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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我生病了,一种不被大部分人认可的病。

        医学上称这种病为抑郁症,大部分人称这种病为吃饱了撑的。

        *

        端午节刚过,我就因频发的呼吸困难,不得不前往医院,把能做的不能做的检查都做了。

        本以为这次全面检查可以查出病因,却没想到结果显示我根本没病。

        检查报告不会骗人,身体的疼痛更不会骗人,无从下手之际,医生建议我去看心理科。

        医学知识浅薄的我并不能理解医生的意思,茫茫然地问了句:“呼吸困难和心理有什么关系?”

        医生大概讲解了缘由,我这才知道,心理疾病会通过生理疾病表现,影响人的生活质量,导致人自|残自|杀。

        *

        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心态极好的乐天派,死都不可能和抑郁症有丝毫的关系,更别提产生自|残自|杀的念头。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得抑郁症。

        抱着微弱的侥幸心,我逃离了医院,咬牙在人前掩饰身体的不适,直到它在不知不觉间不药而愈。

        我以为我恢复了健康,却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

        我失眠了,就在呼吸困难不药而愈的第二天。

        当天我加班到十点,回到家已经累到极限,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时天还没亮,朦朦胧胧的月光让我以为已经到了凌晨,结果看手机才知道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我很想接着睡,可是大脑却清醒得不得了——

        失眠持续的第三天,我头疼至极,恨不得撞墙去死。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绝望的,最让人绝望的是,有时我明明很清醒,却无没控制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就好像怕水的人,被丢进无边无际的海里,既无助又绝望。

        失眠持续的第五天,我难得入睡,可睡眠里全是诡异杂乱的梦。

        我梦到爷爷奶奶,他们用棍子狠狠打我。

        我梦到曾经的同学,她们把我围在中间,朝我吐唾沫。

        我梦到火海,它将我吞噬……

        我记不全梦里发生的事情,但我知道梦里很可怕,可怕到我醒后仍心有余悸。

        睡眠紊乱的第六天,我的记忆力骤降,明明上一秒还在做的事情,下一秒就忘了个干净,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想起来我要去做什么。

        努力回忆的感觉让我头痛欲裂。

        我狠狠地敲我的脑袋,恨不得敲碎。

        *

        在别人眼里再简单不过的睡觉,在我这里成为了世纪难题。

        我恐惧睡眠,总是挣扎着睡去,又挣扎着醒来,每天睡眠时间勉勉强强才能达到三小时。

        在这三个小时里,恐惧和不安始终环绕着我,刺激着我的汗腺,令我流出大量的汗液,弄得我好像刚在烈日下经历过长跑,又热又累。

        迫不得已,我开始服用改善睡眠的药物,从安神补脑液到号称无副作用的褪黑素,能吃的我都尝试了一遍,最后踏破药店的门槛都没有恢复正常睡眠。

        药店的营业员怀疑我有神经方面的疾病,劝我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我虚心接受了她的建议,却没有选择去医院,因为我最近的工作太忙了,根本挤不出去医院的时间。

        *

        我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正常上班,正常加班,但还是控制不住晕倒在了工作岗位上,被人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我是低血糖,给我打了葡萄糖,同事们劝我请假休息,别太辛苦。

        我对同事笑了笑,直说没事,让同事代请了半天假,把他垫付的钱添整还给了他,催促他赶紧回去上班。

        *

        同事走后,我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感觉我就像海面上的一片叶子,孤立无援。

        我闭上眼识图拯救自己,在意识深处看到了两扇门。

        一扇门后面是深渊,一扇门后面是医生。

        *

        点滴瓶里的葡萄糖还在滴,我推着架子,不知不觉走到了隔壁的心理门诊。

        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活着,却没有声音。

        我看到他们空洞的眼,听到他们沉重而无力的脚步,呼吸到空气里接近于死亡的味道,产生了极度的恐慌。

        我害怕,害怕再往前一步,就再也出不去。

        我逃命般地离开了心理门诊,连回血都顾不上。

        行人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像在说我是个疯子。

        我不想成为疯子,更不想被无边无际的死寂吞噬。

        可我害怕去人多的门诊。

        害怕被其他人知道我得了精神病。

        *

        思来想去,我打开地图,找到了一个私密性很强的心理诊所,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客服人员告诉我,今天恰巧有人退了教授预约,如果想看诊就要赶紧过去,不然想预约教授号,就得等下个月。

        我不知道等下一次去看医生要做出怎样的心理准备,但我知道,如果今天不看,可能我的情况会一直这么坏下去。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我迫不及待地打车前往心理诊所,在快要下出租车的时候环视周围,确定没有熟人之后,急忙下车踏进心理诊所。

