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樊相柳说话的声音很轻，虽然极力克制，但林阳还是听出了其中微微的颤抖。
　　“樊大哥怕疼”林阳在心里想着，还是没敢动。
　　樊相柳知道第一次接触这种缝合手术紧张是不可避免的，但背后的痛感还是一次次的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处在爆走边缘。
　　为了不让自己爆发跳起来揍林阳一顿，樊相柳深吸一口气，再度平复自己的情绪后，才尽量温和的问道“小阳，讲讲你原本的家吧”
　　林阳愣了一下，眼神里出现向往，深呼吸一口后，慢慢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我爹是个猎户，我娘是罪臣家眷，和我外婆一起被发卖边疆，半路遇见我爹。
　　我爷爷奶奶早年就去了，我爹被我娘护着外婆的举动吸引，用多一倍的价钱买下了我娘和外婆，后来就有了我。
　　我外婆因为家里变故身体不好，回来不到一年就去了，我没见过她。
　　我娘很温柔，我小时候最喜欢在她怀里听故事，可我总觉得她不开心，直到她死之前我才知道，外公是被陷害的，她想报仇，但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爹很心疼娘，即使娘是买回来的，爹也舍不得让她做活，最多只许她绣花抄书补贴家用。
　　后来，我爹打猎掉进了别人猎熊的陷阱，抬回来时人还是清醒的，第二天就走了。
　　我娘哭了好久，为了养我，她只能种地，或者去城里卖些绣品。
　　我四岁那年，娘被城里一个财主看中，要纳她做妾，娘不愿意，就被财主的人打了，家也被砸了。
　　家里没钱，娘的伤一直好不了，生生熬死了”林阳说到着已经红了眼，但那双手捏着针的手却慢慢稳定了下来。
　　樊相柳没法回头，却也能感觉到林阳的情绪十分不好，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那之后呢”
　　身后的林阳抽了抽鼻，继续说道“后来村长爷爷看我可怜，跟村里人商量轮着给饭，我成了个吃百家饭的小叫花子。
　　村里的大人都不喜欢我，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爹娘，说我是个累赘应该饿死。
　　我也没有玩伴，村里的孩子看到我会朝我扔石头，会把我推到水沟里，会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旧衣撕碎。
　　但隔壁李奶奶不嫌弃我，会偷偷给我塞馒头，会教我很多东西。
　　可李婶婶不喜欢我，也不许李奶奶照顾我，有次还因为李奶奶给了我一个馒头打伤了李奶奶。
　　那之后我就没再找过李奶奶，后来李奶奶也去世了。
　　没多久我就遇到了白大哥。
　　白大哥也不嫌弃我，还帮我教训了那些欺负我的人。
　　白大哥说要来参军，我想着我也没什么亲人，就和白大哥一起来了，在之后就遇到了你。
　　樊大哥，你和白大哥，师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所以你一定不要有任何事，你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背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好，樊相柳将外衫套上，转过头看向眼眶微肿的林阳，轻声安慰道“小阳，有我们在，以后你都不会这样苦了”
　　林阳显然是被樊相柳的表情吓到了，连忙摆手“樊大哥你说得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林阳又沉默了，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一时竟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好了小阳，不要再想了，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对吧”樊相柳说道。
　　林阳还是没说话，似乎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樊相柳摸摸林阳的头，再次开口“找地方藏起来，藏好，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直到我回来”
　　林阳懵懵的点点头，抱起地上的散落的物品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樊相柳则是望向树林里火药的方向，眼神坚定。
　　振华城里，紧张情绪更甚。
　　“将军，北狄行动了”杨明奔到杨非夜面前说道。
　　“准备迎敌！”杨非夜吼道。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变得模糊，像被清晨的浓雾笼罩，但那是北狄部队前进时踏起的尘土。
　　杨非夜站在墙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
　　突然，他眼神一凛，抬手，挥手。
　　站在城楼上的弓箭手齐齐放箭，像是下了一场血色的雨。
　　但北狄部队也是有备而来，箭羽还未落下，站在最前方拿着长矛的士兵齐齐停止脚步，身后举着盾牌的士兵补上，阻挡了这一波进攻。
　　“投石！”杨非夜下令。
　　滚石应声而下，但石头体积大，速度慢，大多数人都能及时避开。
　　而北狄这时也展开了进攻，依然是盾牌兵打头阵，但在那些盾牌兵中间，还站着不少弓箭兵，一支支箭从城楼下射上来，这徒然加大了守城战士的伤亡。
　　鬼老忙了起来，止血、包扎忙的脚不沾地。
　　但不论是鬼老还是杨非夜都知道，这些不是北狄人的全部实力。
　　北狄人弓箭兵完成第一波进攻后便快速后退，另一队人上前补位。
　　他们三人一组，推着一个木制机器，看起来像是战车。
　　杨非夜一见这队人上前，心里警铃大作，立马喊到“注意隐蔽！”
　　果然，从哪战车上投来一个个小包裹，包裹后还坠着一缕青烟。
　　杨非夜与杨明急忙将站着的士兵推倒在地。
　　“嘭！嘭！嘭…”爆炸声响起，却没有听到惨叫声。
　　杨非夜很奇怪，于是抬起头来看，却见那一包包“炸药”在半空就炸开，只留下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还没等杨非夜反应过来，却听到城楼下整齐的脚步，他急忙跑到城楼边，只见北狄士兵正快速向后退去。
　　“将军？”杨明也有些不明白。
　　“无碍，可能是第一次用炸药攻城，没有控制好”杨非夜即是安慰杨明，也是在安慰自己。
　　杨明点点头，开始清点死伤情况。
　　樊相柳在西城外的炸药藏匿点等了许久，但四周除了偶尔传来鸟叫，再没其他动静。
　　“难道这些东西不是北狄人的？”樊相柳忍不住在心中问着。
　　天渐渐黑了，樊相柳知道不会有人来了。
　　于是起身找到林阳“小阳，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樊大哥，没见到任何人”林阳照实答道。
　　樊相柳点点头，让林阳回振华城看看情况。
　　振华城中却出了问题，北狄士兵撤退后，大批将士出现发烧、呕吐的症状，尤其是站在城楼上的士兵，已经有不少因为高热陷入了昏迷，就连杨明也一样。
　　“鬼老先生，不好了又有人晕倒了！”
　　鬼老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百次听到这句话了，他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这次部队的大规模疫病要说与北狄人无关，恐怕没人相信，可鬼老已经查了许久，依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
　　无奈只能先行控制局势，一个个的施针，一个个的煎退烧药。
　　林阳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师傅！这是怎么了？”林阳不解的问。
　　“北狄人在那些火药包裹上做了什么手脚，今天所有参加守城的人都病倒了，杨管事也没躲过，还不知道这病会不会传染”
　　林阳脸上满是震惊，也急忙加入了治疗。
　　虽然只与鬼老学了几个月的医，但鬼老却不得不承认，林阳的天赋极高，记忆力也很强，能快速记住穴位草药，如今给鬼老打下手绰绰有余。
　　忙了五六个时辰，天边的太阳落下又升起，一夜就这么过去，好容易稳定住情况，但局面又很快被扭转。
　　医疗营的另一位军医冲进鬼老的石屋，将趴在桌上休息的鬼老摇醒“不好了鬼老先生，出现传染了！”
　　鬼老从凳子上一下弹起“走，找杨将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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