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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百宜娇


【此为防盗章,  补足一半购买比例或等两天可破。感谢支持正版】  廖芝兰气冲冲转身出门。

        怡君继续挑选画纸。

        程询看了看神色还有些别扭的程福,笑了。被廖芝兰当场识破是迟早的事。如果柳元逸还没到京城,  他出门是该注意一些,现在,  没必要。

        程福见他如此,  放下那份不自在,  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程询很自然地走到怡君近前,帮她选出两种自己用着上佳的画纸,“存放时没特别的讲究,  各种尺寸的不妨多备一些。”

        怡君笑着说好,又指一指手边的几样颜料,“也不知选的妥不妥当,  要调制天青、湖色和青草黄。”

        色彩各异的颜料,  由精致的青花小瓷罐盛着。程询逐一查看,选色没差错,  只是有一种研磨得不够精细,当下帮她更换,  末了对掌柜的道:“廖二小姐再过来,  先把我常用的拿给她看。”

        “好,好。”掌柜的眉开眼笑的,  “大公子放心,我记下了。”

        程询看到一个青花山水纹颜料盒,  指一指。

        掌柜的会意,  妥当地包起来。

        程禄走进门来,  道:“大少爷,舒大人去府中了,在光霁堂等您回去。”

        程询嗯了一声,问怡君:“还要挑选别的么?”

        廖芝兰过来闹这么一出,怡君猜想他稍后定有不少事要忙,因而一丝迟疑也无,“没有了。”原本还需要两把裁纸刀、一些习字的宣纸,但不能照实说。

        程询牵了牵唇,“那行。早点儿回家。”又转头对掌柜的道,“我给您开个单子,您准备好,让伙计送过去。”

        “成。”掌柜的唤伙计准备笔墨纸,自己则忙着给怡君取画纸、包颜料。

        程询迅速列出一张单子,放下笔,知会一声,踱步出门。

        程禄走到程询身侧,低声道:“果然不出您所料,舒大人是来讨画送人情,要您三日内务必作成。说这回要是能让他如愿,给您磕几个都成。”说完,撑不住笑出来。

        程询也笑了,“这是又跳脚了。哪次都是临时抱佛脚。”

        主仆两个谈起的是舒明达,眼下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他在这几年,有几个交情至深的人,但父亲一个都看不上。前世他进入官场之后,父亲美其名曰要他避嫌,明里暗里给几个好友没脸。好友都能体谅他,他却看不得他们受气,索性明面上都断了来往。

        程禄说起眼前事,“小的刚听说北廖家小姐的事,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她言行无状,就该让盯梢的人当下把她拎回城北去。”

        “不用。躲着她做什么?”说不定会有人以为他心虚,更麻烦。

        “那小的就放心了。”

        车夫赶着马车过来,停在程询面前。

        上车前,程询点手唤一名护卫:“去北廖家传话,告诉廖文咏,我明晚得空,他想见我,去府中。”

        里面的怡君等掌柜的收拾齐备,取出荷包。

        掌柜的笑眯眯的摆一摆手,“程大公子临走时一并付了账,说这些都是您要在程家学堂用的,本就该由程家付账。”

        “……哦。”怡君受人恩惠时,第一反应总是不安、别扭,要过一会儿,喜悦才袭上心头。

        离开墨香斋,坐到马车上,前行一段,程福追上来,奉上一个颜料盒,“廖二小姐,您刚刚忘了带上。”

        夏荷接过,交给怡君。

        怡君目光微闪,“是我选的?”

        “错不了。”程福点头,比说实话的神色还诚挚,随后行礼,匆匆走远。

        怡君放下车帘之前,望向不远处的茶楼。

        程询,你可千万别让廖芝兰算计了去。

        而她与姐姐,也该多加防范,有所准备。

        回到家中,怡君换了身衣服,从吴妈妈手里接过热茶,笑问:“我记得,您有个在戏园子做事的近邻?”

        “是啊。”吴妈妈笑道,“动辄就跟我说,又见到了哪些达官显宦,哪些名门子弟、千金小姐。”

        怡君莞尔而笑,这就好办了。思索片刻,她唤吴妈妈到里间说话,“有些事要请您费心了。……”

        .

        听传话的护卫说明原委之后,廖文咏静默须臾,猛地跳起来,一巴掌掴在护卫脸上,语气恶劣:“谁让你护送她出去胡闹的!?”

        护卫一时间晕头转向,口鼻淌血,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程解元呢?”廖文咏问。

        “小的回来传话的路上,看到程解元已离开那间铺子。”

        “去把大小姐给我叉回来!”廖文咏气急败坏的,“她胆敢拖延一刻,就另寻去处,廖家没她这样不知好歹的东西!”

