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吃点东西再睡吧。”顾琤说着，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

        然而晏钦却撇过了头。

        怕把气氛弄得太僵硬，晏钦又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揉着眼睛回道:“困，不想吃。”

        顾琤握着汤匙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却没有收回去，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晏钦没想到他这么坚持，只好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勉强吃了几口。

        一碗粥刚下去一半，晏钦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顾琤也没再坚持，端着碗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出去。

        然而就在他刚要转过身，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定定地望向他，里面带着几分探究。

        晏钦有些不明所以地向他看去，然后就听顾琤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房间是你的？”

        晏钦因他的问题而瞬间清醒。

        但面上依旧一片镇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猜的，这个房间的风格是我喜欢的。”

        说完，向四周看了看，声音中透着几分心虚，“我猜得不对吗？”

        顾琤沉默片刻，回道:“猜得没错，睡吧。”

        晏钦点了点头，闭眼躺了回去。

        可是躺下去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照片墙上。

        这个房间是他亲手布置的。

        因为这里原本是他们的婚房。

        顾家当初答应娶他后便买下了这座别墅，作为他们婚后的住所。

        并把房子写在了他的名下，让他随意布置。

        但晏钦身体不好，精力有限，因此最后只亲手布置了这间婚房。

        从墙面的颜色到床的款式，从地毯到书桌，甚至桌上一个小小的摆件，都由他亲自挑选布置。

        他还特意从顾母那里要了顾琤从小到大的照片，然后和他的照片摆在一起，弄了一面照片墙。

        正中间处是一张全家福，也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结婚那天拍的。

        他们没有拍婚纱照。

        其实晏钦也知道两个男的，拍这个似乎有些多余。

        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遗憾。

        于是他便想着，等他们结婚后，每年他过生日都要去拍一次。

        似乎这样遗憾便能得到弥补。

        可是他第一年生日的时候顾琤在忙。

        第二年也是。

        第三年。

        第四年。

        ……

        直到第七年。

        这天晏钦早早便给他发了消息，然后定了蛋糕，握着手机在家里等了他一天。

        可是直到凌晨，墙上的时钟一点点过了十二点，门口才终于传来了响动。

        顾琤没有开灯，应该还喝了酒，脚步踉跄，径直上了二楼。

        晏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拖着僵直的身体，回了三楼。

        窗帘依旧维持着白天拉开时的模样，月光顺着窗户流淌，照在了不远处的照片墙上。上面的人，除了晏钦，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勉强。

        其实结局从那一天起便早已注定。

        只有晏钦固执得不肯相信，偏要勉强。

        最终，落得遍体鳞伤。

        脸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冰凉。

        晏钦抬手摸去，这才发现眼泪不知何时掉了下来。

        一开始他还拼命压抑，可是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决堤。

        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多年来的痛苦不甘全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心中的痛意太过尖锐，似乎只有发泄出来才能止住。于是他走到照片墙上，抬手将所有的照片扯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满地狼籍过后，他随便翻出一根笔来到了书桌前。

        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

        想到这儿，晏钦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连鞋也没穿，赤脚走到了那面照片墙前。

        原本被他摔得乱七八糟的照片不知何时又被换了相框重新挂在了上面。

        连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

        如果不是那夜的场景太过深刻，晏钦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但绝对不可能错，他那天晚上确实都摔了。

        那是谁重新贴上去的？顾琤吗？

        晏钦十分不解，却又不能问，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过。

        这一夜他很晚才睡去，因此第二天自然不会早起。

        等他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晏钦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缓了一会儿，然后去洗了个澡。

        等他收拾好下楼时，家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

        晏钦有些饿，来到厨房正准备做一些吃的，却发现顾琤竟然留了饭，放在烤箱里温着。

        晏钦见状挑了挑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明明最不喜欢做饭的。

        晏钦刚结婚的时候，就听顾母说过，顾琤不喜欢做饭，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今后让他来做。

        晏钦哪里会做饭，但当时正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立刻信誓旦旦地接下了做饭的活。

        不仅每天跑回家和妈妈学习做饭，还关注了不少美食博主。

        终于在半年后，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那时每天给顾琤做饭似乎成了他最大的乐趣。

        他爱睡懒觉，但那会儿为了给顾琤做早饭，可以定七个闹钟叫自己起。中午顾琤很少回来，他便认真搭配好饭菜，给他送到公司去。晚上准备的最为丰盛，总是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搭在厨房，然后做好一桌子菜等他回来。

        可是顾琤总是很忙，他有着离不开他的公司，签不完的合同和永远完不了的应酬。

        他的时间很宝贵，是永远舍不得分给晏钦的。

        因此最多的情况，就是他一个人等到满桌的饭菜慢慢变凉，然后再一个人吃净。

        他的身体不好，根本吃不下那么多东西。

        但在这种时候，似乎只有源源不断的食物才能缓解他的情绪。

        所以即使是顾琤不回来的夜晚，他也依旧会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然后逼着自己吃完。

        直到吃到再多一口肚子仿佛就会爆炸，然后再猛地冲进厕所把一切都吐出去。

        这种自残一般的行径直到顾琤有一次突然回家被他发现后才被制止。

        晏钦至今仍记得那个场景。

        他在卫生间呕吐之后，按下冲水键，然后虚脱一般挪到了洗手池前开始漱口洗脸。

        一抬头却看见镜子里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顾琤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静静地望着他。

        眼中的情绪让他看不清，也道不明。

        他没有问晏钦发生了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去，给他留了清理的时间。

        晏钦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很久，他出去时，顾琤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水，似乎在想些什么。

        晏钦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所以只是心虚地默默在他旁边坐下。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编好的原因，然而就在他纠结着用哪一个时，却见顾琤伸手把面前的杯子递了过来。

        晏钦愣了片刻，抬手接过。

        然后就听顾琤说道:“今后我会尽量回来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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