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锦等了很久没得到回应，在确定人是真的走了之后，气愤的一把扯下手上的针头，用力太猛，针头带动针管摇倒了挂药水瓶的架子，摔在地上嘭的一声脆响。

        经过的护士尖叫一声，赶紧招呼人来给他的手止血。

        苏锦甩开摁着他手的人，摸着下了床，走动时牵动后面的伤口，疼得他差点跪在了地上，即使是这样，他也靠着记忆摸到了门口。

        “去哪里？”站在门口的韩绍辉将人带进怀中，他没走一直就站在门外，他了解苏锦的脾气，知道他有气，而有气就必须发出来，不然不会罢休。

        “不要你管！”苏锦企图甩开他，但韩绍辉抱得很紧，不容他半点动弹。

        “跟我回家。”韩绍辉将人打横抱起来，不顾任何人的眼光，把人抱出了医院。

        一句‘跟我回家’拨动了苏锦的心弦，让他不能拒绝，从他出柜那天开始，他就没有家也没有亲人，没有韩绍辉的任何地方都不叫家。

        现在他说要带他回家，他们的家吗？

        我为什么还在奢望？苏锦耻笑自己，手却是勾紧韩绍辉的脖子，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了他的颈窝。

        韩绍辉把人带回去之后就给本森打了个电话让人立刻过来一趟，走前他顺带着把几天需要挂的药水都带回来了。

        苏锦半躺在床上不吭声，由着他给自己用热水捂肿起来的手背，却很心酸，酸得他眼泪差点出来。

        眼前的人就在不久前还要置自己于死地，现在又这么温柔的给自己擦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受不了他一丁点的好，他任何一点的靠近，都会让自己不顾一切的奔过去。

        “好了。”苏锦抽回自己的手，他不能留恋。

        “你睡会，我已经叫了医生过来。”韩绍辉把药箱收好出了房间。

        本森来得很快，他给苏锦挂上药水后又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确实如韩绍辉所说很严重，不过他有把握用自己新研制出来的药治好这个病。

        得了韩绍辉的允许，本森留下药，说明天过来再看。

        没了第三者，房间里面很安静，让两人的相处氛围变得陌生而尴尬，最后韩绍辉妥协，出去给他下了碗鸡蛋面，他唯一会的东西。

        “来，张嘴。”韩绍辉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面条递到苏锦的嘴边。

        这一刻苏锦的泪几乎就要决堤，想要重新开始的话语差点夺口而出，可是韩绍辉他有女儿有老婆有家，他不爱自己了，不然也不会结婚。

        “我不吃！”苏锦抬手挥掉了眼前的东西，一碗滚烫的面汤一半泼到了床上湿了被子，一半泼到了韩绍辉的手上，马上就起了水泡。

        韩绍辉终于忍不住了，他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谁叫你自己凑过来，受不了就滚啊，谁要你假惺惺的可怜！”

        假惺惺？韩绍辉的手指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一番心疼竟得到这样的评价，难道就这么的不待见自己？

        “那你就一个人好好的呆着，等死吧！”

        嘭的一声碗砸在墙上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关门的声音，苏锦的心连着抖了两下，泪水早已满了整个脸。

        从中午开始，鞭炮声就不绝于耳，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在门前、马路、小区里面放着烟花炮竹，大人们在厨房忙碌，准备着丰盛的菜肴，到了晚上，万家灯火，喜气洋洋。

        韩家却少了这份味道，热闹中透着冷清。

        崔玉珍在厨房指点着阿姨们该如何准备，吴妈带着甜甜在院子里面玩烟花，韩成章在房间休息，韩绍辉坐在沙发上抽烟。

        韩非进门就闻到浓烈的烟味，眼睛把整个大厅扫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在沙发上那个只看到头的人身上。

        他蹑手蹑脚的想直接钻去厨房，被韩绍辉喊住：“怎么回来这么晚？”

        “啊，哥，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没人呢。”韩非笑着走过去，就好像他真的没发现那里有人一样。

        韩绍辉把烟蒂扔进已满的烟灰缸，正襟危坐，“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韩非装糊涂。

        “你怎么把苏锦弄进星皇。”

        呃，韩非吞了口口水，挠了挠头发，“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是想撮合你们，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查一查当年的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我的事你以后都不要插手。”

        “我绝对不插手。”韩非举手发誓，又问：“哥，你把苏锦……怎么样了？”