        护卫颤声称是,连滚带爬地出门。

        廖文咏扬声吩咐小厮:“家里就要出人命了,去请老爷尽快回府!”语毕走到桌案前,提笔给程询写拜帖,刚写了两句,程家传话的护卫到来。

        还肯见他,便是没把芝兰的胡闹放在心上吧?廖文咏稍稍宽心,但很快又暴躁起来:廖芝兰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将随行的护卫都遣回来,自己带着丫鬟去了别处。

        他气得眼冒金星,要带人去把她抓回来扔进家庙,而就在这时,父亲回来了。

        廖彦瑞大步流星走进长子的书房,“何事?”

        廖文咏的火气瞬时化为理亏心虚,嗫嚅片刻,缓缓跪倒在地:“爹,我对不住您……”

        .

        程询和廖怡君先后离开墨香斋,廖芝兰在茶楼雅间内看得清清楚楚,等到哥哥的回话,她反倒冷静下来,遣了随从,唤丫鬟巧春雇了一辆马车,去了就近的别院。坐在厅堂中,她梳理着近日与程询、廖怡君相关的大事小情。

        “先是姜先生、叶先生的事,让廖碧君姐妹堂而皇之地进到程府,随后……”

        随后,便是小姐被戏弄。当日的事,巧春随行,看了全程,此刻自是不敢接话。

        “素昧平生,他没理由厌烦我。”廖芝兰盯着巧春,“那么,是谁做的手脚?是不是她们做的好事?”

        巧春不得不说话了,“也有可能吧。”

        “而到今日,两个人来到墨香斋,是巧合,还是相约?”廖芝兰冷冷一笑,“怎么就她廖怡君那么好福气,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巧合?又或者,她是来帮程询和廖碧君传话的?”

        巧春给她续了一杯热茶。

        “闹不好,就是哪一个生性狐媚,早已暗中勾引程询,甚至于,掐住了程询的软肋。到这上下,是变着法子要程询帮着南边给我们添堵。”

        巧春细品了一番,更不敢接话了——小姐话里话外的,把罪过都归咎于南廖家姐妹,贬低程询的话,可是一句没有。

        难不成……

        想到程询那般少见的俊朗、风采,巧春暗暗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她们都已牵扯其中,廖怡君方才更是乐得看我笑话的可恨模样。”廖芝兰的手死死地握成拳,“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对她们不客气。”

        .

        程清远下衙之后,管家把廖彦瑞的拜帖送到他手中,继而低声禀明所知的程询近日动向。

        看起来,长子动作不少,只是,听来听去,怎么都没一件与北廖家搭边儿呢?程清远皱了皱眉,“他人呢?”

        管家道:“下午舒大人来访,大少爷跟他叙谈一阵子,一起出门了,还没回来。”

        程清远再次皱眉,“舒明达又过来做什么?搜刮他的字画么?”语声一顿,想到北廖家的事兴许用得着舒明达,便摆一摆手,“罢了。我去光霁堂等他。”

        戌时初刻,程询踏着清寒月光回到光霁堂。

        程清远正坐在三围罗汉床上看书,看到长子,牵出一抹温和的笑,“怎么才回来?”

        “有点儿事情,耽搁了。”程询行礼请安之后,连玄色斗篷都没解下,静立在原地。

        程清远弹了弹手边的拜帖,“廖彦瑞急着见我。”

        程询道:“让他明晚过来,我会应付。”

        “都料理停当了?”程清远凝视着他。

        程询颔首。

        程清远见他不欲多说,也不多问,“你既然大包大揽,我放全然放手,相信你明白,此事关乎整个家族,一丝纰漏都不能出。”

        “明白。”程询看住父亲,想在他眼中找到愧疚。但是,没有。

        程清远呷了一口茶,岔开话题:“你说起的那位廖二小姐的事,我斟酌过了。等我得了闲,见见她的父亲,也让你娘相看一番。若那边门风不正,或是你们八字不合,你娘绝不会同意的——那就算了吧。你总不能为这种事让她伤心,埋下后宅不宁的隐患,对不对?”

        这是试探,亦是警告。不管怎样,长辈终究是长辈,能左右儿女的大事小情——次辅想要阻断家中子嗣的一桩姻缘,法子太多。

        程清远希望长子把握在手里的底牌全交给他,要长子在此事之后,做回那个孝顺他的好孩子。

        可惜,不能够了。

        程询摆手遣了下人,开口时答非所问:“我出去,是去看望柳元逸,送他到一个稳妥的地方。”

        程清远敛目看着茶汤,睫毛微不可见地轻颤一下。

        “如果没有这番劫难,他定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程询语声徐徐,“可如今,他神志不清,心神呆滞,不知有无痊愈之日。”

        程清远缓缓地吸进一口气,“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程询缓步向前,“我不能偿还柳家这些年承受的痛楚煎熬,我只能还给柳家一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不遗余力,让柳元逸复原。”

        程清远低喝:“你疯了不成!”

