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这是从一开始你便看到的结局——

        你看见了因为你的弱小，一次又一次在恐惧中与死亡擦边而过；你看见了因为你的无能，立于身前的伙伴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你看见了你在彷徨和无助中，成为这场人理灾难的唯一幸存者；你看见你独自漫步在冰天雪地当中……

        当你再度屹立于这片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连同你记忆一并熏黑的、被黑暗所侵蚀的废墟国度之上，像火焰攀至云层、如同枯萎的鲜血所浸染的残缺天空之下，太阳不再闪耀、火焰不再燃烧。紧贴地面流动的黑雾，似有生命般，环绕着你的足部微不可见地跳动、找寻时机将你吞噬，好让你化作这余烬的一部分。

        你看见了，你将再次变为孤身一人。

        “这便是你的终局。”

        一道突兀的声线打断了你沉重的思绪，于地面跃动的黑雾中，你看见了：

        于你正前方尽头，垂首坐落在破败的石阶上，身着黑衣的墨发少女躬身将双肘搭放在她两侧的膝盖，双目紧闭、仿佛通身皆与这片不详的土地融为一体，若隐若现的苍白肌肤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下，显得脆弱而又妖异。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刻，你看见了，这个和你有着相同容貌的少女，睁开一双不能被称之为人的眼睛——

        失去焦距的金色瞳仁被墨黑色的玻璃体包裹其中，谈吐间溢出的阵阵寒意带动颤栗自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冷汗自面部和手心渗出。眼前的景象虽给人说不出的诡异感，但隐约知晓对方存在的你，对此早已有所准备。

        这里，是你的内心深处。

        在一次次在特异点的战斗中，从者们于交战时沾染上某种无法自主排解，甚至无从察觉的污秽之物。它会通过你与从者之间建立的链接，最终尽数流入你的体内——

        这便是，恶。

        当你察觉到异样时，这股恶早已于你体内扎根，并形成了独特的内心世界。虽通过与英灵签订契约，你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英灵们的某些特性，因此现阶段的恶无法对你造成影响。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尽早解决的话……

        “欢迎光临，人类最后的御主。”

        少女直起身，轻扬下颚直视你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混杂着恶意以及讥讽的神情，蕴藏在那双异常眼睛下，没有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间，叙述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既然胆敢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显然对你的出现同样在意料中的少女，嘴角扯出一个可怕的弧度，“作为奖赏——”

        转瞬间便出现在你面前的她，睁大可怖的双眼，姣好的五官在脸上扭曲出狰狞的表情。于黑雾中凝聚的长刀自她手中挥出，带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撞上你手中未完全投影成型的兵刃，将你整个人击飞、牵动着翻滚的黑雾划出数尺。待停下后，得以调整姿态的你清晰的感受到手中断刃残存的嗡鸣在昭示着对手的强大。

        并没有乘胜追击，背对着你的少女无趣的甩了下手中的刀刃，尔后平举在胸前，将空出来的手用食指在刀背自刀柄一端向刀尖擦拭：

        “凭借那双孱弱的手，你还能做些什么？”回头皱起半边脸，对你用仿佛看待垃圾的眼神嗤笑，“不过是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彷徨罢了。”

        在这片残垣断壁里，你没有一路相伴左右的可靠后辈，没有能够让你交付后背的伙伴；你有的，只是手中紧握的兵刃，和眼前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敌人。

        但比起即将失去的一切，这些都不足以让你退缩。

        “哼，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如此冷哼道，本以为你会就此心生恐惧的少女，在看见重新握紧刀柄、蓄势待发的你，嘴角的弧度骤然下降，“我啊，是你心中恐惧的源头，是蚕食你怯弱诞生的恶鬼……”

        “是你徒劳挣扎的结果，”于对立面将刀尖指向你的少女，平静地叙述着残忍的话语，“我就是你，一个注定一无所有之人。”

        随着少女落下的话音，你已冲至她面前。

        这一刻你忘却了孔明老师对你的忠告：

        切记，魔术虽然能够短暂的用以强化肉体，但那是非常精密的操作，一旦过于深入，极有可能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埃尔梅罗Ⅱ世。

        无视肉体上传来的撕裂痛楚，如实质般魔力灌注在挥刀的手中。你心中唯一的念头，便只有打倒眼前之人。

        因为比起即将失去的一切，没有什么值得你去恐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交战，不知是对你无所畏惧的态度感到厌烦，亦或是对你死缠烂的行为感到厌倦，终于，少女抓住空挡用长刀将你的腹部左侧贯穿：

