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忆往昔年华如梦

窗外的阳光明澈如水，南宫展宸的目光透过半透明的纱窗，看到了外面影影绰绰的房顶。

        每日都是这样，每年都是这样，他在这个宫中，只要放眼望去，就都是一层层的琉璃屋顶。

        爬上宫中最高的摘星楼，看到的，还要浩如烟海的房屋。这帝京之外的世界，他从未见过。

        一样的山，一样的蓝天，似乎连云也是一样的。

        他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人人都告诉他，宫中的皇子自生下来，只有登上了那个至尊之位，才算是赢得了胜利。

        他似乎是活得有意义的，又似乎毫无意义。

        他有什么呢，他连自己的心在哪里的都不知道。

        那年，他还是宸王，南宫展影亦是影王。在别人眼中本该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的两人，关系却还是十分的亲厚。

        那年七夕，他与影王结伴出行。影王说要带他去见最心爱的人。于是，他见到了她。

        那时，她却没有看到她。

        她的眼中，只有那大片飞起的萤火虫。

        从那时起，他的眼中就只装得下她一个人了。

        他追求她，他娶她，并非是为了舒家的权势。就算要他一无所有，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与她相比，这天下算得了什么。

        然而，事情总是背道而驰。追求的越是简单，就越是难以达成。

        他曾以为他是幸运的，江山得了，美人也得了。这座他从小生活的，千篇一律的皇宫中，因为她的到来，生活渐渐不一样了。

        可是，幸福的时光为何那样短，为何……

        “皇上。”明德沉重而带着明显惊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不知所以，无意识的循着声音撇过头看向了明德。

        明德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觉得明德的样子甚是可笑，想要牵起嘴角。

        这时，他才察觉到脸上有温热之感。他蹙起了眉伸手探向了那滴温热，同时，微风吹了进来，拂过了他的脸颊。

        脸颊上的渐渐感觉到了凉意。

        他竟然，流泪了么？

        怔怔的看着指腹处的湿润，南宫展宸想要牵起嘴角，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这三年来，他将她的画像挂在了御乾宫，日日思念。可知道她好好的活在宫外，他心中总是有慰藉。

        他付出一切，只要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然而，他到底是一厢情愿了。

        是啊，在她的心中，舒家一家还在蒙冤，他还是害死舒家满门的凶手，还是杀死她的凶手。

        她如何会苟活？她如此的柔弱，却也有‘宁可枝头抱香死’的孤傲。

        血海深仇，是不能忘的。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竟然扬了起来。这样，也总比她知道真相的好。

        或许，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可是，在知道真相之后，她总要有能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念头。

        不是现在，并非现在。

        “皇上，珍妃娘娘来了。”外面守门的小太监进来道。

        南宫展宸深吸一口气，长长的闭了眼睛之后，之前还残留的泪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看南宫展宸又是往日威严的帝王，明德叹了一口气。能让南宫展宸如此失态的，也就以前华清宫的那位了。

        也是造化弄人。

        珍妃一袭湖水蓝的衣裙，衣袖处还绣着逼真的海棠花。她如此装扮，在夏日里看上去到时十分清凉。

        而头上，却簪了一支十分俗气的六尾凤钗。宫中有规制，九尾凤钗是皇后才能戴的，贵妃为八尾，淑贤德为七尾，二品妃为六尾。

        如今珍妃是宫中唯一的二品妃，如此清凉可人的装扮，还要选了如此一支金钗，可见珍妃对位份的在意。

        想必此来御书房，也是别有目的吧。

        这也不奇怪，宫中的女人，向来的这样的多。她们被送进宫，原本就不是因为什么真情。

        珍妃走到了南宫展宸的面前，福身一礼之后，嫣然一笑，道：“臣妾此来，一是前来谢恩；二来，天气如此炎热，皇上批了一下午的折子了，臣妾给皇上送了冰镇的樱桃汁来。”

        “这樱桃汁是臣妾亲手做的，清甜解暑，不甜腻。皇上试试。”

        南宫展宸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顺手将折子也合起来扔到了一边，含笑道：“朕正觉得烦躁得很，爱妃此来，当真是雪中送碳。”

        珍妃将食盒中的樱桃汁拿了出来，放到了南宫展宸的面前。

        那樱桃汁用薄薄的玉碗装着，像是一块上好的血玉。

        “趁着凉，皇上快喝一些再批折子吧。看把皇上热的，额头上都出汗了。”珍妃脸上露出心疼，边说边凑近了南宫展宸，用手中的帕子帮他擦着额头上所谓的细汗。

        在珍妃靠近过来的那一刻，一股腻腻的甜香混着浓烈的脂粉香，直冲南宫展宸的鼻子。

        南宫展宸不由屏住了呼吸，将珍妃拉坐到了自己腿上，并向后靠去，拉开了与珍妃的距离，才道：“只要见到爱妃，不用喝什么樱桃汁，朕就觉得十分消暑了。”

        没有察觉到南宫展宸刻意拉开的距离，坐在南宫展宸的腿上，珍妃将两只手臂环住了南宫展宸的脖子。

        向他欲拒还迎的抛了个媚眼，娇声道：“这才五月都不到天气就如此炎热，臣妾宫里海棠已经渐见衰败之态了。”

        “臣妾从海棠树下挖出了臣妾进宫那年酿的海棠酿，皇上来与臣妾同饮吧。”

        这并不是珍妃一贯的性格，看着……倒是有些像穆琅嬛。

        明德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珍妃一向自视甚高，也会有学着别人的样子争宠的时候。

        明德都看出来了，南宫展宸自是也察觉到了。

        不过他的心中没有一丁点的怜惜之心，反而觉得有些恶心。

        他的目光凝在珍妃的面容上，似是眼中只看得到珍妃。说话的语气十分的温柔，对珍妃来说却无异于在冬天给她泼了一盆冰水。

        “朕今晚要去香灵宫。”

        他的话音刚落，珍妃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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