        程询走到他面前,俯身逼视着他,目光和语气都是冷森森的:“柳家的事,我的婚事,您不得染指。我疯的时候还没到,您别逼我。不然,您膝下会出一个叛离宗族去柳家赎罪的儿子。”

        程清远的怒气瞬时冲到头顶,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有些发抖的手抬起来,想狠狠掌掴这个不孝子,可是……

        这一刻的程询,气势全然凌驾于他之上,周身焕发出的怒意寒意丝丝缕缕地将他萦绕,再死死缠住。

        他居然心生恐惧。

        多荒谬,他怕自己的儿子。

        昔年连中三元的才子、算无遗策的首辅,盛极时潇然隐退的程询,便是此间主人。

        此刻,程询坐在廊间的藤椅上,望着如画美景。漂泊几年之后,他留在了这里。

        这一年,他预感到大限将至。那预感是一种无形无声的召唤,只自己可察觉。

        浮生将尽,回首前尘,如观镜中水,所经的得失、浮沉汹涌流逝,最终归于静寂。

        抱负已经实现,缺憾已成定局。

        云游期间,他看到天下迎来盛世,天子权臣秉承的治国之道,正是他退离前拟定的章程。

        人们没有忘记他,时不时谈论他生平诸事。说他得到的功名富贵权势,能有人比肩,但无人能超越。又说他为人子嗣夫君父亲,缺憾与不足太多,有些行径,甚至是冷血残酷的。

        局外人这样的看法,是情理之中。

        犹记得他辞官致仕当日,父亲寻到他面前,歇斯底里起来,“为了个女人而已,你竟疯魔至此!”全忘了早就说过,再不想见到他。

        母亲老泪纵横,“你跟我们置气这些年,竟还嫌不够。程家没落,于你有什么好处?”

        父亲痛斥他不仁、不孝、不义。

        他大笑,拂袖而去。

        鲜少有人知道,他无法弥补的缺憾,正是家族促成。

        有些人幸运,儿女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有些人不幸,被家族左右情缘。

        他情牵一生的女子,是廖怡君。嫁给他近二十年终被休弃的女子,是廖芝兰。

        两女子同宗,祖辈分家,城南城北各过各的。到了她们年少时,情分淡薄如偶有来往的远亲。

        与怡君初见时,他正春风得意,她是城南廖家次女,一刻的凝眸相望、半日的学识较量,倾心、相悦。

        他及时告知双亲,非怡君不娶。当时风气开化,双亲也开明,允诺怡君长姐的亲事落定之后,便为他上门提亲。

        可在后来,事态逆转,两家俱是态度强硬地否决这门亲事,程家勒令他娶廖芝兰,城南廖家则逼迫怡君代替长姐嫁入荣国公周府。

        对峙、抗争、哀求,都不奏效。

        到底是各自嫁娶。

        再往后,知道了自己和怡君被生生拆散的原由:在他年少时,父亲便因野心祸及朝臣子嗣,找的刽子手正是廖芝兰的父兄。

        城南廖家一度瞻前顾后,担心程家在朝堂争斗中落败,认为世袭的公侯之家处境更平顺。城北廖家则看准程家世代荣华,更清楚,不结两姓之好,迟早会被灭口。他们并不只是对怡君横刀夺爱,还赌上了前程和性命。婚事不成,两家便是玉石俱焚。

        怡君是在知晓这些之后,低头认命。

        “退一万步讲,你们就算抛下一切私奔,程家也会命各地官府悬赏缉拿。”一次,廖芝兰与他起了争执,恶毒地说,“我注定要嫁给当世奇才,受尽冷落我也欢喜。廖怡君注定要嫁给品行不端的货色,还要老老实实为婆家开枝散叶。谁叫她牵绊多,合该如此。”

        人可以无情,但不能下作,可以残酷,但不能龌龊。

        耻辱、憎恨、疼痛沁入骨髓,倒让他清醒过来,不再做行尸走肉,发誓要惩戒那些利用算计他和怡君的人。

        光阴长,总觉煎熬。光阴短,总不能尽快如愿。

        十几年过去,怡君经历了长姐红颜早逝的殇痛,一双儿女长大成人。

        再有交集,是她嫁的那男子和儿女先后行差踏错。她聪慧,有城府,定能让那男子自食恶果,带儿女走出困局。但他出手的话,她便不会太辛苦,因此邀她相见。

        他能够无视繁文缛节,跨越岁月长河,将彼此身边的人逐走、除掉,仍是不能换得团圆。

        怡君曾怅然道:“孩子可以受伤,有形的如被人整治得灰头土脸,无形的如陷入流言蜚语。但是伤到孩子的人,不该是母亲。曾经犯过错的孩子,母亲可以一直是最亲最近的人,也可以是轻易被迁怒怪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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