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讨厌规矩（二更）

“看过冯导的《老炮儿》吗？那里头，就透着咱老燕京的规矩。”

        周威‘咕咚’喝下一大口豆汁，旋即脸上露出极为舒泰，极为满足和享受的神情——就像喝到了他自己爹妈的喜酒一样。

        “在咱燕京，最忌讳的，就是打招呼喊‘喂’，没礼貌！见到年纪差不离的，喊一声‘师傅’，看到年纪大的，喊一声大爷，对长辈要说‘您’，别你你你的，没礼貌......这些，都是咱老燕京城的规矩。”

        周威看着江小武委屈的脸，笑了笑道：“入乡随俗，既然来了咱燕京，就得懂一些燕京的规矩。”

        “我讨厌规矩。”江小武喃喃说道：“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缚着人的手脚与灵魂，有了规矩，就失去了自由。”

        周威一怔，旋即，他的脸上，便多出一抹苦涩的坚毅：“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可以忽略规矩，做到随心所欲。不过，身为一名警察，我厌恶这种随心所欲。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其实就连法律，也在规矩之内。你想想，如果没有了法律作为约束，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我们坐在这里喝豆汁，就会突然闯进几个人，拿着冲锋枪把我们给突突了！

        银行、超市、酒楼……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到处充斥着血腥的犯罪，没了法律的束缚，等于是放开了所有人心中被牢牢捆住的那只野兽！你说你讨厌规矩，因为规矩让你不自由，也许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你口中‘讨厌的规矩’，却让更多的人，更多的普通人活下来，过着恬静安逸的生活，不必担心自己下一秒突然就被人杀了！”

        江小武笑了笑，周威身为一名警务人员，他这么说，并没有错，的确，如果没有‘规矩’，没有法律和道德的制约，这个世界早就不知道混乱成什么模样了。

        可他立马又想起了青牛、晓、烟花、黑袍、苦行僧、姬无花……

        这些人，受到世俗法律的约束吗？他们杀了人，谁来惩罚他们？万一哪一天，他们发气疯来，谁可以制止他们？

        想到被屠戮残害的老头子和数百名佣兵团的战友、伙伴，江小武心中尚存的最后一丝温暖与光明，都被冰封了！

        他知道，自己没法说服周威，而对方也无法说服自己。

        ——能说（睡）服别人的，只有像《驴得水》中，张一曼老师这种老司机，江小武没有说（睡）服周威的性趣和勇气。

        江小武和周威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他们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所以才会得出不同的，甚至相反的结论。

        可最终，江小武还是棋高一招，他提出了一个问题，让周威一时间无法回答。

        “有一句话，你说的对……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可以忽略规矩，做到随心所欲。就像那名突然出现在警局，突然出现在审讯室，突然出现在你我面前的忍者！如果，当时他杀了你和我，然后突然消失，那谁来制裁他？想必，只是在档案室里，多出一桩神秘的悬案罢了。

        如果只是你被杀，那罪名一定会落到我头上，说完暴力抗法。如果是你杀了我，那就是渎职，如果关系好，上面有人，那我就是‘心脏病突然发作’，在审讯过程中突然暴毙的……请问，谁来制裁这名忍者？你的规矩吗？”

        江小武握紧了拳头，心中默念：谁又来制裁那名‘苦行僧’？规矩？呵呵……

        周威似乎并不认同江小武的观点，觉得江小武太偏激了，而且三观不正，这是在传递负能量，而不是当今社会倡导的‘正能量’。

        周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感觉就像喉咙里被一块大麦饼给噎住了。

        如果当时真的被忍者杀了，谁来给忍者上‘规矩’？这个问题，周威确实无法回答。

        “喝吧，豆汁都凉了。”

        周威如刀锋一般刚毅的脸上，笑容却有些无奈与苦涩。

        江小武也不愿和周威在‘规矩’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探讨与纠缠，在他眼里，这个时间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就是‘规矩’。

        而在周威眼中，规矩就是规矩，是法律的约束，是不可越雷池一步的上帝禁区。

        在这个问题上，江小武和周威是话不投机的——警察和雇佣兵的世界观，恐怕就像是警察和杀手的世界观一样，相反的立场，相反的角度，看到同一件事物的颜色，肯定都是不同的。

        在周威的眼中，世界是光明的。

        在江小武的眼中，这世上无所谓光明，也无所谓黑暗，而是一片灰色——混沌的灰色！

        ——活下来，走下去，没有比这个更重要！

        江小武喝了一口豆汁，他没用勺子，而是直接用嘴对着碗喝了一大口。

        然后……

        他的脸变成灰色，再变成绿色！

        是的，绿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脸’。

        ‘哇！’