        我预约的是教授级别的医生,据说他曾在三甲医院任职,救助过无数的病人。

        带着一种莫名的期望,我坐在了医生的面前。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带着副老式眼镜,深浅不一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很慈祥。

        “以前有没有看过医生?”他很平常地开口,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我面露笑容,轻轻摇头。

        他没说什么,低头开了张单子,推到我面前:“一个疗程是十次,一次一千八,你去交了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生意关系,但他这种急于求钱的态度,让我感觉很难受。

        他丝毫没觉得不妥,自顾自地补充:“无论到什么时候,身体都是你最重要的资本,生了病就要治,你绝对不能草率对待你自己。”

        我有些坐不住,但又不好意思起身,隔了一会才轻声说:“我想先试一次。”

        他瞥了我一眼,低头从抽屉里翻出几张表格,丢到我的面前让我写。

        我认认真真地写好,他随便翻了一下,说:“抑郁症,小毛病,我给你开药,以后一周来复查一次,费用总共是两万三,我给你打个折,算两万。”

        “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感觉我遇到了骗子。

        他看都没看我,不耐烦地说:“没钱就不要生病,装给谁看。”

        他像个泼妇一样喋喋不休,让我感觉生病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装病。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诊所的,只记得那天晚上我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哭到眼睛又肿又痛。

        *

        第二天上班,经理忽然召开了紧急会议,演讲般地说:“身为公司员工,凡事要以工作为第一位,不要有点小病小痛就请假,要努力克服困难。”

        说到这里,他忽然点名让我站起来,用力摔了一下文件夹:“你昨天为什么请假,不知道现在正是公司的紧要关头吗?如果因为你一个人出了事,你负担得起,赔偿得起吗?”

        他嘲讽我:“把你妈卖了都赔不起!”

        *

        入职近三年,我没请过一天假,周末也是随叫随到。

        有人说我:“别为了公司拼命,公司可不会拿你的命当命。”

        公司确实没拿我的命当命,但他却实实在在克扣了我一半的加班费。

        曾经的我为了存款和工作履历不敢辞职,可此时此刻我才明白自己对工作的认真有多么可笑。

        在同事眼里,我是个傻子,在经理眼里,我是个包子。

        我也想硬气地反驳经理,但身上的枷锁让我无法对人甩脸色。

        在最后一刻,我仍保持着笑容:“我会向您提交辞职报告。”

        *

        会后,经理找我谈话,笑眯眯的模样像是披着人皮的狼外婆。

        他希望我不要辞职,还说刚才在会上的话是在激励我,让我变得更好。

        我没听说谁激励人会羞辱对方的母亲。

        他继续说:“我准备过一阵子给你涨工资,你再等等。”

        等到你榨干我最后的价值?我不信他画出的大饼,更不想听他再羞辱我的母亲,婉言拒绝了所有。

        他变了脸色,愤愤地说我提离职是在损害公司财产,要扣掉我这个月的工资。

        手握劳动合同的我一点都不慌,淡淡地说:“加班记录和工资表我都有留存。”

        经理面露难色,忽然恶言相向,还放出让我在这行业活不下去的威胁。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的同事说,只要能成功辞职就不考虑其他的。

        辞职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因为他们曾经说过,找工作不容易,只要入职坚决不能辞职。

        我恐惧他们的说教,以及母亲透在骨子里的自卑。

        *

        辞职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尝试和我的身体和解,她不愿意睡的时候,我也不逼她,就坐在窗前——

        窗外的月亮很圆,我闭上眼睛,仿佛听到对门新婚夫妻的嬉笑声,听到楼下新生婴儿的啼哭声,听到丈夫责骂妻子只花不赚的咆哮声……

        我听着,听着,感觉所有的东西都令我无比厌烦,那是我第一次产生死亡就是解脱的念头。

        难道我真的得了抑郁症?

        我真的要沦为他人眼里的异类?

        迫切需要答案的我寻求了网络医生。

        隔着屏幕,我可以很轻松地把我的症状告诉她,她也很快领导了主权,对我展开提问:最近是不是经常情绪低落?

        情绪低落?似乎我的情绪从未起来过,连同我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过别人的生活。我试图逃脱,但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更深的捆绑。

        她捆绑我正常生活,强迫我活成别人眼里强大的乐天派。

        只有我知道,玻璃瓶子里的我有多痛苦——隔着屏幕,我第一次将我的感受说了出来。

        医生几乎秒回:我建议你去医院心理科就诊。

        与医院大夫相同的答案,让我不得不认清现实,盯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愣神很久。

        我想去看医生,我不敢去看医生,因为我害怕再遇到第二个“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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