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课 爱露丝忒（中）

“……‘蛇之子’？”

        爱露丝忒随意地坐在摇椅旁边，就像个与我久未蒙面的至交好友。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长，确定要听吗？”

        “你都摆出讲故事的架势了好不好……”

        她没理会我的吐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从哪里说起好呢……就从最开始吧。”爱露丝忒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显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如果说初次见面时的她只是个颓废的家里蹲型睡觉狂魔，那此时便是历经沧桑的长者，眸子里蕴含着时光沉淀下的璀璨结晶。

        “很多很多很多年前，地球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异兽族群，并且早已建立起繁荣的文明。人类与之相比就像尚未开化的野蛮人，只能沦为取乐用的玩物和闲暇时享受的零食。”

        “那个时代，叫白垩纪。”

        “嚯，这开头真够远的，直接蹦出去六千五百万年啊。”

        “对于很多高位生命而言，时间不多是个欺骗用的谎言。就像异兽文明最鼎盛时，他们便找到了修补基因链末端损耗的方法，正式迈入全民永生的乌托邦社会。其科技水平已超出了人类想象，比如说蕴含了十亿吨氦三的月球，它其实只是异兽们保护母星用的常规卫星级星球战舰之一。”

        “……突然蹦到科幻故事上去了？这是都市修仙流小说好不好。”

        “放心，你重启的这条世界线得九十七年后才能发现星球战舰呢。”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像是在追忆往昔辉煌，“不过和柯博伊带里放置的九艘星球级相比，月球也只能算是玩具。毕竟异兽们的足迹遍布太阳系，甚至将马尔斯和克拉特都改造成了高度发达的殖民星。”

        “我的出生地，正是克拉特星。”

        爱露丝忒下意识握紧双手，眼中带着丝丝恨意。

        “我之前说过了吧？人类只是异兽取乐用的玩具。他们很喜欢看人类用智慧战胜各种基因工程调配出的战争兽，也觉得人类交配时的声音是能够愉悦身心，类似于音乐或艺术品。很不巧，我即将成为这样的……工具。”

        “所以？”

        “我遇到了爱琳茜丝。”

        寿命长达六千五百万年的红发长者耸耸肩，道：“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大家都是婴儿时期就被取走了的。或是作为宠物，或是送上餐桌，或是当成商品，反正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我应该在成年后和某个不认识的家伙交配，没准儿还能成为宠物界的明星。但就在我被送往地球母星，即将登上‘演奏平台’时……爱琳茜丝突然出现了。她身边萦绕着金灿灿的光辉。人类觉得很温暖，不过异兽们大概会抱着相反的想法。”

        “后来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异兽对莫名其妙出现的她展开围攻，然后尽数覆灭。即使如今想来，我也弄不明白区区一句‘我的国，在汝脚下’为何能产生毁灭性的效果，无声无息间便摧毁了地球上所有异类，以及他们建立的文明。”

        “月球战舰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然后就被一句‘我许诺，汝之敌，当无赦’给变成了现在这幅荒芜的样子；马尔斯星异兽政府刚想展开反击，紧接着就被‘汝当传颂我的罚，无关距离’弄得生机不存；克拉特星是改良型生态战争两用星球，非常果断地凝聚星核之力，向着地球发射出坐标湮灭型反物质波。至于结果……你知道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吧？”

        看我无声地点头，爱露丝忒笑着道：“那只是一句‘欲伤汝者，必当毁于己身’造成的。”

        “淦爆，歼星级战斗力？！这特么不是无敌了吗，我们还玩个蛋啊。”

        爱露丝忒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恐惧，有像是庆幸。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大错特错。爱琳茜丝跟我说，柯博伊带的星球战舰上还有大量异兽，他们正在试图逃离太阳系。为了传播神的荣光，她必须彻底终结这些罪恶的生命。”

        “……这人也是疯子吧。”

        爱露丝忒一摊手，道：“我怎么知道，反正她说完之后就带着传送到了某个地方。那里应该是山谷，头顶能看见太阳，周围到处都是青草。正中心还有个不大的清潭，水里种了棵苹果树。”

        “那时爱琳茜丝牵起我的手，指着潭水说，”她舔了舔嘴唇，脸上带着难掩的震撼，“那就是有‘机物起源’，一切生命的诞生之地。”

        此时此刻，红发少女仍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幕。金发的爱琳茜丝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对方就像认识自己似地，言辞间带着熟络……大概是错觉吧。

        “因为她不是这个晶壁系的原住民，无法直接碰触‘起源之水’，所以需要一个媒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总之，我与她一同跳进了水里。”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然后呢？异兽就全都死光了？”

        爱露丝忒摇摇头，咬着嘴唇说道：“不止是异兽，还有与他们同源诞生的全部生物……唯独人类存活了下来。动物、植物、昆虫，无论相距多远，它们都化为了无色的液体。”

        “这里有些不对。”我打断她的话，皱眉道，“如果按你的说法，就算事后‘有机物起源’重新演化出生态圈，人类也早就该灭亡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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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没错，人类的确曾站在灭绝的悬崖边上。”

        爱露丝忒点点头，话语中带着叹息之意。

        “所以爱琳茜丝选择溶解自己，填补缺失的生命。她说，‘文明如同薪火，生命仅是柴薪。然而支撑着人类不断向前，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的东西，是碧翠的螺旋，名为希望的意志’……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称呼她为‘翡翠’。后来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等我醒来时已在平原之上，某个人类聚落。”

        我架起胳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说了这么多，和所谓的‘蛇之子’有一毛钱关系吗？”

        爱露丝忒叹了口气，望向我的目光中带着怅然。

        “还记得潭水中的苹果树吧？那上面其实还盘踞着一条蛇，白银般耀眼的蛇。”

        “它就是莫天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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