        江小武只喝下去一点儿，嘴里剩下的大半，全都吐到了地上。

        “卧槽！这特么什么鬼东西，怎么一股泔水的味道，是不是馊了？”

        江小武连连吐口水，这玩意儿，就像是某样食物放久了，馊了，又发酵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的味道，总之，江小武感到十分恶心。

        “哼！浪费我的豆汁！”

        老头儿瞪了江小武一眼，不过，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仿佛知道，第一次来燕京，第一次喝豆汁的外乡人，大多都会如此。

        “没馊没馊。”周威似乎早就预料到，江小武会有此反应，大笑着说道：“这可是燕京特有的传统美食，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它以绿豆为原料，将淀粉滤出制作粉条等食品后的剩余残渣进行发酵产生的，具有养胃、解毒、清火的功效……豆汁儿历史悠久，据说早在辽宋时期就已在燕京地区盛行，乾隆爷就爱吃这玩意儿，所以豆汁在那个年代，成为了御用的宫廷饮品。”

        “你别在这儿给我整科普！”

        江小武的绿脸，都吐成灰色了。

        “不就是豆饼渣渣，放久了发霉的腐烂味道么！这玩意儿，乾隆皇帝还爱喝？这哥们，喜欢和和珅搞基，喜欢喝豆汁……重口味啊！”

        江小武抹了抹嘴，看着碗里剩下的大半碗豆汁，愁眉苦脸，实在没勇气下嘴了。

        这时，店里又来了一波客人，一共五个，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流里流气的，嘴里叼着烟，吹着口哨，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出去！”

        外面的客人刚推开门，屋里卖豆汁的大爷，便劈头盖脸的喝道。

        “老玩意儿，活的越大越抽抽儿，整个一嘎杂子琉璃球。”

        为首的一个男青年，指着大爷的鼻子骂道。

        他一开口，也是一嘴儿的京片子，听得出来，此人也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儿。

        “成天逮谁跟谁扯皮，办事也没个准谱，你说你放了我几回鹰了？你瞧你那个德行，样儿大了你，装的人五人六儿的，还挺象那么回事。说吧，这间破房子，你到底是特么卖，还是不卖？人买家都出到三百万了，你丫赶紧松口吧！”

        为首的燕京本地青年，看着豆汁店的大爷，咧咧着嘴说道。

        “三儿，大爷我从小看你在胡同里长大，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夹心屁！”

        豆汁店的大爷，一看到男青年就来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丫从小就坏，满肚幺蛾子，除了整天游手好闲，要嘛就是鼓捣点儿嘎七马八的事儿出来。

        要是结识了个有点儿来头的，好嘛，你拉多晚儿也得老着脸死命的巴结上。实在闲的发慌，也是跟那帮小混子起哄架秧子，打联联。走在街上看见个半老徐娘你都不错眼珠儿的盯着人家看。

        哪天遇上个满不吝的，给你一板儿砖，你就知道什么是肝儿颤了。

        你说你们家老爷子也怪不容易的，千倾地一根苗，还巴望着你能出息，平地扣饼呢，你不但一点长进没有，还成天让老爷子吃挂落儿，给老爷子折腾的五脊六兽的，跟着你转磨磨。

        一数落儿你几句，你就蹬鼻子上脸，长行市了你，嫌老爷子絮叨儿，车轱辘话来回说。现在塌实了吧？那点儿家底全让你攘秃噜了吧？

        蹦子儿没有看你还能鼓捣出什么花花肠子来，就欠让你见天皆吃棒子面勃勃，顶多白饶你一碗凉白开遛遛缝儿，豆汁都甭想喝上一口，还甭跟我耍哩格儿楞。

        大嘴叉子一张，整天瞎白活，费了半天的吐沫，我也不跟你嚼舌头了，给我出去，自个儿找个豁亮的地儿焖得儿蜜去。”

        大爷一开口，就跟连珠炮开机关枪似的，把一旁的江小武，都给听傻眼了，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脑速，有点跟不上节奏。

        ——这尼玛到底是京都人民，说话都不带秃噜嘴的，骂人都不带脏字的，牛逼啊，社会我的豆汁店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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