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梦回莱茵（6）一更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朱瑶坐在靠墙的一个凳子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光出神。疲惫和困倦一阵阵的袭来，朱瑶的头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

        “啊……医生，医生救救我，救救我……”半梦半醒之间，朱瑶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哀嚎给惊醒了。朱瑶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就朝发声地跑了过去。

        是白天被截肢的那个士兵，此时麻药过去，他躺在病床上，抱着自己的短腿一直哀嚎。旁边已经有其他的护士在安抚他了，但显然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声音了。因为用力，原先包扎好的半边脸此时也裸露了出来，红黑色的血肉翻露了出来。朱瑶忽地想起了朱太太塞到她包里的那个香肠，冲出病房外，弯腰就吐了起来。

        直到把晚饭全部吐了出来，胃里依然一阵阵的泛着恶心。

        病房里那个士兵的哀嚎渐渐的小了下去，护士长带着护士从里面退了出来，看到一旁正吐着的朱瑶，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朱瑶心里泛起一股苦涩，心说这种习惯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

        第二天，华沙的一个街区突然爆发出暴乱。波兰的民间义士突然对德军的一个小据点发动了偷袭行动，医院里面的伤员陡增。朱瑶在医院门口帮忙分拣伤员，不时的看到德国军官来来去去，嘴里一边咒骂着：“该死的杂碎！”朱瑶噤声，低着头默默的加快了手中的工作。

        这次的偷袭让德国人异常的恼火，随后的几天里，华沙一直处于禁严的状态。每个人走在街上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丝毫不敢停留，就怕被德国士兵找上麻烦。

        这时候，呆在医院里不用出去的朱瑶反而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安全。虽然这种安全也只是暂时性的，并没有任何的保障可言，但生活在战争年代，谁又能保证说下一刻某一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呢？

        接到朱太太的家信的时候，朱瑶已经在华沙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让医院里的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带上了一点喜色。但对于朱瑶这个东方人来说，圣诞节并不算什么。倒是珍娜无比的兴奋，硬是拖着朱瑶出去要买些圣诞节的东西。实际上，现在满大街都是德国人，那些华沙的商户很多都已经逃离了这里，大街上显得无比的冷清。

        珍娜拉着朱瑶原本是异常欢喜的出来，可是在看到华沙大街上的景象之后却打了退堂鼓。街上的德国士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抽烟，看到朱瑶和珍娜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有人响亮的拉了声口哨。珍娜吓得浑身发抖，抓紧了朱瑶的手臂。朱瑶强自镇定的拉着珍娜，小心的避开这些德国士兵，往医院的方向匆匆回去。

        就在拐到医院的那条路口时，朱瑶和珍娜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巷口里，几名德国士兵拖拽着一名犹太少女，嘻嘻哈哈哈的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珍娜震惊的呆立在了原地，朱瑶拽了她两下她都没有反应。

        朱瑶急了，狠狠的掐了她一把。珍娜疼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同时也吸引了那几个德国士兵的注意。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在看清他们黑色的制服之后，朱瑶的心如坠冰窖。

        是党卫队！

        珍娜的手因为害怕变的冰凉，朱瑶的手心里也不断的冒出冷汗。朱瑶哆嗦着从身上掏出了身份证明，用德语说道：“长官，我们是医院的护士，今天出来买点东西，现在正准备回去。”

        那名士兵把朱瑶的身份证明反复看了几遍，朱瑶紧张的喉咙都要冒烟了，他才把证明还给了朱瑶，不耐烦的说道：“既然是医院的护士就好好呆在医院里！”

        “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呆在医院里。谢谢长官。”说完，朱瑶拉着珍娜的手飞快的跑出了巷口，穿过大街，跑进了医院。

        直到靠在了医院冰冷的墙上，朱瑶紧张跳动的一颗心才渐渐回复了原位。

        “朱瑶，我们的士兵在外面都是这个样子的吗？”珍娜有些迷茫的转头看向朱瑶，出声问道。

        珍娜在来华沙之前没有出过德国，没有见识过战争，不知道德国士兵在国外的样子。现在见识到了，心里却只有一股股的失望。

        “珍娜，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朱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这样的话。是的，以后她就会明白了，在见多了战争之后，在见识到德国士兵对犹太人的手段之后！成长总是残酷的，虽然我们都不想面对它！

        圣诞节那天，医院里突然来了几个特殊的人士。朱瑶原本并不知情。医院的后面一直有一栋废弃的楼房，里面一直没有人居住。可是就在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朱瑶突然看到那边的楼房里亮起了微弱的光。

        朱瑶摇了摇已经睡熟的珍娜，把她喊了起来。两个人套上大衣，悄悄的摸到了那栋楼房里。

        灯光就在二楼，两人拾阶而上很快就听见了人声。朱瑶和珍娜相视一眼，是护士长！

        这里的护士长是个波兰人，对于朱瑶和珍娜这样的德国人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可是这么晚了她为什么会出现这里呢？

        朱瑶放轻脚步，拉着珍娜悄悄的挪动，靠近了房间。

        透过没关紧的门缝，朱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是犹太人！

        屋子里藏了好几个犹太人，有男有女，此时正坐在一起分食护士长带给他们的食物。

        珍娜躲在朱瑶的后面，自然看不到屋内的情景，着急的拉了拉朱瑶的手，朱瑶却已经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了。窝藏犹太人，这样的罪名不是她们能够承担的起的！

        一旦被德军发现，护士长没有好下场的。

        朱瑶一面为护士长难过，一面又命令自己要赶紧回去，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匆忙间，珍娜被她拖着走，脚步踩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惊动里房间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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