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攻其不备

从清芷宫到大理寺，穆琅嬛一路十分顺利。

        宫中的风向多变且敏锐，知道什么时候该往什么方向吹。

        如今的穆琅嬛不再是刚进宫时被傅茵茵拿捏的小宫女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傅氏，现在只是冷宫中飘荡的幽魂而已。

        穆琅嬛来到大理寺时，迎出来的不是大理寺卿，而是大理寺侍郎郑荣。

        对穆琅嬛，郑荣也是颇有关注。毕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见面之时，穆琅嬛也认出了郑荣。

        面上含笑，盈盈向郑荣行了一礼。郑荣不敢托大，也忙拱手回了一礼，道：“微臣见过穆嫔小主。”

        将穆琅嬛引到了大理寺正厅中坐下，再叫人了上了茶，郑荣也不敢做，就站在正厅，客气道：“茶水简陋，还望小主莫要嫌弃。”

        穆琅嬛抬起茶，放在唇下吹凉，品了一口后，莞尔一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应当知道，我在宫中，曾经也只是个微末的宫女。”

        穆琅嬛语气淡淡，郑荣不知她是喜是怒。心下不安，斟酌须臾，才一本正经道：“英雄不问出处。刚才是微臣失言了，小主见谅。”

        比起宫中，这大理寺正厅中的摆设可谓是简单至极了，就连门口半人高的花瓶，成色也只是一般。

        悠闲的将正厅中都扫视了一圈，穆琅嬛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郑荣的身上，淡淡一笑：“说起来，我与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也算得上是相识了吧。”

        从进来到现在，穆琅嬛的神情和语气一直是轻淡，一直也不说此来的目的，郑荣的心中更是忐忑，愈发不敢放松。

        此时穆琅嬛说与他算是相识，他也不敢应承，只拱手道：“小主能记住微臣，是微臣的福气。”

        穆琅嬛也不急，轻笑一声，回道：“我还不至于如此健忘。第一次，大人帮我找了卷宗，第二次，我更是在大理寺的大牢中过了一晚上。怎会不记得大人。”

        穆琅嬛的语气是如此的轻松欢快，郑荣的额头上却控制不住冒出了细汗。

        “微臣失言，小主恕罪。”

        细细听着，可以察觉到郑荣的声音中有明显的颤抖。

        “我不过是与大人闲聊几句，大人不必如此紧张。”穆琅嬛的语气温然，没有丁点锐利。

        然郑荣的心却是紧了又紧，实在受不了此时诡异的气氛，先行开口道：“小主贵人事多，此来想必是有事情。”

        听郑荣终于先沉不住气，穆琅嬛的眼中真正有了笑意。

        若是她先开口问，郑荣不一定会愿意帮她。一旦她击溃了郑荣的心理防线，一切就都好办。

        她假意歉意的笑了笑，道：“哎呀，看我，当真是记性差。看到大人，只想着叙旧，倒是将正事都忘了。让大人看笑话了。”

        郑荣强忍着想要擦汗的动作，颔首道：“小主哪里话。若是有事，小主尽管说就是。只要微臣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有大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穆琅嬛巧笑嫣然，“我此来，是想问问胡更衣的案子，是否已经有了定论？”

        原是这件事。

        郑荣的心定了定，回道：“此事胡更衣陷害小主的证据确凿，微臣已经将卷宗呈给了皇上，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

        郑荣只是如实回答，回避了穆琅嬛话中的定论。毕竟圣心难测，虽说是证据确凿，但是要如何处置，最后还是要看南宫展宸的决定。

        听到如此回答，穆琅嬛也不恼，盈盈笑着，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此案有劳大人费心了。”

        “小主言重，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以为穆琅嬛的目的就是这个，且对他的回答穆琅嬛也没有生气的样子，郑荣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感觉到郑荣明显对她没有了戒心，穆琅嬛知道时机已到。

        “事情关乎我，我不得不问。劳烦大人了。”穆琅嬛的语气愈发的温柔似水。

        郑荣早已被她的刻意释放出的温和迷惑，戒备也早已不见。甚至抬头瞥了她一眼，同样露出了一抹微笑，似是对她善意的回应。

        时机已到，穆琅嬛脸上的笑容依旧，说出的话却令郑荣的心宛若被冰彻底冻住。

        “大人可否将当年舒家的卷宗给我一看。”

        郑荣的笑容僵在脸上，正厅中的时光也仿佛静止了。

        良久，郑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穆琅嬛满面笑靥：“只是取一卷卷宗而已，该不会为难了大人吧。”

        舒家的案子当初举朝震惊，不只是舒家一家人头落地。就连宠冠后宫，差点成为一国之母的舒贵妃，都被活活烧死在未央宫中。

        舒丞相里通外国，此案被牵连的人不在少数。那段时间，朝上风声鹤唳。

        以至于现在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对此案闭口不言。加之南宫展宸在后宫下了封口令，更是无人敢提及此事。

        若不是穆琅嬛此时提起，只是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郑荣就已经彻底忘了这件事了。

        乍然听到穆琅嬛的话，醉月也是吓了一大跳。她不知道穆琅嬛要舒家的卷宗干什么。

        皇上不让提及舒贵妃，穆琅嬛此举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后果会如何她真的不敢想象。

        “小主。”醉月心中害怕，不由扯了扯穆琅嬛的衣袖，在穆琅嬛身后轻声唤道。

        穆琅嬛不为所动，只是含笑望着郑荣，等着郑荣的回答。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郑荣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也因为吃惊和恐惧，不像是他的声音了。

        “小主要舒家的卷宗作何？”那声音有着不自然的低沉和隐隐的沙哑。

        答话时，郑荣抬头，眼光直直的看向了穆琅嬛。

        他触到的那双眼眸中没有一丝一缕的笑意。

        那双眼眸中的笑意，不知何时凝成了寒潭深水一般的幽深，又仿若是含了万千戾气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令他无处可逃。

        在那样的目光中，郑荣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的脑袋中嗡嗡作响。

        这个变故来的太快，他完全没有防备，也不知该作何抉择。

        但是对方有备而来，似乎由不得他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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