在雏形中的星光圣楼!

  祂的目标仍然是争夺玉衡!

  争到玉衡,就是争得一切。除此之外,杀多少人、毁灭多少事物,都无法泄恨。

  然而……

  那巨身玉佛只是脚步微抬,便已横在姜望与星光圣楼前,阻隔了所有力量传输的可能。右手张开五指,当头一巴掌拍下!

  看似一无所有的虚空,其实也是有某些介质存在的。譬如宇宙元力,譬如某些光和热,甚至于它作为虚空本身的“规则”……这些都算是一种存在。

  然而在那巨身玉佛的大手按下时,一切都湮灭了。

  那是一种寂寞的“空”。

  一种无法形容的寂灭。

  这一掌的恐怖,姜望连看都看不到。因为他的目光,也不能够存在于那一掌之下。

  万物皆空,万法皆无。

  龙神的元神当然也不能够存在,于此寸寸崩解。

  但就在这个时候……

  那羽碎血飞、十分狼狈的燕枭,忽然张口:“命运所予馈赠,终须偿还!”

  “不——”

  真正的燕枭只喊了半声便湮灭,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一对残忍的燕眸已经转为竖瞳。

  而龙神的声音继续道:“借吾神力,为吾神躯!”

  燕枭汲取了祂那么久的神力不断复生,也给了祂转移命魂的机会。

  在与观衍的争斗中,祂落尽下风,穷极所有也无法挣脱,索性舍弃躯壳,以恶面新生!

  小小的一只无尾燕,迅速炸开,漆黑的物质像水一样四处流淌。

  流水置平地,行泄自西东!

  而在这“流水”之中,迅速探出了主体——

  那是一条黑角黑鳞黑眸的龙!

  至恶之真龙!

  燕枭是祂的神阶,也是祂有时代行森海源界的躯壳。

  能够汲取祂的力量,当然也能被祂所汲取。

  现在不止是短暂代行而已,祂直接吞噬了燕枭,借助森海源界之恶面演化龙身。以全新的姿态,再来与观衍相争!

  “小和尚!”重回巅峰的至恶真龙充满斗志,祂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去攫取最后的成功:“再来!”

  但那尊巨身玉佛只是静静地看着祂。

  平静得毫无波澜。

  “不了。”观衍这样说。

  龙神惊怒转眸,果然看见,那颗玉衡星辰,顷刻已经遍布玉光!

  正如祂以袭击星光圣楼为障眼法,实际上是借燕枭之身重临。观衍也以拦截祂为障眼法,悄悄完成了对玉衡星辰的掌控!

  那时候燕枭看起来毫无异样,那时候玉衡星辰看起来也并未圆满……都是假象!

  轰隆隆!

  似是雷声,似是鼓声。

  这声音无穷无尽,无际无涯……回响宇宙。

  那一尊庞然的玉佛,忽而布满裂纹,片片碎去,炸成流光。

  然而这一幕绝不能使龙神欣喜。

  因为在那玉光遍照的玉衡星辰之上,站定了一个面容神秀的僧人。

  星辰重塑其身,依然月白僧衣,依然丰神俊朗。

  他看过来,如此慈悲——

  “吾今得证,玉衡星君!”

  有华光万丈而起,虚空之中横挂长虹。

  惊雷数鼓,遍传宇宙。

  而在森海源界、在现世、在所有有名无名的地方……

  在诸天万界,一切玉衡星光照耀之处。

  皆证此刻!

  姜望一时都忘了继续勾勒星楼,只木然地看着,数不清的各种事物,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从各个不同的地方飞来……

  皆落玉衡星辰。

  那是玉衡星辰曾经失落的一切……

  有奇花异草,有飞禽走兽,恢弘殿堂,古老祭器……甚至还有山川河流!

  现世,西境,庄国,清河郡,三山城域。

  忽然有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势如龙起,直飞高穹。

  三山城内有三座名山,分别是竖笔、玉衡、飞来。

  其中竖笔峰早被清剿干净,玉衡峰已经被推倒,现在离开的,却正是三山城最后一座名山!

  震动传来只是一瞬。山上的凶兽巢穴,驻守修士,全都落在地面,而飞来峰已经飞走。凶兽狂乱四奔,修士们茫然无措。

  直到一个乌发老人,一步踏出高空,才算稳定了局势。密密麻麻的凶兽齐齐慑服趴地,修士们找到了主心骨,也跟着拜倒。

  而他无暇顾及这一切,只仰望天穹那越来越远的黑点,忍不住叹道:“原来此峰真是‘飞来’!”

  对照古老的传说与此刻情景,杜如晦如何还不知道呢?

  曾经所谓的玉衡峰,不过是沐浴了玉衡星光,而那时的玉衡星光,乃是由这真正的玉衡星辰飞来之峰带来!

  可惜空留宝山多年,他庄国却一无所知,更一无所获!

  只不过在上面养了多年凶兽……

  真有买椟还珠之憾!