        “你到现在还不肯清醒吗，既然如此——”

        即便如此，你也没有丝毫停顿，反应极快的自侧面劈断贯穿你身体的长刀，并迅速撤离少女的攻击范围。不得不说你的进步神速，从一开始被少女压着打，到现在逐渐追上对方、势均力敌，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但这还远远不够，你的魔力消耗速度和眼前的少女比起来实在相差太多了，同时高度的肉体强化带给你的超负荷运转，让你随时都有血肉崩离的迹象，必须速战速决。

        必须做点什么。

        如同失去痛觉般，你抽出残留在体内的断刃，一边使用治疗魔术简单的止住血后便和眼前之人再度缠斗在一起，破烂得失去一条袖子的魔术礼装之下，细密的伤痕遍布身体，血液自额间的擦伤滑落、渗入眼球。没有丝毫怠懈，你聚精会神的寻找对方的薄弱处。

        因为你知道，比起此刻所拥有的，一直以来、陪伴至今的各位。

        ‘我所付出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心知无法通过寻常手段战胜少女的你，最终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撤掉手中的长刀。赤手空拳的迎上对方，找准角度侧身避开要害，待少女的刀刃贯穿你肺部的瞬间——

        就是现在！

        获胜的瞬间，便是少女的松懈之时。你双手握住刀锋，猛地用力调转方向、鲜血自指尖溢出，带动她整个人砸入地面，封锁她全部逃跑的可能性。拢起附上魔力的五指、化作利刃刺穿对方心脏，伴随着黑色的液体溅射在你的身上。随即为了断绝对方所有反抗的可能性，紧接着向外侧划开切断脊椎和肋骨，一气呵成的你终于抵挡不住负荷，跪倒在少女身上。

        “……你会后悔的。”

        周围的黑雾，被你们长时间的战斗刮出了一块空地上，你咬紧牙将扎入胸膛的刀作为支撑点，直起身，透过被鲜血染红的视线，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这个和你有着相同容貌的少女。她似乎对自己的落败并没有感到讶异，浓稠的黑色伴随着嘲讽的话语自对方口中涌出：

        “你注定会为你的选择后悔。”

        失去了少女支撑的这个世界开始崩塌，不详色彩在躁动不安的翻滚，突然一滞。猛然疯狂涌入你的身体，红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被揉碎，连同你眼前少女的那一份，强行塞入你的体内。如同深海里的溺水者、无法动弹的忍受着这全部的恶洗刷你的血肉之躯，捏碎继而重组，一遍又一遍。

        待最后一滴恶彻底流进你的身体，褪去暗红的惨白天空，散尽黑雾的大地露出本来破败不堪的面目。

        自眼前少女重新恢复光泽的眼中你看见——

        那宛如恶鬼的双眼。

        所幸的是，涌进你身体的恶似乎修复了破碎的身体，原本就是黑雾一部分的长刀早已消失。你起来，丢下静待死亡的少女，朝着白光最耀眼之处走去。

        拖着疲惫的身体，在你一步一个脚印前进的路上，身后依旧隐约传来少女的声音：

        “你所追求的事物，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你应该很清楚，那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

        “这场战斗，注定要有人牺牲。”

        “这个世界——”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Happy  End。”

        从何时起你渴求的不再是活下去那么简单，那是彼此间的信任，是超越生死的羁绊，是无法逃避日渐加深的渴望。耗尽力量来延续这美好的一切，因为你不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迦勒底的大家。

        “是吗，那便由我来创造一个好了。”

        如果注定步入毁灭，届时你抱着这份悔恨堕入地狱痛哭涕流便是，所以在那之前，你会毫不犹豫的向着Happy  End这个目标前进。

        从睡梦中清醒，看着指向5点的闹钟，于洗手间内注视着镜中人，看着被包裹于浓稠恶意中的耀金色瞳仁，你的心中除了坚定，还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待玻璃体上的黑色尽数褪去，你洗漱完毕，看着指向7点的闹钟。

        ‘不再恐惧、不再彷徨、不再退缩’穿上魔术礼装。

        ‘不管前方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对手’扣好衣领。

        ‘我都赢给你们看’系紧鞋带。

        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你迈步走出房间：

        “早啊，马修！”

        #What  I've  done#

        #我所做的一切#

        #I'll  face  myself#

        #我会直接面对#

        #To  cross  out  what  I've  bee#

        #让过去的自己消失#

        早安，咕哒子，不归路上的勇者；

        再见，曾经的我，于废墟中呐喊的无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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