        韩绍辉听他问这个，两个刀子眼唰唰就过去，韩非缩缩头，觉得情况肯定不乐观。好在此时崔玉珍喊他们准备吃饭，解了围。

        韩成章坐着轮椅，精神势头很好，甚至脸色都带着些红润，一点都不像生了重病的人，他坐在主位，看了眼韩绍辉，说：“今年回来得这么早？”

        往年韩绍辉也会回来，那时是带着妻子女儿一起，但从没在吃饭前回来，每次都是饭吃完了才到，而且全家是坐一会就走，坐着的那段时间也是崔玉珍跟唐惢说话，他呆在自己房间。

        韩绍辉没回话，要不是苏锦气他，他肯定也是老时间到。

        韩成章哼了声，崔玉珍赶紧打圆场，给每个人发红包，发到韩绍辉这里，发现他的手背烫烂了，赶紧问他怎么弄的，韩绍辉只说不小心烫的。

        崔玉珍责备他粗心不会照顾自己，立马去拿药箱，韩非看着他哥笑得别有意味。

        年夜饭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受到影响，席上没有争吵拌嘴，人员又都全齐，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饭后所有人都聚在沙发那边看春晚，韩非抱着甜甜学着电视中的小品逗她，只有韩绍辉一人站在门口发呆。

        他在想苏锦，出门前他把门反锁了。

        可恶！韩绍辉心软了，终究放心不下，拿了钥匙出门，他担心苏锦瞎着眼睛又是一天没吃饭，会不会真出什么事。

        苏锦哭累了睡着了，最后被小区里面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吵醒。

        他坐起来看向窗外，烟花冲向空中绽放绚丽的色彩，照亮整个房间，他竟也能依稀看得见丁点的光亮，看样子本森的药起了效果。

        原来已经到除夕夜了，真快。苏锦掀开被子下了床，脚下踩到碎瓷片，又缩回了床上，换了边下床。

        他将房子的所有灯打开，然后摸去了厨房，他的胃有点疼，他需要吃点东西。

        厨房的进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双门冰箱，里面塞满了食物，苏锦摸出一个纸盒，他猜应该是牛奶，又在柜子中找到一盒泡面。

        撕开，倒入纯净水，盖上，他跪坐在茶几上等面泡好。

        他想起来去年的除夕也是吃的泡面，不过还加了两个荷包蛋跟超市打折的培根肉，跟现在比起来，最起码他还看了一晚上的电视。

        完全成废物了，苏锦摸上自己的眼睛，他突然很想家，这么多年过去了，父母是否已经原谅他了？

        他摸到了茶几上的无线电话，拨通了他所熟悉的两个号码中的一个，他想父母了。

        第一个号码提示空号，苏锦忐忑的拨了第二个，在几个嘟嘟声后，他听到了记忆中的声音，只不过更显沧桑：“找谁啊？”

        苏锦猛的捂住了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那边连问了几次，见没人回答准备挂，他连忙说：“不要挂，是我。”

        “你谁啊？”

        “我……”苏锦的心沉入谷底，母亲竟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妈，是我，我是苏锦。”

        “谁？”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受到了惊吓，突然抬高了音量尖叫：“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看看我们两个老的死了没有啊？告诉你，我还没死，我活得好着呢！”

        苏锦的泪水汹涌而出，父母还没原谅他。

        “妈，我……我知道错了……”

        “你当然错了！怎么的，现在认错想回来了？告诉你晚了！从你走的那天起，我们苏家就是断子绝孙没有你这个人了！当年你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把一堆烂摊子留给我们收拾，你知道街坊邻居是怎么看我们的吗，是戳着脊梁骨的骂我们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人出来。”

        “妈……”

        “别喊我妈，我没生过你这样的不孝子，我当初真应该掐死你，要不然……要不然老头子也不会出事啊……”

        听着那边的哭声，苏锦意识到家里出了大事，赶紧问：“爸出什么事了？”

        “死了！被你活活气死了，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没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耳边是电话挂断的声音，苏锦再拨过去时，没有人接。他有些傻了，懵了，绝望了。

        你爸死了，你爸是被你气死的，你是个丧门星……呵呵，怎么会？苏锦笑得怪异，爸爸的身体一直那么好，怎么会突然死，不会，肯定是骗我！

        苏锦发疯了似的无数次的重拨那个号码，到最后对方关机了。他紧紧的把电话攒在手中，父亲是被自己气死的话绕在耳边，像个魔咒抽打着他的心，让他不能释怀，无法原谅自己。

        韩绍辉的钥匙刚转动锁，就听到一声凄惨的‘啊——’，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推开门大步进去，正好瞥见已经翻到阳台上的人影，本能的冲过去抓住了飘出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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