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登高跌重

清明在珍妃的生辰之前。

        清明节按例要在宗庙祭拜先祖，宫中有位份的嫔妃都要参加。

        天还没有亮，醉月就叫醒了穆琅嬛。

        祭典在卯时开始，穆琅嬛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任由醉月和意云摆弄着。

        今日的场合不宜穿得太艳丽，醉月给穆琅嬛选了一身清灰色的宫装，素淡也不显得老气。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还是舒柒佰的时候。

        按例，这样的祭奠，该是由皇上和皇后一同主持祭拜。但是南宫展宸没有皇后，就破例让还是贵妃的她一同主持祭拜。

        她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祭典，心中不免紧张。走上祭台的时候还差点摔倒，是南宫展宸扶了她一把，才避免了她出丑。

        那时，她还记得南宫展宸说，他会一辈子扶着她走的。

        她也就信了。

        事到如今，那些甜蜜快乐的时光，南宫展宸对她说过的一句句的承诺，仿佛就像一个笑话。

        嘲笑着她有多傻。

        她真的很想问问南宫展宸，曾经，对她有没有过真心。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傅茵茵，林梦黎，霜儿，还有珍妃，哪个不是曾经不是被他宠上了天，哪个他没有给过承诺。

        最后也都逃不过舒柒佰的结局。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南宫展宸怎么会在这时候来了？

        疑惑中，她快速整理好了情绪，迎了出去。

        南宫展宸身穿明黄的龙袍，就站在清芷宫门口，整个人不怒自威，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穆琅嬛行了礼，问道：“皇上不是应该由御乾宫去宗庙的吗，怎么在这时候过来了？”

        “朕想与你一同去。”南宫展宸的脸上露出了与威仪不符的温柔笑容。

        听到这话，穆琅嬛愣了愣，垂首道：“皇上说笑了，这不合规矩。”

        南宫展宸既已来到了这里，又怎会因她一句话就离开：“朕是天子，朕说可以就可以。”

        穆琅嬛的心头不知涌上了什么滋味。

        当初众臣反对舒柒佰和他一同主持祭典时，他也是与大臣这么说的。

        那时她是贵妃，父亲贵为丞相尚且如此，现在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母家又只是工部尚书，又如何敢越矩。

        当机立断，她跪了下来，俯首道：“皇上请三思。”

        整个清芷宫静了下来，可以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南南宫展宸阴沉的声音：“不识好歹。”

        他说完上了御辇就离开了。

        如月腿一软，瘫倒在地上。醉月和意云也没有好到哪里，都惨白着一张脸。

        穆琅嬛却是淡定得很，她今日若是和南宫展宸一起从这么出去了，明日南宫展宸的案头山上就会放满了弹劾她养父和她的折子。

        一如她是舒柒佰时那般。

        醉月缓过来后将她扶了起来，颤着声音道：“小主，现在怎么办？”

        她轻轻一晒：“当然是去祭典了。”

        说完，又对意云和如月说：“你们留下。”

        按旧例，宫妃要在御乾宫前随着皇帝的御辇一同前往宗庙。

        穆琅嬛来到御乾宫时，见到南宫展宸并不是独自坐在御辇上的，他的身边，坐着的是胡韵秋。

        她在心中冷冷一笑，面上不为所动，安静的站在了顾嫔的身后。

        宫妃是按品级站的，顾嫔之后就是她。

        见她来到，顾嫔看了看前面南宫展宸的御辇，转头悄声与她道：“你看到了没，原来胡韵秋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说的，是胡韵秋故意做出忧国忧民的贤惠样子，南宫展宸才会破例让她一同主持祭典。

        “这又不是皇上第一次破例，你可知皇上第一次破例的人是谁？”她语调平平。

        顾初夏摇摇头。

        “皇上第一个破例的，是舒柒佰。”她的声音平淡的像是毫无波澜的湖水。

        顾初夏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再听着这般平淡无波的声音，不知为何，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所以，爬的越高，跌下来的时候，才会更加的痛。”最后，她再说了这么一句。

        启程的时间到，明德尖着嗓子道：“时辰到，启程。”

        顾初夏这才不得以停止了与穆琅嬛的对话。

        刚才穆琅嬛眸中透出的恨意，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若不是幻觉，穆琅嬛又会为了什么有这么深的恨意呢？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一行人才浩浩汤汤的来到宗庙。

        现在天已经大亮，太阳也从东方冒出来了。如此明亮的环境下，顾初夏也想各个大臣的神色看在眼中。

        这才有些明白穆琅嬛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胡韵秋和南宫展宸一同从御辇上走下来，每个大臣的脸上可谓是精彩纷呈。

        眼见着南宫展宸就要携着胡韵秋一同踏上走上祭台的台阶，有大臣便出列，跪在了南宫展宸的面前，肃声道：“皇上，按例，当是您和中宫皇后一同祭拜。不知这位嫔妃是谁？”

        面对大臣如此直白的质疑，南宫展宸不但没有发怒，甚至还露出笑容：“李卿或许不知，这是朕的贵嫔。”

        穆琅嬛不知南宫展宸什么时候也这么恶趣味了，这李大人问的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又一位大人出列道：“皇上，您若是携此妇一同祭拜，是亵渎神灵，乃是对上天不敬，只怕上天会降下惩罚，到时候天下会不平啊。”

        “大人此言太过耸人听闻了吧。”南宫展宸还未说话，胡韵秋抢先开了口：“当年皇上携舒氏一同祭拜，那舒氏也不过是贵妃，而不是皇后。这三年来，不还是国泰民安？”

        一众大臣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胡韵秋一时嘴快，忘了舒柒佰是宫中的禁忌。南宫展宸曾说过不让任何人提起的。

        当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跪下向南宫展宸请罪道：“臣妾一时妄言，请皇上恕罪。”

        南宫展宸久久没有说话，春天的天气，胡韵秋的额头上竟冒出了汗珠。

        过了好一会儿，南宫展宸才面无表情的开口：“在神灵面前妄言，的确是胆大。你就跪在这里吧。”

        并未说跪多长时间。

        此番姿态，令几个大臣率先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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