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留客

碗筷菜都上了桌，几个男人便开始喝酒。王洪英便忙着把锅里的米饭倒腾到炒菜的锅里，留下锅巴，旋上一圈红烧肉的酱汤，半掩着锅盖，又给锅洞里点上稻草，开始炕锅巴。

        祝玲珑看到大儿媳炕个锅巴都弄得这么精心，忍不住唠叨两句：“你惯孩子已经出格了，费柴禾炕锅巴就可以了，还特特的给锅巴浇上肉油肉汤。也就你家日子好过些，你出去看看别人家，好多都是一日三餐喝稀饭，还有的只吃两顿稀饭。我知道你家有仰仗，但是也要收敛着些，不要做的太过，让人眼红。”

        “嗳！我知道呢，婆婆！以前没有这么弄过，这次我是打算给小表弟跟表侄两个带着路上吃的。炕馍给他们带着倒是也好，只是那馍一旦凉了就死僵僵的，嚼不动不说，还伤胃。

        当初，我们走的时候，舅资舅奶他们把家里最好的芋头干都给我们带走了。我只要一想到这事，就恨不得也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们。”

        听到大儿媳说起以前的事，祝玲珑心里也有起伏：“唉！往年没办法，连大年都没得过，更加不可能会让我们一走五、六天的访亲戚。现在好了，去哪儿都自由了！明华老资既然说了，明年初四五要去山里拜年，你到时候多弄点好的给老大做拜年礼带过去。”

        “那是自然要准备的，就是婆婆您不说，我也打算让孩子伯伯在县城给看着寻摸些实用的带过去。也就饥荒的时候，显出山里的好处来，要是平常的时候，山里总归是不如我们山下。”

        大儿媳这句话祝玲珑倒是赞成，听的表侄说，当初闹饥荒的时候，山下的姑娘都抢着嫁到山里去。后来，饥荒过去了，山里的汉子就很难再找到山下的媳妇了。只偶尔会有山里的姑娘会嫁到山下来，男方即便家徒四壁，旁人也会睁着眼说瞎话，说是找到好婆家了。

        就像守南大姐找的这家，方圆好几个村子竟然换不了三担玉米粒子，可见那地方有多穷！可就这样的，谢家几大家子都为守南大姐高兴的不得了，庆幸她福气大能够嫁到山下来。

        锅里的锅巴开始泛出焦香味，王洪英便不再往锅洞里加火，把原有的热草灰用火钳子散开。站起来从婆婆手里把草香抱过去，让婆婆进去吃饭。祝玲珑也没客气，只是见春香、杏香两个还没回来，就想叫大儿媳给留菜：“你给春香和杏香留点菜出来吧！”

        春香和杏香原来念书的小学校只有三个班，今年夏天给撤了，所有的孩子全部集中到大队部南边的村小学去。那边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有，只是离家很远，孩子走一趟就要三十多分钟，又都是田埂小路，他们做家长的想送饭都折腾不起那个时间。

        一、二年级的孩子在天冷的时候，中午就不来回跑了，都有自家的哥哥姐姐或者本庄的哥哥姐姐帮忙带饭。但是春香却愿意跟姐姐杏香每天中午结伴往家跑，因为到家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都不想相互之间带饭，吃那半温带凉的冷饭菜。

        王洪英有点不好意思的回道：“已经留过了，装在大把缸，放到锅洞热灰里捂着呢！”

        “这就好，那我进屋里吃饭去了，你也赶紧过来吧！”

        “您去吧！我等他们喝好酒了，再跟着一起吃饭。”

        这是这里的礼节，作为待客的主家，客人还在喝酒，主家不喝酒先吃饭的话，会被视为不礼貌。不过，长辈可以例外。

        叔侄俩一顿酒足饭饱，玉米也能够全部处理掉，心事除去，就浑身轻松。原本只是歇个午觉，结果一直睡到第二天大天亮才醒。两人一醒来，就要回家。

        刘百全劝着劝着就有些生气了：“你们家那么远，又要挑着那么多米，我跟你大老表总要把你们送到山脚下。从我这儿走到你们那山脚，就要大半天的时间。先不说你们还要上山，就说我跟你大老表送你们到山脚，都来不及赶回来。

        还有呢！这大米跟玉米粒子不一样，不能用筐子装，得用麻袋。你大老表去大队部帮着借几个麻袋回来装米，这样也不怕不小心把米给撒到路上。等他到家了，我还要跟他挑两担稻子到大队部机房解稻子（就是稻谷脱壳成米），这么一耽搁，只怕到晚上才能忙好。你们自己说，今天能不能走得了？”

        谢守南看他叔，他叔说不走就不走，因此不吱声的看着谢成树。谢成树叫表叔几句话说的脸色涨红，诺诺的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谢成树着急回去，也就是想赶紧回去再叫上几人，送五担玉米过来。还有一个就是急切的想把这换了好些大米的好事告诉家里，还要告诉一直记挂表叔一家的爷爷、二爷、三爷们，表叔他们都很好。但是这理由没法跟表叔说，前面的两个说出来丢人，后面的一个说了也站不住。

        叔侄俩又留了下来，还是由王洪英招待。成树和守南去余银家看看孩子，张明凤连口水都没给人家喝，更加不可能忙饭招待客人，当然，王洪英和祝玲珑婆媳俩也没指望她。

        中午的时候，又是满满一桌子荤菜多素菜少的排场，谢成树是真感觉坐不住了。

        “表婶、表嫂，你们客气我受着，但是不能这样来。多大家业也待不住这么阔啊！下回还要让我哥还有弟一起送玉米来，可是你们这么着，我是真不敢来了。”

        祝玲珑按着表侄的肩：“坐下坐下！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大老表家养了好几百的鹅和鸭子！就是这鸡也有三十多只，这桌上的菜都是家养的，没花一分钱。你放心让你哥你弟来，家里指定不差一口吃的。叫你们几个媳妇也来，一家拎几只咸鸭子、咸鹅回去，过年来人为客。”

        山里虽然不缺肉食，但是他们缺盐。他们目前吃盐还是由大队部按照人口定量分给。因此他们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都是挂在廊檐的椽子上风干，一个咸货都没有。昨天中午，王洪英特地做了两道咸货的菜，为的是给谢家叔侄俩下饭吃。没想到，他俩特别喜欢那腊味，吃的可香。

        这次他们回去，祝玲珑原本打算让他们带几只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味。只是他们叔侄两个，要挑两担大米爬山，一担最少都有一百二十斤重，她确实不忍心再给他们加重量。

        哪有做客的吃了再带着走的？但是谢成树又真的特别特别想让自己爹娘尝尝这从来没有吃过的咸鸭子、咸鹅。想客气的拒绝，又舍不得，很为难。

        王洪英在旁边看的清楚，大差不差的猜测到谢成树的心思，便笑着提议：“小老表要是不嫌累，要么先带两只咸鹅回去，让舅资他们尝尝味。觉得好吃，就让表嫂们从家里带几只风干的兔子肉、山鸡肉过来换咸鸭、咸鹅。我们这边人都想吃兔子、山鸡肉，就是捞不着。”

        有了大表嫂这话，谢成树也不再觉得自家一味的拿表婶家的东西，占老表家的便宜，心里自是安然许多。便乐呵呵的表示，只要婶婶、嫂子她们有谁愿意跑这一趟，他都会带着。至于，兔肉、山鸡肉，只要他们上心捕猎，那就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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