  这位大庄国相忍不住仰头,想象是何等不可测的存在,此时存于玉衡星辰旁,见证这一切。

  在遥远难及的宇宙虚空里。

  姜望缄默注视。

  观衍依然是月白僧衣披身,身形并未有多么庞然,可以称得上渺小,但那种伟大难测的气息,已压制得龙神几乎瘫软。

  宇宙星辰本身是一个博大的概念,玉衡星辰自然更是如此,诸天万界都有它的映射,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但此刻它具有所指,就在观衍脚下。

  龙神黑色的龙躯颤抖不已,龙眸之中终于爬满了绝望:“怎么会……怎可如此……千年……千年!”

  祂仰天长啸:“千年酣睡,难道大梦一场?”

  观衍平静地看着祂,伸手前探:“到此为止了。”

  神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他以这同样的结语,还归于神。

  难以形容的伟力,瞬间就将龙神束紧。将祂几乎揉成一团,要直接捏成齑粉。

  “圣佛!圣佛!”龙神这才从不甘之中醒过神来,追求当下更为紧要的事情:“吾欲放下屠刀……”

  “回头无岸了!”观衍打断道。

  右手一握,至恶真龙庞大的身躯,又再一次碎成了一滩黑色的物质。

  龙神的形体不停探出黑色“水”面,但就像一个水泡般,不停地被戳破。

  噗噗,噗噗。

  黑色的物质本身亦在不断消解,这滩“水”的范围不断缩小。

  目睹龙神碎灭的过程,无疑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姜望看得目不转睛。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转为漆黑!

  一个声音响在心底——

  “踏吾神阶而来,也当偿还于吾了!”

  龙神的手段!

  姜望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被侵入,完全无从察觉。

  他的双眸有一瞬间流转赤金不朽之光,但很快就被黑色淹没。

  赤心神通不为异志侵染,但神通亦有极限,此刻的至恶真龙,可不是那兀魇都魔窟中只能遥降微力的魔头。

  属于赤心的神通之光只是短暂地抵抗了一瞬,就被倾覆了。

  已证玉衡星君的观衍,立即就注意到了这一幕,目光直接落在姜望身上。

  而此时的“姜望”张嘴道:“回头既然无岸,便叫此人陪吾共沦苦海!”

  龙神要占据姜望的身体,但并不立刻杀死姜望。而是以命魂相系,叫血液同流,让筋肉一体,与他生死勾连,叫观衍投鼠忌器!

  此人为了助你,贸然插手这等层次的争斗,如今你杀还是不杀?

  你是真慈悲,还是假慈悲?

  苦海无边,这渡船,你给还是不给?

  观衍终是没有动弹。

  “后会有期了。”龙神借姜望的眼睛,深深看了这位新晋的玉衡星君一眼,缓步后移。

  但就在此时,祂忽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悸。

  便看到,在姜望的储物匣中,忽有一物自行跃出。明光流动,一时耀眼。

  那是一支梳妆镜——红妆!

  这支来历神秘、但从未主动有过什么动静的红妆镜,此时忽然跃将出来,那明晃晃的镜面只往姜望面上一照,就将那某种涌动的黑色定住了刹那,似在拉扯着什么。

  “这是……!”龙神的声音惊愕不已。

  而观衍果断往旁边抓起一物,直接砸到姜望的身上,那物穿身而过的同时,也把眸中涌动的黑色都带走。

  那是姜望还未彻底成型的星光圣楼!

  分开筋肉,剥离血液,切割命魂……这一切只在星楼穿身的瞬间就已完成。观衍在此时,已经展现出完全超过龙神一个层次的力量。

  龙神离体了!

  赤金色的不朽之光,重新流动在姜望眼中。

  姜望还没反应过来,入侵他身体的这场战斗就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了。

  他短暂地迷失,而又迅速地清醒。

  观衍借助这座星光圣楼与他本人的紧密联系,在他身体里带走了龙神。把龙神与他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纠缠,全部替代在这座星楼上。

  姜望一脸懵地看到,观衍右手结成一印,直接按在了他尚是雏形的星光圣楼上。

  他的星光圣楼瞬间清晰具体——

  那是一座青色的宝塔,足有七层,飞檐雕栏,气息古老而凝实。

  星光流照塔身,他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

  这是他的星楼,是他的述道之基。

  是他向茫茫宇宙,所传达的第一声!

  与此同时,在他体内,在天地孤岛上趴伏已久的道脉腾龙,一跃而起,啸动五府海。越过云顶仙宫,越过高穹同时显现的五府……

  神通三昧真火、歧途、不周风。剑仙人、赤心。

  秘藏星火,追风,风门,披锋,殒神。

  五神通之光绕身如飘带,而这璀璨至极的道脉腾龙在高穹最后一跃——径直跃进另一片广阔的人身海洋中。

  在一眼看不到头的漆黑海洋里,忽然星光灿烂。

  一朝开拓藏星海,星穹已立星光楼!

  这是他的道,他的路,他的未来。

  这是已经开篇的、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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